72、拨云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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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檀辰升入大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同学的状态大多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尽管专业课数量减少了，但大家似乎都更加忙碌了，课间聊的话题都是考研考公或者实习出国，寻常日程下暗流涌动。
檀辰开学住回了宿舍，不过大三学生几乎不查寝，因此只要次日没课，他就留在远扬的公寓中，方便兼职。偶尔回来赶上宿舍夜话，这才发现室友们对于自己的未来也都至少有了考虑。
首当其冲的是杨畅，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竟然在大三一开学就去考下了语言成绩，着手准备申请留学。杨畅对自己的用功程度相当有自知之明，深知不是考研精进那块料，又不想早早进入社会工作，不如去国外转一圈玩玩学学，找点灵感。
檀辰表示言之有理。
顾小北则是在出国和就业之间纠结。他跟绍菲菲这半年来没少闹矛盾，大多是因为两人的生活节奏不一致……毕业就开始找工作或许是解决的方法，但顾小北有有点不甘心毕业就在本市找个电商运营工作，便做两手准备，每天一边刷实习面经，一边背英语单词。
檀辰点头深以为然。
魏易达和林锦双双准备考研，因此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每天一起早出晚归去图书馆自习。根据他们的规划，大三下学期埋头复习，到大四上学期再视情况要不要临阵倒戈改考公务员，反正都是考。
檀辰对此给予十分的敬意。
倒是李志杰，同寝的各位都很意外他竟然真的能在竞争激烈的会计专业杀出保研的一席之地，当下最重要的是高分拿下本学期的专业课，并且争取综合素质分满分，暑假去参加夏令营云云。
檀辰因此对他颇为改观，感慨三年的学习部不是白混的，确实有点东西。
最后只剩下檀辰，在夜话的结尾随口说自己应该是要去工作的，毕竟还有个弟弟要养。
此时把张望搬出来着实有点不厚道，檀辰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众人吵闹声将息，檀辰看着寝室天花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的熟悉的裂缝，第一次为所谓的未来感到迷茫。
他并没有闲下来，相反，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投入远扬的工作，几年的勤工俭学让他积累了相当丰富的跨境电商实操经验。
可是然后呢？
出国是遥不可及的，考公是没有兴趣的，考研也没有耐性，找工作可能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吧。檀辰如是想。
远扬这两年扩张到了相当可观的体量，办公室几乎占据整栋楼的一半楼层，员工数量也翻了几番。汪如海野心勃勃地向其他平台扩张，招了几个不同业务主管，让檀辰打包培训，传授远扬的成功经验和选品思路，很快在各个平台都杀出一条血路。他又将如海和远扬整合成了新的集团“亿海”，每在一个平台开店就对应成立一个新的子公司，方便业务分割和做账，集团上下联动数百家供应商的业务和数千家工厂，几乎横扫小商品市场。
汪如海真的成为了汪老板，檀辰作为“元老”级的员工，无论是薪酬还是工作履历都相当精彩。
但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大四的学生。
檀辰挑了个汪如海在办公室的日子，决定跟他好好聊聊。
汪如海见他敲门进来，敲了几个字便放下手机，率先开口，问他下周有没有时间。
檀辰：“有倒是有，大三没什么课，最多的就是时间。”
汪如海心情颇好：“那正好，跟我一起去跑跑仓库，有段时间没看了，最近一直都在盯那几个新平台的上品。”
檀辰：“主要看些什么？我看技术同事新开发的ERP还挺齐全的，包括库存深度货件信息，看起来也挺方便。”
“嗯，”汪如海瞥见屏幕亮了，顺手回消息，漫不经心地说，“看下他们的打包情况，上周柏经理那边不是说有一批产品尺寸超了？数据看着没问题，我怀疑是仓库没认真测量……也看下我们的包装情况，看看货损率能不能再降低一点。”
檀辰：“行，那估计要四五天时间。”
汪如海抬起头，眼珠子转了半圈，道：“四天差不多，特种兵行程，不过就我们两个，行动灵活。”
檀辰：“小徐哥不去吗？”
汪如海撇嘴：“说在准备结婚，实在没时间，就让他留在省城吧。”
檀辰点点头，虽然猜到小徐好事将近，倒是还没听他亲口说过：“怪不得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他，那他是不是之后就不在公寓住了？”
“应该是吧，好像最近住到他女朋友家的房子去了，婚前同居还是很必要的，小朋友，”汪如海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丝坏笑，“他还没跟我提，不过估计是的，听说他女朋友家里本地的，有不少房产，无论小徐买不买房，肯定都会尽快搬出去，到时候尽量给你排个安静的室友。”
“都行，”檀辰不自觉微微皱了下眉头，正好被汪如海看到，一挑眉，“怎么，不想有室友？还是说你也要搬出去？”
檀辰只犹豫了一小会，还是直白地说：“我在考虑要不要跟其他人一样，六月开始准备秋招。有一些提前批次，甚至有的公司暑假就要开始实习，等九月直接转正。”
汪如海有点意外，收起轻浮的态度，认真地打量他的神情，下一秒又耸耸肩，语气轻快地说：“可以呀，你又不是跟我签了卖身契，正常大三都开始实习考研了吧？没事，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时间上不用担心，这么多号员工呢，离了谁都能接着转。”
汪如海的“大度”却并没有让檀辰觉得更轻松。晚上临睡前，他翻了几次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这句话在脑海中无声地反刍了几遍。
如果汪如海直接开口说希望他不要找其他工作，留在远扬干一辈子，会是他期待的吗？
檀辰不知道，似乎也没有期待的答案。汪如海说的也不无道理，几百号员工，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檀辰躺平，放空大脑，决定等下周跟汪如海跑仓库回来就开始研究秋招事宜。
好在今年南下是五月中旬，天气尚且算凉爽。几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汪如海只抽了一晚上找文竹文松兄弟俩蹭了顿饭，其他时间几乎都泡在仓库，发现了不少问题，诸如尺寸误报，系统延误，包装材料待升级云云，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批评教育，第二天开始耐心告罄，就差指着鼻子骂人。
檀辰忙起来也没空想其他心思，脑子里每个犄角旮旯装的都是跟仓库工作人员扯皮和跟技术磨合系统发货模版的零碎事，期间接到张望两通电话，一通叮嘱他作息饮食要规律，另一通是告知他自己暑假要留校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得借住他的员工公寓。
“行，你自己……等一下这个包装不是给服饰的，这个材质太泡了，测量容易超标，贴标了吗？重打重贴，”檀辰余光瞄到新来的仓库人员随手整理的包装袋，连忙阻止，“包装清单呢？不是让技术整理了一份吗？而且说了不能混装不能混装……你到时候自己收拾东西过来，不说了我先挂了。”
这通电话很快被檀辰抛到脑后，以至于在他六月中旬考完期末搬回公寓的第二天起床看到正在做早餐的张望时，吓了一大跳。
“早哇，哥，”张望系着新买的天蓝色围裙，端着一屉小笼包，笑得像上午十点的太阳，“你喝牛奶还是豆浆？”
“……豆浆，”檀辰眨眨眼，“你怎么在这？”
张望给两人倒上豆浆：“我考完试就来了。”
“我是说你怎么，”檀辰下意识瞥了眼门口，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行李包，“你是要在这住一个暑假？”
张望颇为讶异地看着他：“对呀，哥，之前跟你说过，暑假我申请留校做暑期实践了。”
“哦，”檀辰毫无印象，但很快收起意外，坐下服用久违的早点，“就你一个人？要做多久？”
张望看他明明不关心又要做出关心的样子，无奈笑道：“还有几个同学，不过都是本地的，估计做一到两个月，我们是参加的校企合作项目，可以当作项目经历写。”
不知道张望买的哪个牌子的纸皮汤包，同样是速冻产品，蒸出来却好像总比自己买的好吃。檀辰蘸着醋一口一个，说话含糊不清：“挺好的，什么项目？”
张望：“还没最终定下来，不过应该是基于多元回归的MOBA类游戏英雄选择与胜率关系研究。”
檀辰：“……”
檀辰：“跟你那个姓江的室友一起？”
“对，”张望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号人，“江梓浩，还有另外几个人，不过都是我没怎么提过的。”
檀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会都是你们之前夜不归宿的游戏小组的吧？”
“……”确实差不多是这个人员组成，张望神情自若地给他添了点醋，说，“不是，只有江梓浩，我发誓这真的是个正经实践小组。”
“我相信你，”檀辰吃完最后一个汤包，不再追问，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注意安全就行。”
直到檀辰洗漱出门，张望还在一边洗碗一边甜蜜地琢磨“我相信你”这四个字，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张望感觉自己搓的不是盘子，是自己一颗冒泡泡的粉红少男心，在这个初夏的阳光里被搓得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