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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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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唱片机丝滑的旋转,乐声明朗清澈如冷泉流水,在轻柔翠绿的水澡间,在晶莹的碎石上淙淙流过,为这座凄冷的别墅点缀一丝烟火气。
“看我做什么?”祁骁挽起袖子,落座,举筷夹菜,行云流水,像一家之主。
李砚昔坐对面,抱着手臂,望着这一桌好菜,红烧排骨,椒盐虾仁,香煎脆皮豆腐…… 。
排骨色泽红亮,虾仁雪白饱满,豆腐金黄,酱汁浓郁,香味满室流动,令人垂涎三尺。
但李砚昔不敢吃,他乜斜着眼,哼一声:“这么勤快?不会下毒了吧?”
这次手术以后,李砚昔突然发觉他说话方式越来越接近原身。
大约是原身的记忆侵蚀,他不自觉带了点原身的影子。
大约是他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在家休养一个多月,祁骁每晚下班必会准时回到天景园,然后…… 一头扎进厨房,洗手作羹汤。
以前这些由保姆来做,祁骁最近似乎被鬼上身了,凡事亲力亲为。
而且每次回来,他身边必定带着宋桢,两个人连体婴似的,一刻也分不开。
祁骁如此明目张胆,李砚昔却没功夫乱吃醋,他不爱祁骁,没有感情,自然不在意。
可他不得不在意这一大桌子菜。
因为他想起小说后期,原身得了癌症,不过半年就死了,死前恶心,呕吐,腹痛,皮肤瘙痒脱屑,四肢麻木、痉挛,心悸,胸闷时时刻刻纠缠着他。
倍受病痛折磨。
原身吃不好睡不好,瘦得脱了相。
昔日精致昳丽的容颜,眼窝深陷,颧骨凹陷,突起的肋骨像一排排利刃,割伤他的眼睛和尊严。
弥留之际,祁骁趴在他耳边,恶毒的告诉他真相:“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和你和你的家人同桌吃饭吗?我忍住把滚烫的汤泼你脸上的冲动,看你一口一口吃光它们,我等待这一天等了三年。”
三年,原来祁骁偷偷摸摸给他下毒已经三年了,毒药悄无声息,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身体,消耗他的生机。
李砚昔占据了这具身体,感受到原身强烈的恐惧和愤怒,他不寒而栗。
“你父母杀死了我父母,我现在要带走他们最爱的儿子,我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多么恶毒的真相,多么血淋淋的过往。
可是,他的父亲怎么会杀人呢?
他的父亲严厉了点,苛刻了点,可他绝对不像刽子手。
在他看来,父亲是公司的定海神针,是家里的领航人,母亲的精神支柱
父亲绝不可能杀人!
母亲更不用提了,她娇娇弱弱,有时候性子像小姑娘,怎么会,怎么会去剥夺他人性命呢?
可是,祁骁眼里的恨意,赤裸直白,丝毫作不得假。
“呵,爱吃不吃。”祁骁自顾自夹菜喝汤。
对面的宋桢拨弄着菩提珠,从头到尾,静默的像哑巴。祁骁不让他多话,他便沉默以对。
祁骁夹了一筷子豆腐,宋桢也夹了一块儿,祁骁夹了一块排骨,宋桢也夹了一块。
李砚昔撑着下颌,看他俩吃得津津有味,陡然发现规律,祁骁没有动过那盘椒盐虾仁,难道他在里面下药了?
他也夹了块香煎豆腐,色香味俱全,鲜香麻辣在舌尖爆炸,抛开祁骁居心叵测不谈,做饭真不赖。
“手艺不错。”李砚昔真心实意夸奖,然后起身,“如此温馨的晚餐怎么能少得了酒呢?”
……
四十分钟后。
酒意如一簇小火苗,李砚昔脸蛋白里透红,掏出几页纸,啪!拍到桌上:“祁骁,离婚协议,没问题签字吧。”不能再拖下去了,小命要紧。
宋桢抬手扶了下镜框,老实巴交的盯着那份离婚协议,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音乐戛然而止,祁骁眼神清明,捞过几页纸随手翻了翻,丢给宋桢:“过两天给你答复。”
“明天。”
“明天不行。”
宋桢点头,解释说:“明天有个拍卖会,估计腾不出时间。”
行吧,李砚昔大度,给了他三天时间。
饭吃了,正事谈妥,祁骁亲自动手收拾残羹冷炙。
谁家老板这么勤快啊?有保姆不用,亲自动手,反常,太反常了。
李砚昔端起冷掉的虾仁,说:“既然你做饭了,那我勉为其难收拾一下碗筷吧。”
谁知,祁骁半路截胡,冷着脸:“不必,交给我处理。”他动作太麻利了,风一样刮进了卫生间,李砚昔愣了一下。
其实李砚昔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刷锅洗碗,他想把虾仁藏起来拿去化验,终究晚了一步,马桶刷啦一声,证据没了。
这是不是说明——菜有问题?
“你需要它?”宋桢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赫然装着晶莹剔透的虾仁,他慢慢说,“我这里有。”
李砚昔心里咯噔一声,头皮炸了,瞳孔骤缩:“你…… 你为什么留这个?”他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沉声,“你知道什么?!你是谁?!”
关于祁骁给他下毒的事情,李砚昔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他的父母他都没说。
可是,宋桢仿佛知道些什么。
这太诡异了,李砚昔头皮发麻,抱着手臂,头一次正视对方,青年黑框眼镜遮住半张脸,一脸温吞憨厚,默默站在光下却仿佛一道影子,丝毫看不出异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厨房那边水龙头哗啦啦,掩盖了这边的说话声,
宋桢不好意思的抿唇,难以启齿似的:“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一点…… 收集癖。”
李砚昔:“…… ”神他妈收集癖。
他跟祁骁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对神人。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倏然停下。
宋桢将东西送到他面前,老实又实诚:“你要吗?我觉得你好像很感兴趣,你也有收集癖吗?不要我拿走了,我觉得它很美。”
李砚昔无语,就在这时传来祁骁的脚步,他一把夺过东西塞进口袋:“谢谢。”走之前,友情提醒,“我觉得你最好看好祁骁,免得他吃完自己做的饭上吐下泻。”
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茶几上生机盎然、花团锦簇的虎刺梅。
没错,祁骁会下毒,难道他李砚昔就不会吗?祁骁一个坑里掉进去两次,哈。
这叫什么?阴沟里翻船。他以为原身是个蠢货,所以不设防,这也方便了李砚昔一种方法用两次。
百试百灵,嘻嘻。
如此提示,宋桢了然,点头:“谢谢告知。”
上楼之前,李砚昔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手机震动,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陶也:干嘛呢?出来玩?】
【陶也:人呢?】
【陶也:?】
【陶也:我靠,这才七点,不会睡着了吧?惊恐jpg.】
李砚昔看着对话框,握紧手里的证据,眉头深锁,找谁化验呢?
他好像没有可用的人,那三个臭皮匠只适合干体力活,这种事不能交给他们。
盯着陶也的名字,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嘻嘻:在哪里?】
【陶也:私人俱乐部定位。】
【陶也:我们在玩剧本杀,等会儿k歌,快来。】
眼下,能信任的人只剩下陶也了。
李砚昔换了件白色短袖,宽松的上衣套在身上,更显得清瘦俊逸,扒拉扒拉刚长出来的短发,精神面貌尚可,吹了个口哨,出门。
经过祁骁的房间时,门半掩着,他听到宋桢说:“胃还是不舒服吗?是不是排骨没熟,食物中毒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祁骁:“不用,帮我拿杯水。”
活该,李砚昔翘着嘴角,猫似的溜过去,恰逢宋桢走出来,俩人迎头撞上。
宋桢眼疾手快,侧了下身体,一把揽住即将摔倒的李砚昔的腰身,温声说:“没事吧?”又看他这一身行头,“你要出门?”
衣服布料薄,腰上那只手灼热滚烫,李砚昔身体僵硬,后退几步,扬了扬眉,狡黠地眨眨眼,旋身下了楼。
宋桢盯着他轻盈的背影,摩挲着指尖,雕塑一样立在楼梯口,他的腰好细好软。宋桢想。
“宋桢?”祁骁在卫生间喊他,“你在跟谁说话?”
别墅里就他们三个人,还能跟谁说话,宋桢叹气,祁骁的控制欲和猜忌一天比一天重。
宋桢回应一声,迅速拿了瓶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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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杀中场休息时,卫生间外,李砚昔问陶也有没有食品检测机构的朋友,悄悄把东西塞给对方:“帮我个忙。”
陶也掂了掂散发着香味的椒盐虾仁,嗅了嗅:“好香,手艺不错,化验这个干嘛?不会是检测它的卡路里吧?”他震惊,减肥已经内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李砚昔:“别管,反正帮我化验一下它的成分就行了。”
陶也点头,塞进口袋,爽快说:“行,搞得神神秘秘的,这玩意儿有毒啊?”
这厮歪打正着,李砚昔眉头一跳,不禁感叹他的第六感真准,李砚昔拍拍他的肩膀:“尽快出结果吧,谢了。”
陶也认命一般,掏手机,嘴里嘟囔:“靠,李砚昔,我他妈真像你的佣人,现在就帮你联系。”他甩头,“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李砚昔先回包厢了,你说巧不巧,今晚遇到了三个臭皮匠。
三个人害自己受伤住院,李砚昔三不五时的喊人去别墅干活,尤其后脑勺刺痛,李砚昔越发想念他们。
要么让人顶着37度的高温给花花草草浇水,要么除个草,洒个农药,挖个地,要么打扫别墅卫生什么的,都是不需要动脑子的活。
他们也乐意做,李砚昔感动的要命。
请家政的费用都省了。还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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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也反手关上厕所隔间门。
【桃子:照片jpg.】
【桃子:祁总,李砚昔让我化验这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