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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七三天,黄道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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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苏弋用手撑起,没料到手下是黏湿的水。每走一步,脚下的涟漪便一圈一圈的,像一朵朵正在慢慢盛开的水滴花。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日月星辰倚着天外,其大无垠。黑色的虚空仿佛啜饮了毒酒,狂欢乱舞是它的本色。苏弋抬手,什么都没抓住,但空空亦是尘。
“小弋。”
声音就在不远处,苏弋加快脚步。
一人披着墨色的斗篷,面上戴着黑白交织的诡谲面具,一缕红在眉心处微扬,獠牙高昂凸起,却让人心生尊敬。
“小弋,你又捣蛋。”
苏弋走近了才发现那无尽的虚无都成为了这人的斗篷,将祂托举。
“小弋,我还以为你能找个太子妃回来。”
“哈?”苏弋发出疑惑的气音,“什么太子妃”?
这人是飘过来的,像鬼。苏弋转念一想,不对,是一只很有气质的鬼。
“他们都是这样称呼你的,太子,哈哈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水纹里,形成了形态各异的怪圈。
苏弋:“嗯……傩先生,我有个请求。”
傩:“你终于猜到我是谁了。可以,你说。”
苏弋:“我想拾起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傩点头,随即抬起手。
苏弋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失去意识。
“小弋,妈妈不是带你去温家了吗?你在那里生活不好吗?”似是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了,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俩百现金塞进苏弋的手里,“妈妈也不太好带你上去,这钱你拿着当压岁钱,妈妈先上去了”。
“等等!”苏弋上前把刚买的水果递给女人,低声道:“你不想吃就扔了”。
然后,苏弋走了。
一年前外婆走的时候,告诉了苏弋关于他妈妈的故事。
“小弋,你爸爸知道了你的存在但依然愿意和你妈妈结婚,因为他是真的爱你的妈妈。”外婆叹了口气,“你爸爸意外去世后,妈妈把你带回了你亲生父亲那里”。
外婆:“她是想用她最好的方式来弥补你,你也不要怪你妈妈。”
苏弋抹掉眼泪,“可我现在会自己照顾自己,如果是钱的话,我甚至可以去赚。她为什么不愿意把我留在她的身边”?
“咳咳!”外婆用她厚重的手摸了下苏弋的脑袋,难言道:“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外婆:“小弋,别哭了,外婆不希望最后看到的还是你的眼泪。”
苏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哭的人。
外婆:“记住,外婆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无论小弋在哪,外婆永远都会带你回家。”
下一秒,外婆的手重重地砸了下来,苏弋没有来得及接住。苏弋跪下,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是从被哭哑的喉咙里喊出来的,“所以,你们都不要我了”。
张灯结彩的光明大街上,烟花爆竹堆了一地,大家都在祝贺新年的到来。
在一声的冲天炮下,苏弋接下电话。
“小弋啊,温楠还没有很接受……”
很耐人寻味的尾音,苏弋直接说:“我今年不过去了”。
“好好好,那爸爸先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啊。”
苏弋:“谢谢温叔叔,你也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的人感到尴尬,“那我先挂了”。
“噌”
但凡苏弋快了一步,这平底锅就要砸在他的头上了。
“哎哟,512那男的又打老婆了,真是造孽啊。”
苏弋快步跑到五楼,见沐映呆呆地坐在楼梯上,沐映的脸上伤痕累累,看到苏弋时眼睛发了光。
“走吧。”苏弋开了门。
“沐姨,你不要老是和他呛气。你们……”苏弋回头,沐映轻车熟路地拿出医药箱给自己上药,她嘴角还在流血的伤口让苏弋没有再说话了。
“小弋,没事,我也打了他。”沐映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昏暗到了头,她可以这样,但苏弋不可以。
沐映:“苏弋。”
沐映很少这么正式地喊自己,苏弋问:“怎么了吗”?
沐映:“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苏弋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高考,上大学……别又像小时候一样被抓到精神病院就行了。”
沐映叹了口气,“你也别这么悲观”。
苏弋起身,消失在厨房,很久都没有出来。沐映抬头,苏弋单手开了瓶可乐递过去,“您别说我了,咱俩半斤八两”。
沐映喝了口,“冰的,真爽,还是你懂我”。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可乐的气泡炸开,苏弋的很快就见了底。
半晌过后……
“砰”
“砰砰”
“噼里啪啦”
苏弋:“沐姨,新年快乐。”
这一声是今天最真挚的祝福。
沐映:“未来也许保证不了,但现在……苏弋,新年快乐。”
“砰”
可乐瓶碰撞和烟火的声音同时响起,星如雨,雀跃的彩色落在心里,倾泻人间。
短暂欢愉过后的世界重新变得安静,星子乍破了天空的翻折页,白海棠的树枝将光明大街分成了不均的色块,其中黑暗的光影像是在呐喊。
沐映:“小弋,你是怎么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小时候我爸妈……”苏弋深吸一口气,忽地问:“我能看见鬼,你信吗”?
沐映毫不犹豫地说:“我信。”
苏弋嘴角嵌着笑意,“那时候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哥哥经常会来找我玩,但我爸妈不信,他们以为我是中了邪”。
苏弋:“去了医院,甚至还找了道士,都没治好我的病。最后,他们带着我去教堂找了位修女帮我祈祷。”
“当时他们在说话,我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等着……”那天明媚的阳光仿佛现在都能感受得到,苏弋眯起眼睛,“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呐喊,持续不断,逼着我去找他”。
“我就一直挖一直挖,我甚至都触碰到他的指尖,却被制止了。”苏弋的情绪有点激动,“我看着那个修女,把藏在呐喊之下的话复述给了她。结果,她跑了”。
沐映:“什么话?”
苏弋轻声念:“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苏弋:“锈棠是那个人的名字,他被杀害埋在了那棵树下。”
沐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弋:“我爸妈没办法,还是决定先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
“你叫苏弋是不是啊?”温润的女声响起。
小苏弋点头。
“我是闵姚,你的主治医生。你可以喊我姚姐。”
“姚姐好。”小苏弋乖乖地喊。
闵姚把小苏弋牵到二楼,哄小孩一样,“我们戴一个漂亮手环好吗”?
小苏弋看着粉色的手环,有点抗拒。
闵姚期待地问:“粉色有让你变得开心吗?”
小苏弋昧着良心回:“有一点。”
闵姚:“好,你可以在这里先逛一下,晚点我带你去吃饭。”
小苏弋微蹙眉心,看着闵姚离去的背影想:这么松散的吗?不对。小苏弋假装不经意边走边观赏,每位医护人员都戴了耳麦,眼睛时不时地瞥向自己。
小苏弋上楼,这楼梯比一般的要长,小苏弋到二楼时有点喘。
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戴着面具,黑色的幕篱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逆着光,小苏弋不确定。小苏弋缓缓地走近,看清后跑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
“哥哥!”小苏弋开心地喊。
“嘘!我偷偷来的。”黑衣人蹲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小苏弋,他佯装责怪:“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小苏弋亲了下冰冷的面具,“哥哥不要生气,爸爸妈妈看我看得太紧了”。
黑衣人突然把小苏弋完全地裹在幕篱里,小苏弋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快。
黑衣人在小苏弋的耳边说:“有人来了,快抱紧我。”
小苏弋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黑衣人,脚下忽地悬空,他晃了下,又变回正常。他从黑衣人的怀里钻出来,头发拱得乱糟糟的,眼睛却亮亮的。
黑衣人抚摸着小苏弋的头发,“好像长高了点”。
小苏弋眸光清亮,骄傲地说:“那当然了,以后我肯定比你还高”。
黑衣人点头,嗓音愉悦,“我看看啊”。小苏弋靠着墙端正地站着,黑衣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利刃,与小苏弋的头顶齐高的地方刻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黑衣人:“每过一段时间我就来找你玩,顺便量量身高怎么样?”
小苏弋开心地点头,笑意从眼中溢出。
与黑衣人分别小苏弋很难过,要黑衣人抱很久才可以哄好,最后小苏弋依依不舍地下楼吃饭。
小苏弋:“姚姐,要不要我帮你拿瓶水?”
闵姚端着两人的餐盘点头,“好啊,这里的柚子汁可好喝了,你也可以尝尝”。
饭后,闵姚带着小苏弋绕着这里散步,若有若无的视线依然存在。
“哇,这树好高啊。”
“哇,这湖水好清澈啊。哎?湖底下怎么有东西?”
闵姚看着小苏弋的笑脸不自觉地也扬起笑意,她解释道:“这里几年前是个山洞,后来坍塌了。院长买下这里做成了个精神病院,当时还请了个道士来做法事”。
闵姚:“道士顺嘴一提'七三天,黄道日,宜婚嫁,宜开店',院长就给这取名为——七三精神病院。”
闵姚弯腰,看着湖底的东西说:“至于这些东西,应该是原来山洞里的”。
小苏弋点头。
病案本:
苏弋的状态基本正常,但依然会见到那位神秘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