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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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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大师赛前两周，叶嘉枝站在后厨中央，盯着面前第十三次失败的试验品。这款融合了林萧宇画作元素的"色彩交响"蛋糕，每一层都对应他作品中的一种色调，本该是她的参赛作品。但此刻，紫色的薰衣草层过于粘稠，黄色的芒果层又太松散，整个结构摇摇欲坠。
"该死！"她一拳砸在操作台上，震得测量勺叮当作响。手指关节传来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挫败感。没有林萧宇的反馈，她就像在黑暗中射击，连靶心在哪都看不到。
窗外，暴雨拍打着玻璃，如同她胸腔内翻腾的情绪。自从一周前与林萧宇疏远后，咖啡馆的生意依旧红火，但每个甜点都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个连味道都尝不到的人，凭什么站上国际舞台？
"小枝？"帮工阿姨探头进来，"要关店了，你还好吗？"
叶嘉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您先走吧，我再收拾一会儿。"
待阿姨离开后，叶嘉枝终于放任自己垮下肩膀。她机械地清理着操作台，将失败品一股脑扫进垃圾桶。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粗暴，直到一个碗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盯着那些碎片，突然感到一阵窒息。父母去世时的画面闪回脑海——急救室刺眼的灯光，医生遗憾的摇头，还有她自己躺在隔壁病床上，味蕾随着悲痛一起死去的感觉。
"我做不到..."叶嘉枝滑坐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瓷片。两年了，她一直用精确的数据和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假装已经适应了没有味觉的生活。但此刻，这个谎言终于崩塌。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叶嘉枝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像极了车祸后第一次照镜子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害怕比赛失败，而是害怕希望本身。如果尝试了还是不行，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叶嘉枝！"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声。叶嘉枝抬头，看到林萧宇站在后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扫过满桌狼藉，最后落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
"你怎么..."叶嘉枝慌忙擦脸，却只是把面粉抹得更花。
林萧宇大步走来，在她面前蹲下："周明远告诉我你提交了比赛报名。"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嘉枝别过脸："我们...不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吗？"
"见鬼的距离！"林萧宇罕见地提高了声音，"这一周我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太冒进，是不是给了你压力，是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叶嘉枝，看着我。"
叶嘉枝慢慢转回头，对上他焦灼的目光。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收到你的短信了。"她轻声说，"关于不要因为害怕做决定。"
"然后你就一个人躲起来准备比赛？"林萧宇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碰她又不敢，"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叶嘉枝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商量什么？让你放下画展陪我去巴黎？让你在全世界面前为一个尝不出味道的糕点师背书？"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莫凌薇说得对，我只是你一时新鲜的..."
"莫凌薇？"林萧宇猛地站起身，"所以这才是你疏远我的原因？因为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
叶嘉枝也站起来，膝盖因久坐而发软："她了解你的世界，你的圈子...而我只是..."
"你是什么？"林萧宇逼近一步，"一个只会测量数据的厨子？这就是你对自己的看法？"
"事实如此！"叶嘉枝失控地喊道，"我没有味觉，林萧宇！我做的一切都是计算和猜测！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教你怎么感受食物，可我自己根本尝不到！"
她的爆发在空气中震颤。林萧宇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为某种深刻的理解。他缓缓抬手，拭去她脸上混着面粉的泪水。
"但你创造了能打动人的味道，"他轻声说，"这比单纯的品尝更了不起。"
叶嘉枝想反驳，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得屏住呼吸——林萧宇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凉意和他唇上的温度，短暂得如同幻觉。当林萧宇退开时，他的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不该..."
"咸的..."叶嘉枝喃喃道。
"什么？"
"你的眼泪...是咸的。"叶嘉枝瞪大眼睛，"我尝到了。"
林萧宇的表情凝固了。叶嘉枝颤抖着用手指碰触自己的嘴唇，仿佛要确认刚才的感觉不是幻觉。两年了，第一次有味道穿过那片黑暗，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再试一次。"林萧宇急切地从桌上拿起一小块蛋糕，送到她唇边。
叶嘉枝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闭上眼睛全神贯注...但味觉的黑暗依然笼罩着她。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没有了...又没有了。"
"不，这是突破！"林萧宇抓住她的肩膀，"你刚才确实尝到了什么，对吗？不是想象？"
叶嘉枝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咸味...很淡，但确实有。"
林萧宇突然笑了，那是一个明亮得能驱散雨夜黑暗的笑容："这说明你的味觉神经没有完全坏死！可能是心理因素阻碍了恢复！"
"心理因素？"
"你害怕再次失去，所以潜意识把自己封闭起来。"林萧宇的声音因兴奋而加快，"就像你对比赛的态度——不敢尝试，因为害怕失败。"
叶嘉枝怔住了。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紧锁的某部分自我。是啊，她何止是失去了味觉，她失去的是敢于尝试的勇气，是对未来的期待，是...
"对美好事物的信任。"她不知不觉说出了心声。
雨声渐小，咖啡馆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林萧宇轻轻捧起她的脸："叶嘉枝，让我陪你去巴黎。不是为了当你的味觉顾问，而是因为..."他顿了顿，"因为我无法想象自己站在画廊里，却不知道你在那个舞台上是否安好。"
叶嘉枝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的话像阳光照进她筑起的高墙。但她仍有最后一丝犹豫："你的画展..."
"可以推迟。"林萧宇毫不犹豫地说，"周明远已经安排好了。事实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我上周就订好了机票，只是不敢告诉你，怕你拒绝。"
叶嘉枝睁大眼睛："你...什么？"
"两张头等舱机票，比赛期间的酒店套房，甚至联系了巴黎最好的神经科医生..."林萧宇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可能有点过分计划了。"
叶嘉枝突然笑出声，那是一个真实的、带着泪水的笑容："你这个控制狂。"
"彼此彼此。"林萧宇指指她精确到0.1克的配方表，也笑了。
他们的笑声在空荡的咖啡馆里回荡，驱散了长久以来的紧张气氛。叶嘉枝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仿佛放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关于莫凌薇..."林萧宇突然严肃起来。
叶嘉枝摇摇头："不用解释。"
"不，我需要说清楚。"林萧宇坚持道，"她确实曾是我的缪斯，但那是因为当时的我只懂得从表面寻找灵感。直到遇见你..."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工作台，"我才明白真正的创作源于真实的情感和经历，而不是漂亮的外表。"
叶嘉枝感到脸颊发热："所以我是...?"
"我的新缪斯？不。"林萧宇摇头，"你比那重要得多。缪斯是被动的灵感来源，而你..."他指向墙上贴着的顾客反馈，"你是创造者，是给予他人温暖的人。这比任何头衔都珍贵。"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叶嘉枝突然意识到他们站得有多近——近到她能数清林萧宇睫毛上的水珠，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松节油的气息。
"关于那个吻..."林萧宇低声说。
"我很高兴是咸的。"叶嘉枝轻声回答。
林萧宇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他温柔地将她拉入怀中，这次没有道歉。叶嘉枝把脸埋在他潮湿的衬衫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我们会一起去巴黎。"林萧宇在她发顶轻声说，"不管比赛结果如何，不管你的味觉能否恢复...我们一起面对。"
叶嘉枝点点头，第一次允许自己完全相信这个承诺。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在这个雨后静谧的咖啡馆里，在林萧宇的怀抱中，她尝到了两年来最真实的滋味——希望的滋味。
月光下，操作台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被风吹动，停留在最新的一页，上面写着："色彩交响蛋糕——为林设计，层次对应情绪：紫色-忧郁，黄色-希望，红色-激情，绿色-成长，蓝色-宁静..."
而在空白处，有人新添了一行潦草的字迹："透明-纯粹的爱，无需任何调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