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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是,都把我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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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凌晨三点钟的酒店,连竞的耳朵里是一群人趿拉着拖鞋,在屋子里疯狂踱步的声音。
“发网呢,我发网呢?我怎么一个发网都找不到!”姜家乐在抓狂。
连竞听到了“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一会儿又听到一句“耶”,看样子应该是找齐了。
“拖鞋、拖鞋!还差一双拖鞋。”姜家乐在阴暗地爬行,“别针包,一字夹!”
这帮漫展特种兵去外地也非要带上他,连竞也没办法,只能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化妆。
钱行粗壮的声音从后面靠近,“我的天,配件的别针快掉了,有没有热熔胶……啊!”
惨叫声的余音里,金属开模的配件弹射到地上,旋转着消失在钱行的视线中。
钱行:“我的配……”
“嘘,别出声!”连竞把盲杖向前一伸,“你们往这边找找。”
很快,趴下去的钱行说:“还真在这儿!”
姜家乐依然在处理后勤工作,“巧克力,防止低血糖,逛漫展哪有时间吃饭!”
慌乱中,似乎只有连竞的身边岁月静好。
姬瀚宇在帮他上妆、粘假发。
他能感觉到很厚的粉底上了两三层,脸上还画了细致的彩绘,笔尖落在脸上的感觉湿湿的、凉凉的,定妆的喷雾和散粉也打得够厚。
“只有你是斥巨资买的反重力假发,超帅的!里面还有灯丝呢,通电还能发亮呢!”姬瀚宇向他保证。
连竞摸上假发。发胶让一片片的高温丝像是火焰那样向上伸展,鬓角边缘处理得极为细致,有很自然的毛流感。
他满意地点点头,让姬瀚宇给他戴上。
其实连竞失明前是很少去漫展的,反倒是知道自己视力衰退、很快就要看不见了之后才开始旅行、逛展,为的是在彻底失明前多看世界一眼。
如今他看不见了,反倒对出门没那么抗拒了。
一行人收拾妥当。
看得见的三人骑上了电动行李箱,而连竞双手抱膝被安置在野营车里,一拽就能被带走。
如此抽风的组合,出的还是同一个剧组,很快就迎来了不少想要集邮的人。
“不好意思我是盲人,看不到镜头的方向,所以合影的时候眼睛不太好看,希望您不要介意。”
现在的连竞已经可以很坦然地对陌生人展露盲人的身份。
盲人还能玩cosplay,那不是超级牛的吗!
“好帅的师匠!”
听声音的方向应该是在说姬瀚宇。
“好可爱的主角!”
这说的大概是姜家乐。
“好高的金黄圣诞树假发!”
连竞听着咂摸出不对味了。
他们不是出的《龙珠》剧组吗?这都谁跟谁啊?
有角色顶着金黄圣诞树假发、主角还有个师匠……这到底是哪部作品?
接着,连竞听到了有人对他说:“我的天,这是我见过最还原的小酒窝!”
小酒窝?!
什么超帅男主角,反重力假发发光……合着他现在是个打着圆圆大腮红的荧光绿鬼火!
九
审过了,都招了。
在漫展上把连竞打扮成小酒窝是钱行的主意,姜家乐和姬瀚宇听了没有任何犹豫,当场就答应了。
为此,钱行以赔罪请吃饭的名义把连竞叫出来玩。
可眼看着快到饭点了,连竞却发现自己受骗了。
他竟然坐上了租房中介的小电驴,被钱行和中介拉到了一个郊区的老破小区里。
连竞:“你租房看房子为什么要带上我?我又看不见!”
“还不是因为,那啥。我得大晚上直播嘛!”钱行“嘿嘿”一笑,“你不是听觉特别敏感嘛!我怕房子隔音不好。你帮我听听左邻右舍吵不吵。”
这话说的,害得连竞笑了一下,“还左邻右舍吵不吵,你就是整栋楼最吵的人。”
钱行在网上分享伪音教程,日常直播的内容就是伪音开麦打游戏整蛊匹配的队友,直播风格非常抽象,经常在得逞之后大声怪笑,在之前的房子里没少被邻居投诉。
“好不仅仅是我影响别人,那别人还影响我呢!”钱行说,“我这边柔情似水播着呢,楼上‘霹雳乓啷’打小孩,隔壁狗汪汪叫在那里伴奏,我还怎么心无旁骛地骗人,呸,扮演角色!”
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连竞翻了半个白眼,开始检查出租屋。
他盲杖敲在墙板上,听到了“咚咚”的空洞声!
“这是隔断墙,违规的。”连竞干脆利落地给这套房敲下了“有罪”小印章,“下一个。”
“隔壁家炒菜声,我听到了。下一个。”
“窗外有学校上下课打铃的声音。下一个。”
连竞拿着钱行给买的葡挞鸡蛋仔,还让人家帮他举着柠檬茶吨吨桶,吃完了又要尝尝安格斯牛肉贝果,晃晃悠悠把中介推的房子全给否了。
终于,钱行忍不住了。他把中介请出去,要跟连竞单独谈谈。
“哥们儿,你是不是玩我啊!我怀疑你在打击报复。”
连竞神色一滞,“来,拿着这个,端好这个。”
他将手里的黄油年糕一股脑塞给钱行,自己蹲下,拍了拍地面,趴了上去。
钱行吓了一跳,“你干什么,碰瓷?”
“嘘。”连竞专注地侧头用耳朵贴紧地面。
过了会儿,他又站起来,“应该不是楼下。”
“不是楼下什么啊?”钱行一头雾水。
连竞爬起来,盲杖小心地在前方探路。很快,他走进了卧室内部。
他说:“钱行你过来。我要骑在你脖子上。”
“不是,你至于这样……”
连竞打断他,“嘘,快点,有瓜。”
就算有瓜,钱行也撑不住,他把餐桌搬进屋里,扶着连竞站上去。
而屏息安静下来后,钱行也听到了楼上不可描述的声音,还有些争执声听不清具体内容。
“你怎么还偷窥人家两口子私生活,连竞我看错你了。”钱行要把这身残志黄的死瞎子抓下来。
连竞“啧”了声,“什么两口子,都为嫖资吵起来了。这附近有学校,那男的接孩子放学的功夫都能见缝插针先嫖个娼。”
“你上哪儿编这么离谱的事儿啊?”钱行下巴都快掉了。
连竞十分费力地翻了半个白眼,“那要是真的呢,你要怎么办?”
“要是真的我直播吃翔!”
连竞垂下来的真眼睛和假眼睛里都满怀怜悯,“你不考虑换一个自己能接受的赌注吗?”
半个月后,有赖于热心群众的匿名举报,楼上的银灰涩情窝点被警察一锅端走。
同日,深夜的直播间里,钱行打开了一盒人体排异物造型的巧克力。
十
在外面走了一天,吃了一路,连竞回到家已经有些累了。
浴室的水声很大,估计是姬瀚宇在洗澡。
过了会儿,姬瀚宇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你回来啦。”
“嗯。”连竞对恋人情绪的判断不基于表情,而是通过语调。
今天姬瀚宇的尾音没有愉悦的上扬,有点耷拉着,但还强撑着欢欣的调子,大概率是工作很累但没遇到什么糟心事。
“你来卧室一下。”姬瀚宇叫他。
连竞走进卧室,自然地伸出手,他本以为对方是想要一个消除疲惫的抱抱。
“你塞给我一瓶什么?”连竞晃了晃手里的瓶子。
质地比较粘稠,还能晃得动,应该是流动性较好的乳液。
姬瀚宇答:“按摩精油啊!今天堵车堵了三个小时,我腰都快坐断了,你快帮我按按。”
“所以呢?”连竞瞪大了眼睛,肌无力的眼皮都撑开了点,“盲人按摩吗?”
姬瀚宇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你按摩手法一定很专业吧!我跟你说,除了腰这块儿疼,还有这个伏案的肩膀也酸,这个低头的颈椎也僵,肩周肌肉硬邦邦……”
“好啊。”连竞眯起了眼睛,“你趴着吧。不过我技术不好,可能下手有些重,你多担待。”
天真的姬瀚宇一个鱼跃,轻松愉快地趴在床上。
半小时后,姬瀚宇的腰是真要做断了。
不仅这样,还要被残忍的黑心按摩技师差遣去洗床单。
“精油自带的,与本店销售无关,后果自负哦。”
黑心技师已经准备等下再服务一次这位小可怜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