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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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茵陈这一路也算不得太平，马车被散落在外红了眼的流民劫持过几次，大多数情况下都被许茵陈贴了定身符定在了原地，随即扬长而去，没管他们的死活。
虽然没有刻意去查，但不妨碍她知晓这群人的身份——正常的灾民寻求朔雪城庇佑，前行方向应该与她一致，逆着方向和她的马车撞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不被朔雪城接纳。
他们手里都有同胞的命，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
马车驶过雪地里的尸骸，许茵陈心情变得很差，灾难像是一面镜子，逼着人直面内心的险恶，又像是一把架在人脖子上的刀，让人在自己和别人之中做出取舍。
想活着不是错，但他们活下来偏又犯了错。
越靠近朔雪城灾民越多，却出乎意料地更有秩序，朔雪城外临时搭建的灾民庇护所里挤满了人，偶尔能看见几个医修在其中穿行，囤放物资的地方有阵修留下的传送法阵，体修和器修在和木匠们讨论要怎么修缮被毁坏的房屋，堆砌着难民遗体的太平间也能看见魔修的身影。
许茵陈的心情好了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文明的怀抱。
守城官兵查过通关文牒后，许茵陈的马车进了朔雪城。
马车停在浮生客栈前，许茵陈下了车，客栈的老板娘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她，并给她呈上了一本“账簿”。
上面用玄机楼内部的密文记载了这段时间玄机楼在朔雪城收集到的各种信息，还记载着一笔和天阙城的“大单子”：天阙城派来救灾的话事人托玄机楼把青州西北遭遇雪灾的事传到中州和幽州的各大门派去，路谌付给玄机楼的那笔钱被老板娘按着楼规用来购置了救灾物资，以浮生客栈的名义捐赠。
话事人的名字许茵陈有印象，她和他在天阙城有过一面之缘，是路家的小公子路谌。
他倒是聪明，难怪能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控制灾情。
修士不涉人族朝堂，但修行需入世，救灾是入世的捷径，大部分修士都不会拒绝，有他们在，灾区重建的难度会小很多。这些修士还能提防邪修，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普通人，算得上一举两得——城里也确实混进了邪修。
许茵陈垂眼沉思片刻，把“账簿”收进储物戒里。
次日天阙城传来消息，人皇借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党争肃清朝政，清理了一波蛀虫，并试图清理天阙城里的玄机楼势力。
许茵陈心里清楚，清理玄机楼势力只是个幌子，人皇的目的是玄机楼掌握的大量情报。
虽然天阙城确有玄机楼的据点，但许茵陈并不担心人皇能查出什么来，和玄机楼达成交易的人或妖身上都有灵魂契约约束，告密的代价是死亡，而玄机楼存放情报的地方足够隐蔽，人皇就算把天阙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也没关系，只有楼主才知道的玄机楼秘密让许茵陈有底气断言：谁都可能毁灭玄机楼，唯独不可能是人族。
最好的应对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许茵陈回了信，不打算推迟回天阙城的计划。她坐在窗边往下看，正巧看见了被官兵簇拥着往前走的路谌。
路谌若有所感，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打开了的窗户，没有看见人。
“大人？”
“嗯，”路谌回神，“你继续，我在听。”
“将军说会派一队人马护送您回天阙城。”
“帮我谢过将军的好意，不过不用了，目标太大，更容易被盯上。”
“或者您找几个修士同行。”
“修士不涉人族朝堂是五州共识，我若是找修士同行，岂不是落人口舌。我这条命也就在青州人眼里算得上值钱，在邪修眼里远不如城外的大批灾民和来救灾的修士。”
“若是……”
“若是真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回都城，拦是很难拦住的。”路谌打断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随行官兵，平静地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即使是我死在了半路，他们也一定会为我的死付出代价。”
路谌必须听诏回天阙，他在决定北上救灾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他也比谁都清楚他一定会在路上遇到伏击。
这是针对路家的鸿门宴，却也是路谌破局的开始，他早已把自己的死亡算进了此行的计划之中。
只是路谌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
被派去刺杀路谌的邪修孤零零地死在覆雪的森林里，贴在他身上的符纸自燃，尸体被焚烧殆尽，照亮了符修的侧脸。符修站在不远处，送路谌顺利地回到了天阙城。
半个小时之后，许茵陈排上了进城的队伍，透过幂篱和没离开的路谌对上了视线。
许茵陈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经过，嘴角微微上扬。
路谌知道了，他对她起了疑心。
无所谓，想查就查，许茵陈心情很好地想，她连人皇都不怕，更不会怕他查出什么东西来。
首先，她只是和他同行顺手清理修真界垃圾，其次浮生客栈老板白蒿的身份是真的，经得起查验。
许茵陈回到天阙城第一时间给方知鹤通了讯，问了他的近况，又问他姜翎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方知鹤说姜翎经常乘着凤凰到他的居所看他从藏书阁借来的基础法阵书籍，不来的时候就是在悬天峰跟着剑尊开小灶，现在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阵修了。
“她一来我这就蹭饭，谢云疏都眼熟她了，问我这是哪位师姐。”方知鹤和她吐槽道，“我哪里敢说话，说什么都得罪人，就只能看着她笑眯眯地让谢云疏叫她姜翎姐姐。”
姜翎身上有玄天剑宗的玉牌，谢云疏最后折中喊她姜翎师姐，叫得她心里舒服很多。
只要不是叫她师祖娘就什么都好说。
“你见过剑尊吗？”
“偶尔能见到他来带阿翎回悬天峰，但我根本没法去直视他的脸，有威压，看了就头晕。”
许茵陈：“……”
好一个被迫脸盲。
“别担心，阿翎的状态看着还行，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很自然。”方知鹤说，“她和谢云疏介绍师祖，说这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师祖没生气，只说她胡闹。”
许茵陈还是不放心：“阿翎三番五次来找你，剑尊没起疑心吗？”
按理说一个失忆的人不应该如此快速地和旁人建立信任关系，姜翎和方知鹤走的越近，就越可疑。
“可以啊菜菜姐，当了楼主就是不一样，还会思考这些了。”方知鹤调侃她，在许茵陈说他之前接着道：“没失忆她也会如此迅速地和一个陌生的徒孙‘方知鹤’建立信任，不管怎么样师祖都会起这个疑心的，就看他会不会主动去问。主动问就主动说，说一见如故也好，说命运指引也罢，信不信由他。不问就不说，大方让他去查，我们也想知道他能查出些什么来。”
说到底就是在试探这不完全的世界意识能做到什么程度。
“……行吧，你俩的心眼子加一起比草莓点点还多。”许茵陈叹气，“她托我找的资料和传音戒一起送过去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到谒剑镇，代收点是我们上次吃饭的酒楼，你有空可以帮她取一下。”
方知鹤：“……那家酒楼也是你们玄机楼的产业？”
许茵陈：“我们人界首富是这样的，遍地都是产业，请不要大惊小怪。”
贫穷的剑修发出了柠檬的声音，并决定在年后到剑枢台多接几个委托赚钱，顺便带丁牧去做外出试炼。
方知鹤找了个机会把这个想法和来栖梧居自习的姜翎说了，姜翎抬头问他：“能带我一个吗？我也想见见世面。”她这段时间学的阵法需要实操，她不太想麻烦顾砚声带她。
“丁牧的试炼我不好带你，我接外出试炼的时候一定喊你替我压阵。”
姜翎身份毕竟特殊，越多人知道越没好处。
“知道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看着点谢云疏。”姜翎低头继续看书，“我打算在你家设一个双向传人的传送阵，方便我来找你，也方便你来悬天峰找我，你觉得呢。”
“可以啊，你想在哪里设。”
“你屋里？比如衣橱这些地方，想想还有点酷。”
“行。”
两人三言两语决定了两件事，又各自专注做自己的事。
晚饭是姜翎和方知鹤一起做的，用的是姜翎改良版生火法阵，安全可控还环保，就是有点耗灵力，被姜翎称为修真界灵气灶，得到了方知鹤的赞同，并建议她去给栖梧居的一处泉眼也设一个类似这样但不需要灵力就能加热的法阵，这样他就能可控地泡上人造温泉。
姜翎痛斥他破坏生态，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这天凤岐被姜翎放了假，来接她回去的是顾砚声。她起身和方谢二人告别，迈过门槛，视线扫过站在门外等候的人的手腕，看见上边缠着一串红色的玛瑙手链，才确认那人是顾砚声。
那串玛瑙手链是她和顾砚声的暗号。
她朝顾砚声走去，到他身边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空，能不能也带她做些简单的外出试炼，顾砚声了然，和她说她想的话就可以。
姜翎回想方知鹤说的步骤，问：“我要去剑枢台接任务吗？”
顾砚声道：“不用，我给你找。”剑枢台没有给化神期修士的任务。
姜翎补充道：“也不用太难，我现在学的阵法还不多。”
“你大胆做就是了，”顾砚声说，“身后有我，不会出问题的。”
“好可靠啊顾砚声。”
“我毕竟是你的‘兄长’。”兄长二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姜翎装作没听见这话，和他说她要在方知鹤房间设传送阵的计划，顾砚声听了一会儿，要求她换一个地方画阵，不能在方知鹤的卧室。
姜翎道：“设在卧室不好吗？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紧急避险。”
顾砚声：“你传过去的时候要是他不方便见客呢。”
姜翎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这边不熟的道侣边走边聊，那边熟悉的师兄弟面面相觑。
“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有问题想问我吗？”方知鹤问。
谢云疏犹豫片刻，轻声道：“姜翎师姐不是剑修。”
“憋到现在才问，你也是厉害的。”方知鹤点头承认，“对啊，她不是剑修，她是阵修。”
剑修剑不离手，她就没带过剑。
“她有剑宗的玉牌。”
“是的，她有玉牌，和我们一样。”方知鹤从来不会直接把问题的答案告诉谢云疏，他会引导谢云疏去完成思考的过程，“你觉得她一个阵修，为什么会有我们剑宗的玉牌呢。”
谢云疏不太确定：“因为她的兄长吗？”
虽然谢云疏也没见过姜翎师姐的兄长身上有兵器，但就是会觉得他是一个剑修。
“有这一部分原因是这样，更多还是因为她为剑宗贡献了很多，宗门很多有用的法阵都是她帮忙设置的。”
谢云疏一怔，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不应该称呼她为师姐。”
玄天剑宗大部分法阵都不是新设的，至少都使用了三百年。他们这一代最早入门的大师兄方知鹤还不到两百岁，说明姜翎要比方知鹤来玄天剑宗的时间更早。
方知鹤：“没关系，她要是在乎这些，我也叫不得她名字的。她更喜欢你叫她师姐。”
谢云疏：“师兄和姜翎师姐的关系很好。”在他的印象里，就连二师兄都没来栖梧居蹭过一次饭。
“虽然姜翎看上去人不着边际，但她是很好的朋友。”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算是吧？以前有过书信往来，不过没见过面。”方知鹤真假参半地说，“这段时间她出了些事，阴差阳错地见上了面。”
谢云疏道：“先前师兄困扰的事情是与姜翎师姐有关吧。”
方知鹤夸他，“聪明呀小师弟，出厂没多久的脑子果然好使。”
“这不难猜，师兄在见了姜翎师姐后，心情好了很多。”谢云疏认真地解释，顿了顿，问：“出厂没多久是什么意思？”
方知鹤：“就是夸你脑子新的意思。”
谢云疏：“……师兄。”
“好好好，不说这个，和你说点实用的。”方知鹤见好就收，半蹲下身，凑到谢云疏耳边和他说悄悄话：“以后要是惹了祸让师父生气要揍你，去找姜翎，大概率不会被揍。”
“为什么？”
“因为师父在她面前硬气不起来，她是我们的靠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