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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馈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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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已黑地彻底，万桥一路狂奔到最近的医院，到急诊室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他冲到护士站前，因为缺氧，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好，有个女孩，半个小时前送来的，她在哪里？”
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警察：“你说警察送来的那个女孩吗？她还在抢救室。”
万桥一瞬间脑子有些晕眩，可能是因为缺氧，也可能是因为抢救两个字过于沉重。他扶着旁边的栏杆，一步一步艰难地向警察走过去。
“你好……”万桥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异常干涩，话全堵在了喉咙，“你好，我是温温的朋友……”
万桥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下。这里的椅子如同他曾和温温在派出所坐的一样冰凉。警察说的那些话，他有些懵。被跟踪……拼命反抗……有人路过报警……正在抓捕……
他脑子里空空一片，不敢想那是什么画面。翻开手机，在他给谢上予发的消息列表下，是温温一周前给他发的消息：万桥，我有事和你讲。很重要！！！
但是他没回。在温温当面准备告诉他什么，欲言又止时。他也未察觉。温温说得对，他是个笨蛋，全天下最笨的笨蛋。连朋友出事也不知道的大笨蛋。
深夜的急救室外，格外冷清，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在等。
“你好，是患者的朋友是吧？”护士站的护士走过来。
“是。”万桥开口，声音却哑了。
“她这边医药费需要你去付一下哟，”说着护士将收费单交给他，“因为她手机上唯一的电话号码就是你，所以你如果能找到她家人的话，就让她家人缴吧。”
万桥打开手机查看余额，差得很远。他下意识给谢上予打去电话，很长一段忙音后，还是没人接。
他沉默了一会，将电话打给了陈兰登。陈兰登很快赶来，联系了温温的父母。
“别担心。”陈兰登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去缴费。”
万桥始终呆滞着。
不知又过多久，那道门终于被打开，医生推着一张病床出来。
万桥走上去，看着那张原本明媚的脸已经不成样子，捂着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温温醒着，但说话有些无力：“你哭什么？又不是你受伤。”她的嘴巴有些裂开，说话拉动着她的伤口，“嘶……痛死我了……还好，我他爹地活下来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万桥想好好道歉，喉咙却酸得他哽咽。
“又不是你的错……是我天真了，还以为在家里躲几天就好了，没想到那个王八蛋还挺坚持，硬是蹲了我这么久……你别哭，我虽然受伤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温温说着，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医生立刻给她检查，但还好并无大碍，她被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怎么还在咳嗽？”万桥拍拍她的背，“喝点水会不会好点？”
“不能喝。我还要做检查。”温温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床尾，“你给我升高点，我想坐起来。”
“好。”
万桥正将床摇起，陈兰登和两个女警察走了进来。
陈兰登看见温温醒了明显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拜了拜天：“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谢天谢地。”
“陈老师，天地有什么好谢的，是我自己救的我自己……”温温笑了，结果嘴角疼得她直抽气。
“没事吧？”万桥轻声安慰。
“你们这些孩子，真的太不让我省心了。”陈兰登捶捶自己的胸口，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真的服了，一个月接警察电话都要接好几次……我是带的大学生还是□□啊你们一个个的……我真的想给你们每个人求个符戴在身上，我求你们，安安分分地毕业，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
“陈老师……惹是生非的不是我。是那些坏人。我没错，给我带符也没用。但你可以去庙里求恶有恶报，这样我还痛快点。”
“是是是，我说错了，”陈兰登叹口气，“你是无辜的……这位警察要给你做一些记录，你现在能不能讲？不行可以明天录。”
温温点头，“可以。”她指指自己嘴巴，“就是我嘴巴裂了，得慢慢讲。”
女警察坐下来，开始给温温做笔录。陈兰登冲万桥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出了病房，坐在走廊里。
接近凌晨，走廊里并没有人。只有冷色调的灯亮着，有些阴冷。
“那个坏人，抓到了吗？”万桥问。
陈兰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累坏了，“还没有呢。已经在找了。这不是你们小孩子担心的事情，警察那边会处理的。你就别担心了。”
“嗯。”
“吃饭了吗？”
“吃了。”
“那行，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咱俩在这都不方便，学校会安排女老师来照顾她的。”
“好。”
在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万桥下车，陈兰登看着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老师，再见。”
“万桥。”
“嗯？”
“那天我和你说的话，希望你听进去。”
万桥静静站着，沉默了很久，但还是开口：“陈老师，爱与被爱都是很难得的。你说我与他不平等，我给不了他什么。但是最起码，我要给他忠心，给他尊重。我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去动摇。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穷途末路，那个时候我也会做出最优于他的选择。你不必为你的朋友担心，也不必再劝我。”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内心要强大。”
“谢谢你的劝告，陈老师。”
陈兰登叹口气，“好自为之吧。”随后开着车离开。
万桥转身，上楼。打开客厅里那盏不太亮的台灯，呆呆地窝在沙发上。桌上的手机亮着，显示着和谢上予停滞了的聊天记录。
过了很久，手机突然换了页面。是谢上予的来电。万桥看着那画面有些愣，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震动感提醒他，是真的。
“万桥。”
是谢上予的声音，低沉又温和。
“嗯，我在。”
“对不起，这么久没联系。我刚下飞机手机就摔坏了，这边效率太低，今天才修好。”
“没关系，”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吵闹，还有车的声音，“你在外面吗？”
“嗯。这边是下午，我在医院。”
“为什么在医院？”
“嗯……”电话那头迟疑了，“我回来和你讲好不好？”
“好。”
“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对不对，我刚刚才看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桥看着那盏台灯，微微摇头，“没有。”
“好。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乖乖的，好不好？”
“好。”
电话那头开始传来一些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说着一些生僻的英文单词。谢上予匆匆说着：“抱歉，我等下给你发消息。”
“等一下。”
“怎么了？”
“我想你了。”
电话里传来轻笑：“我爱你，万桥。”
“嗯。去忙吧。”
不安的心被轻易抚慰。万桥倒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睡了谢上予离开后第一个安稳觉。
温温好得很快，恢复速度超出常人，就连医生也连连夸赞这小姑娘身体棒。在第五天就差不多能看出个人样了。虽然脸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但已经消肿很多。
万桥提着鸡汤去看温温的时候，她正和那位产科医生玩情话游戏。谁先接不上情话就输了。温温一开始还信心满满，没想到在许大医生面无表情的一大串情话攻击下，脸整个通红，就连受伤也掩盖不了。
“好了好了，你赢了，我受不了了。”温温推开许行，“我说不过你，我得喘口气。”
许行挑眉：“我就说你赢不了我。小垃圾。”
“哼。闷骚男。”温温双手抱胸，似乎很是不服气，“看起来人模人样，结果情话张口就来，谁知道你跟多少个女孩子说过，才能熟练成这样！”
许行似乎也有些不满，抓住温温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我没有和别人说过，只和你说过。”
“谁知道呀。”温温还是一脸傲娇的样子。
许行拽着温温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人在说谎的时候，大脑需要更多血液供给来处理谎言，这导致交感神经兴奋，此时就会心跳加速。”
温温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有和别人说过情话……我的心跳变快了吗？”
温温傻愣愣地摇头。
“所以，我没说谎。”
两人对视着，片刻都没动作。
提着鸡汤在门口的万桥走也不是，进去也不合适。只好呆在原地没动。
还是手机的震动声打破这份平静。
抓着手的两个人猛地分开，然后各自眼神在房间里乱瞟。
“万桥，你别傻愣在门口，今天给我带的是什么好吃的！”温温招呼他过去坐下。
万桥走过去，将鸡汤打开，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满房间。
“哇，鸡汤！大补啊！！”温温用勺子舀了一碗，“枸杞，冬虫夏草，还有这些什么的，这不都是药材吗？”
万桥点头：“这是别人告诉我的，说这些吃了很补。”
一旁的许行淡定开口：“枸杞、冬虫夏草、肉苁蓉……这些药材的功效都是补肾的。看来你身体不太好啊。”
一言出，整个房间都沉默了。温温到嘴边的那口汤硬是停住了。万桥也呆呆地没敢动。
他也是老实，为什么不上网查查功效。当时谢上予那么明显的暗示，他居然忽视了。
许行将温温那口汤接过喂进了她嘴里：“没事，你也能喝。”
万桥心虚地抿着嘴，没说话。
还是温温主动，介绍了万桥，也介绍了许行为什么知道她受伤。说起来，许行还是先看见了万桥在医院，因为突然与温温失联，便想问万桥温温是不是出事了。结果正好跟着他看到温温在病床上。
“他主动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就告诉他了，”温温大咧咧笑着，“本女侠勇斗歹徒的事迹把他感动到了，所以他成了我的迷弟啦。”
许行敲了敲她的脑袋：“别把这种事情说这么轻松。这不是可以笑着说出来的玩笑。”
“哎呀，我知道啦。”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温温打开手机，随后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着：“那个人被抓住了，要我下午去指认。”
万桥看着她：“我陪你。”
温温点头：“谢谢你。”
许行深吸一口气：“我下午要值班。”
“又没让你去。哼！”
许行又敲敲她的脑袋：“话还没说完！但是我可以请假！小垃圾。你们两个大学生根本应付不了那种场面。”
许行说对了。当万桥走到警察局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不太舒服，就像在靠近一个炸弹，越近越让人恐慌。
温温亦是如此。她的状态更不好，连故作轻松的那些玩笑也没了。整个人都在颤抖。幸好许行一直牵着她，支撑着她。
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站着的人，温温更是差点要吐，幸好女警察递过来一杯水，才缓过来。
“没事吧？”万桥问着。
温温摇头：“现在就是指认哪个是嫌疑人对吧？”
女警察点头：“请你认真地回想后，指出那个人。”
温温紧握拳头，做着深呼吸，她坚定地举起手指向玻璃窗里那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是他，我记得他的样子，就是他！他一直蹲在我家楼下……他用烟头烫我，还掐我脖子……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关一辈子！！这种人渣，死不足惜！！就应该被关起来乱棍打死！！这种败类存在就是对这个社会的威胁，不是我也会有其他女孩子遇到，你们一定要把他关起来……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再伤害其他人……”
她说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以英雄的姿态站在那里，坚韧勇敢，眼泪虽然掉下来，但却毫无惧怕软弱之意。
温温抹掉脸上眼泪，转身紧抓住女警察的手臂：“姐姐。你们一定不能放过这种败类。这对全社会的女孩子都是威胁，要是那些女孩子没有我这么幸运，那就完蛋了，她们那么无辜，她们只是想下个楼买包薯片都有可能遭到毒手……她们有什么错……她们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许行拦住温温，将她拉到一旁紧紧抱住：“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坏人被抓住了，你是安全的……想哭就哭吧……”
温温躲在许行怀里嚎啕大哭着，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展示着她最柔软的最真实的那面。
万桥想，温温说的对的人，她遇到了。在人生想要摧毁她的时候，她勇敢反抗，自己站了起来，与不公的命运抗争，并赢来自己额外的馈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