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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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社前后有两面大镜子贯穿整片墙面，施齐光一路问过来，推开门就看见已经换好黑色形体衣的李林彤在镜前扎头发。
“来了。”李林彤在镜子里看见他过来，笑脸对他。
施齐光向她打了声招呼，他一直觉得女孩子是极美的，李林彤尤其美丽。
她念台词时的一颦一笑，蹙眉怒容，悲伤喜悦，全都是极美的。
她挥舞手臂，旋转身体，肢体犹如柳条柔软又坚韧的样子也很动人。
“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么？你错了！——我的灵魂跟和你是一样的，我的心也跟你完全一样！”
跨国百年的严厉言辞漂洋过海，从李林彤尖锐的嗓子里控诉穿过施齐光双耳，他捧剧本的手贯连整条手臂僵住，思绪停滞在女主角的话中。
李林彤蹙起眉在他脸前晃了晃手：“走神了？”
施齐光的神态仿佛一张空白的白纸，双眼是失神后的散焦，她提高声音：“施齐光！”
施齐光回过神，女孩颇为不悦：“你认真点。”
“对不起。”他道歉。
“算了。”李林彤摇头，“你本来也对排练没兴趣，是我为难你了。”
施齐光抖了下剧本，开口：“刚才是我的错，咱们继续吧。”
李林彤笑起来：“就知道你是好人。”
施齐光有些羞腼地弯唇，冷不丁瞥见门框边倚着一个人，愣了一下。
李林彤也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过去，“咦”了一声：“裴复？”
裴复斜斜倚着门，双臂搭在胸前若有所思，眼神沉沉，看到他们看过来，眼里的那点阴霾散去，抿得平直的嘴角翘起来。
“好用功哦，女主角。”裴复向李林彤调侃道，接着目光一转，朝施齐光打招呼，“没想到你也在。”
李林彤疑道：“你不是一放学就走了吗？”
“东西忘这里了。”裴复走进来，“我在外面看见你司机了。”
李林彤睁大眼睛，一拍脑门懊恼道：“忘记和他说晚点来接我了！”
她顺起外套和书包往外赶，跑到门边急忙刹车抱歉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也早点回去。”
施齐光点点头，李林彤来去如风，偌大空荡的社团眨眼就只剩下他和裴复两个人。
裴复双手抄在兜里，问：“你要怎么回去？”
“打车。”施齐光把剧本放在桌上，从角落里拎起书包。
想起放学时牧羡慈有些难看的表情，裴复心中了然，“你等等我。”
施齐光扭头，裴复拧开侧门，“咱们等会儿一起走。”他笑笑，“我带你参观一下。”
裴复拉开放映室的灯，黑漆漆的空间登时亮堂堂。
施齐光站着不动，裴复温和道：“怎么不进来？”
仿佛又回到了牧家，陌生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引诱他。
裴复看出他心中的犹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去。
“你做什么？”施齐光一下子就挣开他的手掌，有些愠怒。
“刚才失礼了。”裴复彬彬有礼道，”只是想邀请你看场电影。”
莫名其妙看什么电影，施齐光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必……”
“你都来戏剧社了。”裴复一副“来都来了”的架势，“就当是一日游，体验一下我们戏剧社的日常活动。”
他笑眯眯的不给施齐光回绝的话，从放映机下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碟片。
施齐光坐在红布椅上，放映室骤然陷入黑暗，只有放映机的荧光闪烁。
裴复坐在他旁边，清淡的皂角香飘过来，施齐光想起了牧羡慈隔三差五就要换的香水。
他并不热衷于电影，那些虚构的、缥缈的人生对于彻底对生活不抱期待的人而言，无异于浪费两小时来加重耗神的空虚感。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裴复的声音很轻且柔，施齐光以为他会发表长篇大论，大谈特谈电影美学和剧情设定，但出人意料地，“女主角好漂亮。”
的确很漂亮。
施齐光也看得目不转睛，湿漉漉的女主角穿着优雅复古的裙子，手握花束奔跑在郁郁葱葱的绿林，皮肤雪一样白，头发像柔软的丝绸在光下发亮。
最惊艳的，还是影片往后她穿着的那条曳地的绿裙子。施齐光一瞬间止住呼吸，微微睁大眼睛。
他以前很讨厌绿衣服，觉得再好看的人穿绿也只会像一只螳螂，他很难相信会有人把绿色穿出美艳优雅的感觉。
“其实我觉得，你穿绿色也好看。”裴复含笑的眼睛转向他，“毕竟你又白又瘦。不仅绿色，应该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就去套麻袋。”施齐光被他看得无所适从，他的话更是露骨，施齐光咳了一声，有些慌地指着电影，“男主角被抓了。”
“我知道。”不止看过一遍的裴复撑着脸，表情变得有些蔫，“我最不敢看的部分就是……”
啪——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得施齐光眼睛一痛，一只手捂住眼睛。
“欸，学校要锁门了。”保安大叔赶人，“赶紧走。”
裴复露出两颗小虎牙：“知道啦，大叔你接着巡逻，我们这就走。”
“赶紧的。”
大叔走出去前还在催促。
裴复关掉电影，有些惋惜：“今天是看不完了。”
施齐光背上书包，电影停在重要节点他也觉得有些可惜。
“施齐光。”裴复叫了他一声。
施齐光闻声应了下，下一秒手腕又被抓住，这次裴复更加过分，竟然捋起了他的袖子。
偏瘦但不细弱的手腕暴露在光下，施齐光恼道：“你放手！”
然而对面丝毫没有冒犯别人的不好意思，反而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圆珠笔在他手腕写出一串字。
纤细的笔尖凉凉触及皮肤，横过凸起的血管划出行云流水的汉字，有些痒。
“好了。”裴复满意地搁下笔。
施齐光低头，在手腕看见了一个地址。
“清安湖西三号，我家就在那里，大门旁边有一个男人雕像。”裴复顿了顿，“你可以来找我看电影后半段。”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诡异沉默，裴复在背后捏紧了袖子，脸上却一派镇定。
施齐光盯着手腕看了半天，有些温吞地开口：“在操场你问我有没有带笔，是想写这个吗？”
裴复脚尖摩挲地板，双手背在后面，“啊”了一声：“也许吧。”
他的语气很模糊，像玩笑又像是在犹疑，一道光束射过来，去而复返的保安高声催促：“怎么还不走？！”
“走了走了。”
裴复抓过施齐光往外跑，路过保安还向他说了句“再见”。
司机看到裴复身边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在后视镜多看了两眼，裴复交代道：“先去牧家。”
夜星黯淡，路灯昏昏照地，牧家发出来的光看起来灯火如昼。
裴复靠着车身，仰头望了好久好久，雕塑一样站着不动，目光自暗着的房间亮起来后就再也没有移开。
司机忍不住探出头叫了他一声，他抱歉地笑了笑，拉开车门钻进去。
“裴总刚才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回家。”司机说。
“嗯。”裴复头靠着一侧，恹恹回话，“难得他还有空想起我。”
司机干笑两声：“毕竟你是他儿子。”
裴复轻嗤一声，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分外讽刺。
湖光粼粼，月纱流水，白色大理石雕成的西方男人肃立在门前。
裴复才踏进客厅就嗅到了一股隐约的酒味，不用猜就是裴恩喝醉以后又摔酒瓶了。
楼上传来争吵，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嘶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噼里啪啦地摔东西。
裴复径自去裴恩的房间，推开门走进去。
脚尖不小心踢到了酒瓶，瓶身就着力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床沿，蜿蜒出一条细细的水路。
在洁白的地板上，看起来像蔓延的血。
他走到床角推了两下裴恩，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姐姐，上去睡。”
裴恩没睁眼，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拎起手边的酒瓶掷过去。
“滚！”
裴复早有所料似的，轻轻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拉上裴恩滑落到肩头的睡袍，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裴恩喝醉发酒疯，被荼毒过的客厅已经干净了，只遗留未散尽的酒气。他没叫保姆，而是自己蹲下去捡裴恩摔碎的酒瓶碎片，又拿拖把拖干净地板。
托她的福，他也算练成了打理家务的一把好手。
裴恩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应该又是和她新谈的女友分手了。
“你都没法专情，”裴复蹲在床边看着她通红的脸，“还学人家影视剧里的主角深情做什么，自讨苦吃。”
父母的争吵还在继续，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迹象，裴复木然听着，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自嘲似的笑了下。
“不过你有一点还蛮像主角的。”他抱紧双膝，侧脸枕着膝盖，“离经叛道，在十八岁成人礼就当众出柜。”
想起所有宾客亲友愕然的眼神和父母气愤到扭曲的表情，他这下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真厉害啊裴恩。”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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