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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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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齐光站在镜子前拍了拍自己的脸,水流唰唰打着旋从水槽滑走,他回过神,有人在他之前拧紧水龙头。
裴复朝他笑了下:“你怎么了?”
施齐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困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国际部在文宇楼,和德思楼相隔并不近,裴复总不能是为了上厕所专门跑来一趟。
“昨天梁进的书包挂件掉在我家了。”裴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毛绒绒的熊猫挂饰,“既然见到了,你就帮我还给他吧。”
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如果裴复现在跑回去的话还来得及,施齐光点头:“给我吧。”
“谢谢。”裴复向他道谢,末了走到外面又停下,说,“今天我父母都不在家。”
“?”施齐光看过去,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裴复轻声:“我们可以去看那部没看完的电影。”
如果裴复不说,他都差不多要忘记了那部影片。
他对电影向来缺乏耐心,那部固然能称得上是佳片的电影,若是正在看的时候,他还能被剧情吸引坚持到结局。
但万事就难在开头,他对电影毫无兴趣,自然也没有答应观看的兴致。
除非是裴复用他几乎不好意思拒绝的理由,否则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
“不用了。”他婉拒,“我今晚还要复习。”
幸好裴复没有露出失望或沮丧的表情,他闻言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好的。”
回教室的时候梁进刚从睡梦里醒过来,看见桌上摆的熊猫挂饰怔愣了下。
“裴复给你送来的。”施齐光解释。
“原来是掉在他家了。”梁进挠了挠后脑勺,“我还以为是丢在路上了。”
他看了眼施齐光,问:“你最近怎么了?”
“我……?”施齐光不明所以,“我很好啊。”
“才怪。”梁进托着腮帮,“一直走神,哪里好了?”
他哼了一声:“又是牧羡慈吧?”
先是牧羡和,现在是梁进,施齐光无奈道:“看来真的很明显。”
“他这人毛病多得很。”梁进嗤笑,“你也别管了,他自己坚持不住几天就会屁颠颠跑过来找你。”
施齐光幽幽叹了一声。
这节英语课,老师毫无意外地发下来一套卷子,梁进脸色扭曲,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他头疼,目光求助似的望向施齐光。
施齐光小声揶揄:“怎么不写?”
梁进弓起腰挡住合十的双手,眼神里写满了“帮帮我帮帮我”,施齐光把试卷往旁边挪了挪。
梁进眼睛立马亮起来开始奋笔疾书。
施齐光做题很快,写完就百无聊赖地撑头看向窗外,外头光辉灿烂,能看见国际部的高楼。
有一排飞鸟掠过去,扑棱着翅膀。
牧羡慈捡起掉在走廊上的羽毛。
裴复问:“你捡它做什么啊?这么脏。”
牧羡慈把它举到春光下,白羽隐隐发出润泽微芒,透着浅淡的柔光。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做这事被当成了怪孩子。”他笑朝裴复扭头一笑。
裴复目光闪烁,露出些茫然。
“幼儿园的时候。”牧羡慈扬了扬羽毛,“你一个坐在台阶上,也不说话,就举着小鸟掉下来的羽毛看。”
裴复想起来了。
他小时候不爱说话,性格略微孤僻,常会做些令同龄人甚至大人都摸不着头脑的事,偶尔连梁进都不想靠近他,只有牧羡慈愿意陪他玩。
“我记得那片羽毛特别漂亮,尤其是被光照着的时候。”牧羡慈有些遗憾,“明明是同一种鸟,怎么这片就这么普通。”
裴复双臂搭着栏杆,抬头望了眼刺眼的太阳,又看了看牧羡慈手里的羽毛,“是你在心里一直美化记忆吧,一脸羽毛而已,能好看到哪里去。”
“或许吧,毕竟我很擅长美化一切东西。”牧羡慈很温柔地笑,“你说呢?”
裴复深深盯着他,有打闹的学生跑过来,不慎碰上牧羡慈的胳膊,羽毛趁势迎风飘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复温和地回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适合你家那一套弯弯绕绕的话里有话。”
牧羡慈走近了,眼里流转着讥诮般的笑。
“冒昧问一下。”他轻飘飘地问,“在你的心里,对施齐光的形象构建有多少情感来自于我的转述?”
得益于天生的笑颜,裴复嘴边的笑意仍凝着,眼里的笑却一点点淡下去。
“你对他的了解,几乎都是出自我的嘴里。我总是聊他什么呢?”牧羡慈苦恼地想着,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对,都是我和他的相处。”
在喧闹的走廊,牧羡慈的声音轻柔且低缓,却比任何一句嬉笑怒骂都更具力量传到裴复耳朵里,一字不差。
裴复连嘴边的笑意也维持不下。
牧羡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怜悯道:“不要这副表情嘛,一个男生罢了,就算你们两情相悦也走不到最后。”他开心地笑,“毕竟你也不能和他结婚啊。”
裴复沉下眸光,冷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替裴复理好微皱的领口,轻笑着咬字,“等我烦他以后就把他送给你啊。”
乱哄哄的走廊有脚板踩地的踏震声,也有男女打闹的尖声大笑,往下还能听见男生进球的欢呼。
李林彤最讨厌的就是每天这时候的大课间,很吵。
她和朋友一起靠着栏杆,耳朵里塞着耳机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忽然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过去,她以为是上课了,又觉得不对,也有几个自己眼熟的同班同学跑过去。
朋友拽住她的胳膊大叫:“裴复和牧羡慈打起来了!”
“谁……?”她拽下耳机,愕然跑过去。
说是裴复和牧羡慈打起来不太对,因为生气的似乎只有裴复,牧羡慈被他拽着衣领压在栏杆,半只身子都要探出来了仍然云淡风轻地笑。
她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掰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惊得差点叫出来。
牧羡慈结痂的额头渗出血来,汩汩顺着眼角滑落,沾红大片白衬衣。
“你怎么这么冲动,这样不好。”他轻轻握住裴复手腕,从伤口落下的血让他的笑容看上去鬼气森森,“你看,同学们都要被你吓到了。”
裴复冷冰冰笑了下,扫了眼窃窃私语和劝架的同学,在老师被吸引过来前,拎着他往楼下走。
“不去上课吗?”铃声乍起,牧羡慈好心提醒,“会被老师骂的。”
裴复冷着脸不开口,牧羡慈的血越流越多,又说:“可以帮我止一下血吗?”
“你最好能失血过多。”裴复恶狠狠诅咒。
“那你可能得失望,祸害遗千年。”他十分愧疚,“抱歉啊。”
裴复收紧了拳头,把他拽到操场往前一扔,牧羡慈踉跄两步站稳。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沉的,天地之间蒙上一层灰白色,牧羡慈站在垃圾桶旁边,把沾了自己血的纸巾扔进去。
裴复站在低密的草地上冷冷盯着他,“为什么要骗他?”
牧羡慈原本正在擦拭脸上黏糊糊的血,闻言手一顿,故作迷茫。
“他是谁?我骗他什么了?你在说什么啊?”
“牧羡慈!”裴复正颜厉色,“你把施齐光当什么了?”
牧羡慈悠悠地笑:“他还能是什么,对我很有用的人呗。”
“很有用的人”,最重要的是前缀,如果没有“有用”这个特性,那么也就不能为人。
裴复被气笑了:“他是人。”
“无所谓。”牧羡慈满不在乎,“也没多大区别。”
裴复握紧拳头,几乎是在咬着牙质问:“他哪里招惹你了,你要把他当玩具一样。”
“这个啊……”牧羡慈很遗憾,“谁让他妈妈恰好死了,他被接来我家。这么无聊的生活,总得有些调味品吧。”
裴复心里不寒而栗,头一次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好友。
“你不怕……不怕……”他声音微微发抖,“我告诉施齐光……”
“去说也没什么啦。”牧羡慈不紧不慢地笑,“反正他现在也很喜欢我,你告诉他真相也顶多是让他提前痛苦,和我没关系。”
牧羡慈永远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悠闲模样,仿佛就算是马上世界末日他也能放鞭炮庆祝大家一起去死。
“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说的。”他蓦地嘲笑,“你太重情义了裴复,我和施齐光你都不想对不起。”
他遗憾道:“所以我和梁进才不告诉你。”
“等一下!”裴复瞪大眼睛,“梁进也知道?”
牧羡慈对他的反应很奇怪,问:“很惊讶吗?”
以前每次他恶作剧或者贪玩的时候都是和梁进一起的,也没见裴复这么大的反应。
回去教室,两个人收到了全班的瞩目,尤其是一身血的牧羡慈。
“抱歉。”牧羡慈很愧疚地笑,“我不小心受伤了,裴复带我去医务室,耽误了上课。”
两个人的事情老师也多少听说了,但是现在牧羡慈主动息事宁人,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两个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