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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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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羡慈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推开保姆递过来的干毛巾,问:“施齐光呢?”
保姆往楼上看了眼:“应该是在房间。”
他低头打量自己往下滴水的衣服,勾翘起嘴角上楼,敲了两下施齐光的房门。
施齐光看到人怔了下,牧羡慈擦去滴在眼角的水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外面雨下得好大。”
“你怎么不赶紧去洗澡?”施齐光愕然,给他让出一条路。
牧羡慈走进房间,问:“你有干毛巾吗?帮我擦擦吧。”他吸了吸鼻子,“好冷啊,手都打颤,我也找不到阿姨。”
施齐光默然,转而向浴室走去,牧羡慈反坐在椅子上,双臂搭着靠背。
施齐光把毛巾盖在他头上,牧羡慈抬眼笑了笑,施齐光抿唇,捂住他的脸。
“要被闷死了。”牧羡慈掀开毛巾,眨了眨眼,凑到他面前低声笑问,“这像不像是在掀头纱?”
施齐光:“像已经从手术室抬出来的死人突然诈尸。”
“也行。”牧羡慈兴致勃勃,“你要是想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我也可以陪你。”
“多谢,但不必。”施齐光为他擦去头顶的水珠。
施齐光的动作很轻柔,牧羡慈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对眼皮上撩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眼睫微垂的模样。
“你见到裴复了,怎么样?”牧羡慈问。
施齐光动作一顿,没想到他会问起裴复,随口说:“挺热情的。”
牧羡慈又轻又缓地笑了下:“他很好奇你呢。”
毛巾又被扔在牧羡慈头上,施齐光坐到沙发,“去洗你的澡。”
牧羡慈往浴缸里放好水,把精油混基础油往里面加,还嫌不够香似的,抓起浴台上自己新买的香水往里喷了三下才肯泡在里面。
用冷水洗澡并不是明智之举,他慢悠悠在身上涂着沐浴露,姿态慵懒,轻轻哼着歌。
十一点整,施齐光合上书本,身后飘过来一阵香风,他心一颤,什么半夜狐妖化作美女挖人心脏、女鬼迷惑人心吸人精气等等全冒了出来。
“施齐光……”
虚虚的声音很低的叫他,他听见这声音转过头,愕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牧羡慈指着身后的门,“门没关。”
他脸红得不正常,眼皮浮肿,施齐光皱眉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39.5℃。”牧羡慈把体温计递给他,脚步往前踉跄倒在施齐光身上,头抵着他的肩膀,“头好难受。”
两个人脸贴着脸,两段丝绸相叠一样,牧羡慈的热气源源不断地靠近他,他微不足道地推了推。
“雨下得好大……”牧羡慈轻声呢喃,“感觉全世界都在下雨。”
施齐光望向窗外的磅礴大雨,玻璃上的金色光影在水痕里扭曲,满园娇艳的玫瑰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夜。
“明天也许就放晴了。”他听着外面噼啪的雨声。
牧羡慈抬起头注视他好久,忽然捧住他的脸,被病气氤氲过的眼睛闪着光。
施齐光浑身僵硬,面部肌肉仿佛被冻结,牧羡慈抓过他的手贴上自己滚热的脸,“你的手好凉。”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然而理智很快占据情感,严红叶的哽咽从过去远方的瓦顶屋轻悄悄飘入施齐光耳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母亲,但只要想起她的面容和哭泣,他就无法坦然面对此刻,或是任何时候的牧羡慈,仿佛下一瞬严红叶的巴掌就会落在他们的脸上。
“我去给你拿药。”施齐光呼吸不过来,想要抽出手掌,牧羡慈却不撒手,小猫似的蹭了蹭他。
“我吃过了,可还是好难受。”牧羡慈半敛下眼睛,“我想我妈妈了。”
施齐光顿住了,牧羡慈慢慢抬起眼,眸中隐约蓄着薄薄水雾,“那一天……她走的时候,雨下得也是这么大。”
一室白光骤然暗下来,只有床头的壁灯发出暗光,施齐光背对着牧羡慈躺下,牧羡慈小心翼翼凑近,头埋在他的后背。
“她沉迷于信仰的教义,总是渴望能得到精神解脱,然后得到灵魂救赎。”牧羡慈的嗓子低哑而又柔软,说到这里溢出一声颤音,“但她还是快被压抑的环境和闲言碎语逼疯了,最后只能离开牧家。”
他回忆母亲时语气温柔依恋,施齐光不自觉想起严红叶,艰涩开口:“我妈……她走的时候难受吗?”
牧羡慈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是司机,你可以去问问他。”
施齐光攥紧枕边,摇头:“不了。”
背后的香气又近了,牧羡慈环住他的腰,没有使力,但是有些痒。
“牧羡慈。”他小声开口。
后面的人没有出声,只有滚烫的气息洒在侧颈。
施齐光全身僵硬得宛如生锈的零件,他不知道该不该动,紧实的腹部能清晰感受到搭在上面的手臂。
他今夜身上的香水不似以往那般清冽,像是绽开在春溪青石边的玉兰,施齐光被香气缠绕,心跳得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他颤抖地把手搭在牧羡慈手腕,指腹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有力跳动。
心跳有如鼓擂,他小心翼翼地缓慢翻身,睡着的牧羡慈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睫毛不安地微微抖动,暖黄壁灯在他脸上打出釉质般的光晕。
他抿了抿唇,呼吸有些沉,紧紧闭上眼。
闹钟叮铃铃地响,施齐光慢慢睁开眼,光影之中有道修长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你说的没错。”牧羡慈左手撑着玻璃,在春光里显得柔和的侧脸露出微笑,“今天的确是晴天。”
施齐光眼神有些茫然,不太明白牧羡慈怎么在。
牧羡慈倚着窗,好整以暇道:“你的床睡起来很舒服,不介意的话下次我还来。”
昨晚的记忆迟缓回笼,施齐光的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摸了摸腹部。
牧羡慈没放过他这个动作,眼眸敛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上挑。
“齐光哥哥!”门被人叩叩敲响,施齐光被吓了一跳,牧羡和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下来吃饭啦!还有哥哥,你记得去房间叫他。”
牧羡慈挑眉笑笑,张嘴要说话,施齐光一把捂住他,眼神微冷,他于是立马眨了眨眼,眼角带笑。
“知道了。”施齐光欲盖弥彰似的加大声音,“这就下来。”
他听着牧羡和跑下楼,瞪了眼性格恶劣的牧羡慈,松开了手。
“好香啊施齐光。”牧羡慈低头嗅了嗅,“你什么时候喷香水了?”
“没有。”施齐光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确有一股淡香,有些熟悉。
“我懂了。”牧羡慈暧昧地笑,“是染上昨天晚上我身上的香了,一定是当时太亲密了。”
他故意咬重“亲密”两个字眼,施齐光很平静,这反而让他有些意外。
“你烧退了?”施齐光关心道。
牧羡慈把手背贴上额头:“退了,不信你摸摸。”
“那就好。”施齐光点头,转身从衣架上拿下校服,“不然我都要以为是病毒入侵了你的脑子。”
“……”牧羡慈从牙缝里挤出笑声,“你讲话真文艺。”
施齐光谦虚道:“哪能比得上你。”
换好衣服刚下楼,施齐光就被一圆滚滚的小团子给扑得往后踉跄,幸好有牧羡慈在旁边扶了他后背一把。
牧羡慈带有警告意味地叫她:“牧羡和。”
“对……对不起。”牧羡和很怕他,抱着施齐光的大腿小心瞄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施齐光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往餐桌走。
牧羡慈“啧”了一声,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牧方海看见他这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就来气,脸色耷拉下来。
牧羡慈才不管他,坐下来就开始吃饭,还不忘给施齐光夹菜。
牧方海问:“在明远待得习惯吗?”
施齐光放下筷子,点了点头:“嗯,一切都好。”
牧方海皱着的眉有了松动的迹象,牧羡慈嗤笑:“你怎么不问人家在牧家待得习不习惯。”
牧方海眉心拧成“川”字,施齐光按住牧羡慈放在膝盖的手腕,温声说:“我在这里待得很好,牧羡慈很照顾我。”他瞥了眼旁边的牧羡慈,“他在学校也帮了我不少。”
牧方海冷哼:“算这小子还有点用。”
“行了,你别说了,赶紧吃饭吧。”安侑宁打圆场,“等一下孩子们上学要迟到了。”
“我饱了。”牧羡慈站起来,拎起挂在椅背的书包往外走。
施齐光说了一声“再见”跟过去。
经过一夜雨势,玫瑰花颇为落寞,但生命一向坚强,大片花仍是□□地开着,晕染出水色的红。
“我和他没法坐在一起,否则必定吵架。”牧羡慈在司机之前拉开车门。
施齐光心想,你要是少说几句估计能少吵上两顿。
“我俩吵架,你肯定也吃不好。”牧羡慈得意地笑,“还不如蹲在学校的藤架下面吃面包,顺便喂猫。”
施齐光也微微笑起来:“你说的也是。”
但是他断然不会跟着牧羡慈蹲藤架,看上去像混混。
还是坐着吃面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