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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新婚燕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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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傍晚，百星影视十六层会议室门口。
“怎么办怎么办？你聪明你想想办法啊。”小李拱小方。
“你才聪明呢你想想办法啊。”小方拱小李。
“江经理是没什么能力，但从不祸害我们，不像那些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的领导，锅都让下属背。”小李看着会议室里站着遭批斗的江云城，快哭了。
小方还要拱小李，江云城出来了，俩人同时噤声，里面一群领导和董事还在继续开会。
江云城看两位助理一眼，没说话，径直坐回自己工位上发呆。
在小李小方互相推搡一万年后，两人一起凑到江云城面前，问：“咋样啊经理？说你啥了，要不要我们给你买杯咖啡消消气？”
江云城面如死灰地看了眼会议室的方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会议室门打开了，秦玉峰是第一个出来的，他对看过来的江云城点头致意，随后走进了自己办公室。
“秦总揽责调职了。”江云城喃喃。
“啊？”小李小方瞪大眼睛。
“……可我不是江大海，他是真的秦玉峰。”
“啊？”
江云城留下那句令人费解的话后突然起身，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冲进会议室，推门的动作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留下未走的百星影视董事们也给唬住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端坐在长桌尽头，问江云城：“江经理，怎么了？”
“《冠盖满京华》最开始是我买的项目，今年也是我一意孤行要拍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引咎辞职，这和秦总没关系。”江云城一口气说。
“江大海。”秦玉峰听见动静走出办公室，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走到会议室门口，不赞同地看着下属。
背靠门这排有位染红发的董事秘书，他不停给江云城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别露馅，但江云城都像没看见一样，他说：“是我的错，如果有机会我愿意为百星影视将功抵过，如果没有我也不想推卸责任，我离职。”
红发秘书表情仿佛见了鬼，秦玉峰神色微动，小李小方面面相觑，心想：“他好有种！我好陌生！”
“你准备怎么将功抵过？”头发花白的老者威严极盛，话里却带着笑音，表明他并不讨厌这位年轻人的鲁莽。
江云城呆了几秒，他还没编到这步，一向不怎么动的脑子此时飞速运转：“傅时珉没有任何原则性错误，目前只是因性取向暂时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但这对我们的项目其实没有任何影响！我们本身在谈的国外发行平台没有一个因为这件事说要终止合作，说明他们看中的是这部作品的拍摄质量！所以只要我们继续坚持最初的选择，把《冠盖满京华》做下去，一定能掀起波澜，为公司创收！”
零星几位董事赞同地点点头，坐在老者右手边第一位的黑框眼镜董事缓缓开口：“没有你我们也可以把《冠盖满京华》继续做下去，你在这个项目里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秦玉峰往前走一步想为江云城解围，但江云城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肯定是不可替代的。”江云城立刻说。
“怎么说？”黑框眼镜董事问。
“我和许乐导演情深意重。”江云城说，“许乐导演是在我盛情邀约下才接手这个项目，如果没有我，这个项目后续和许乐导演的沟通必然不畅，”江云城想了想，又斩钉截铁地说，“后患无穷。”
老者笑笑，声音洪亮而温和：“好吧，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玉峰，你也先别动身，给他把把关。”
秦玉峰颔首。
董事们陆续离开，红发秘书经过江云城时拍了拍他的肩，比了个大拇指，会议室门口围观的办公室职员也散开，各忙各事去了。
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云城终于松了口气，瘫坐在会议室入口的椅子上，“他们原本要调你去哪儿啊？”他回头问秦玉峰。
“……十八楼。”秦玉峰说，“宣发部。”
江云城瞪大眼睛，眨了眨，“就楼上啊。”
“你以为呢？”秦玉峰转头问。
以为就离开燕城了，江云城松了一大口气，嘴上却说：“我怎么知道。”
“江大海。”秦玉峰叫他，江云城支楞一会儿又变回平常咸鱼样，懒懒回头，“嗯？”
“你和许乐导演情深意重？”秦玉峰问。
“啊……你别和他说，情急之下夸张了一下。”江云城有股后返上来的尴尬劲，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羞耻。
“你准备怎么将功抵过？”秦玉峰玩味地说着最后那个成语，流露几分少见的笑意。
江云城回头看他，眨眨眼，“您等着看就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大话说了再说。
“好，我等着。”秦玉峰还是那样笑着，江云城从刚刚一直跳得很快的心这会儿也没平息下来，感觉一团火烧着他的脑子，他鬼使神差道：“做成了带你去玉湖公园新开的旋转餐厅吃大餐。”
江云城给自己揽下这么个重任，他也不能光动嘴不干活，每天都在琢磨这个事。
驾校教练时常关心他什么时候去练科目三，他只能一推再推，教练担心他一直不去练车，自己拿着红包觉得不好意思，便把一千块又转回给江云城，江云城不收，这一笔钱转了又过期退，转了又过期退。
这日江云城去许乐家登门拜访，想和他商量后续工作，但燕城名邸这套市价超过七千万的别墅今日大门洞开，一对夫妇手挽手在看房，许乐则抱着心爱的器材，正在往门前停的比亚迪里装箱打包。
燕城名邸是燕城最早的那批高档小区，位于闹中取静的正中市中心，虽然物业和房子都旧了，位置距离如今燕城的各处新兴玩闹场所也很远，但由于这里不会再有新的小区建出来，房子依旧是有市无价。
江云城知道许乐这几年一直一个人住在燕城名邸，而江云城也有亲戚住在这儿，他今天来特地全副武装。
许乐这架势是要卖房。
“怎么了这是？”江云城惊讶地问。
许乐抬头，眯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谁，“江云城你演特务啊？”
江云城拉下黑色脸基尼，喘口气，“你干嘛呢？”
“理行李。”许乐言简意赅。
“你要去哪儿？”江云城问，“房子卖了？”
“有人买就卖。”许乐仔细打包那成堆的胶卷底片，“你怎么来了？不怕被人看见？”
“来找你谈工作。”江云城说，“我不想放弃《冠盖满京华》。”
许乐抹了把汗，转头看江云城，感觉他现在对着眼前人已经叫不出“江少”俩字了，江云城现在浑身都是稳重的班味，身穿雅戈尔西装脚踩奥康皮鞋，只有经过豪宅也没兴趣多看一眼的厌色流露出曾经的矜贵。
“你说，我都配合。”许乐说。
江云城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不全集制作，《冠盖满京华》给剧组和演员发完工资以后还有一些项目款，款项数额大概够制作三到四集剧目，如果粗糙一些能做六集，先把这些做出来。
“还剩这么多吗？”许乐怀疑道，“我记得拍摄经费我应该还超了一点。”
“其实是不剩了。”江云城挠挠头，“……我自己还有点钱。”
许乐沉默片刻，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那就先按你说的做。制作完了呢？放哪里播？”
“我想……”江云城看许乐一眼，“一版做横屏国外流媒体放……一版做成竖屏的，放国内短视频平台，一集拆成四到五个片段，每晚比如七到十一点，整点放一段，一天播一集，看看效果。”
许乐再次陷入沉默。
江云城低头，“我知道这样播是对不起你的心血，竖版剪辑肯定丢失很多细节，但……”他叹了口气。
没有传播性何来商业价值。
“你是制片人。”许乐站起来关上车门，想了想又笑笑，“有什么心血不心血的。”
“你这是同意了？”江云城喜出望外。
“我等着你做出我人生中第一部爆剧。”许乐拍拍江云城的肩，“我看好你，江制片。”
“我真没想到你能同意！”江云城激动地说，“那你还署名吗？如果你不想署或者想换个名字也可以。”
“署，我拍的，当然要大署特署。”许乐说。
说罢许乐转身倚着车门站着，抱胸发呆，江云城也站到他旁边，两人一齐对着初夏的蓝天发呆。
“你要去哪儿啊？”江云城又一次问。
二环内的这片老城江云城和许乐都很熟，他们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鸟声蝉鸣都有一股子特殊的悠扬，江云城好几年没听见了，觉得很怀念。
“去新的地方。”许乐说。
老房子装满旧物旧事，连红木大门都有种摆不脱的旧气，几代人在这里出生成长，又都离去，留下充满回忆的物件，牵挂念旧者的心。
许珑和秦逍遥都很讨厌这幢房子，“按照风水论，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住那一百来岁的地方，每天不是在地下室就是在阁楼，你的阳气都要给抽干啦！看看你这白脸，你这骨头。”姑姑许珑每次见到许乐都要念叨。
“你不觉得冷吗？一个人住那么大地方。”秦逍遥每次来都要先哆嗦一下。
朋友有时候打电话来约他吃饭，听说他还住在燕城名邸就作罢，“你还不搬啊？一个人住那儿有什么意思，出来吃个饭都费劲。”
许乐的爷爷奶奶都是品味独到的收藏家，家里各种字画呀瓶瓶罐罐的，两位老人一件没给儿子留，全都给了女儿和孙子，女儿许珑一件都看不上，全都堆在老宅子里，让许乐扔了卖了自便，许乐原本想自己一辈子就守着这些东西活，横竖他除了电影就没别的事——但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去新的地方。”江云城重复道。
“您好，燕城名邸888号许乐先生。”一个穿着同城配送衣服的快递员走过来，“是哪位？”
“我。”许乐直起身。
“您的同城闪送，签收一下吧。”快递员递过来。
许乐接过，上面寄件人闪亮的大名一点遮掩也没有。
傅时珉两个小时前的飞机才刚离开燕城，许乐一直送他到安检处看人进去了才走，他想不到他是什么时候寄的快递。
而且有什么是不能直接给他的？
江云城在一旁看许乐拆快递，看得惊掉下巴，“我去，谁给你寄奔驰钥匙啊？”
傅时珉把家钥匙和车钥匙放在一个没上锁的铁盒子里，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黑色签字笔行书飘逸：
替我照顾一下家，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