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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火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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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山是被烫醒的,准确来说,是又湿又热,粘腻。
拍了拍他的脸,林峦难受的哼唧着,完全睁不开眼。
没办法,跟阿爷说过后,只好帮他套上自己的长外套,一个使劲儿,将人弄到自己背上。
本来还算舒适的林峦,一抖一抖的,很想吐,四肢随着节奏一摇一晃,努力的想支配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岳山感觉到背后的人微动,还以为他醒来了,结果又一头歪在肩上微潮的发丝扎的有些痒。
时候过早,到大巴站点,天也只是刚刚透一点亮。
岳山把T 恤铺在地上,将人放下坐上面,背靠着田垄,匆匆而去。
早上的寒气随风刮过,凉得林峦睁开眼。
高烧让双眼通红,视力模糊不清,伸手想把自己撑起来,又软了回去,只好这般静静的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也没多久,轰轰咚咚的声音也不知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在山间回荡着。
慢慢的就听的更清了,看去,嗯?他咋没穿上衣呢?
三轮车不大,有个雨棚顶,依旧四处漏风,作用不大。
坐在里面,一颠一颠的震的身体发麻,昏睡过去时,林峦想,这120可真特别。
到镇医院时,人都还没醒,幸好只是感冒高烧,打了一针退烧针,医生便让再观察观察。
镇医院虽然不大,但这方圆几百里就这么一个医院,人来人往,似乎与躺坐在靠椅上的人格格不入。
他安静的歪坐着,白皙的皮肤因高烧而潮红,手臂上一块块蚊子包凸起,甚至脸上也有。
莫名的,岳山觉得很刺眼。
这一觉醒来,浑身无力。
林峦觉得喉咙干涩肿热,鼻子如同喷火,舔舔干裂的唇。
一瓶矿泉水出现在眼前,林峦抬眼,那黑衣,好像是坐屁股下的衣服。
他放下水,手臂环过他的肩,一把将人扶到坐起,又将水递给林峦。
林峦也不客气,人虽虚,还是鼓足力,几口就干掉了大半瓶。
接过瓶子,岳山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本来是要去哪里的?”
“半山村。”
岳山一听,嘴上道:“蛮远的,也不知道你还要观察多久,今天恐怕你还得住我家。”
心里却骂开了,那黑心的婆娘老头儿,为了赚几个钱,良心喂狗都闲脏,不是这条路的人他们也拉。
林峦点点头道:“住可以,但你得收钱,还有,那个锅我也得赔给你。”
岳山点点头:“明天我送你去半山村。”
原本以为下午可以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只是半山村在另一座山。
家里也没交代一声。
互摸着时间差不多,去问过医生后,拿起地上的东西将人扶起。
两人怎么来的,怎么回。
林峦伸头感受着风,被岳山说了几句,忍不住,还是把头伸出雨棚外。
空气新鲜,风景也这般美,可惜昨天啥也没看到。
顶着风,一说话嘴就瓢,声音都被吹到了身后。
岳山侧过头,近乎嚷嚷着:“啥?你说啥?”
林峦往他的方向挪挪屁股,把头伸过去:“我说,那远处是雪山吗?转个弯看不见了。”
“是的,叫雄鹰山,那后头全都是雪山。”
正要说话,忽然觉得风吹的鼻子有些痒,不经意间手一擦,林峦呆住了。
一手鼻涕!
正要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又伸头:“有卫生纸吗?”
“没有,咋了。”
见车后的人没答,慢慢将车停下。
转头看去,看个正着。
鼻涕挂在嘴边,一吸溜回去,一下又掉下来。
岳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有啥,小时候我还会用舌头舔了吃了。”又道:“下来吧,我带你去溪边洗洗。”
刚要说嗯,一动身,鼻涕如下雨自然掉落,林峦身形一顿。
脚面准确接住了!
岳山忍不住扬起嘴角,递上手掌,打算让林峦借把力。
见状,林峦笑眯眯的将举起的手,放到他掌上。
入手湿滑黏腻,分开时还扯着长丝。
看着那长丝,林峦展现一个超大笑脸。
噫!
岳山顿了一秒,迅速将手举到他眼前。
林峦吓一跳,连忙后仰身体。
站定却发现岳山咧着大嘴,笑得如花开!
两人相视一笑,还真是幼稚呢!
溪水清凉,洗过之后,林峦觉得精神好多了,毕竟年轻恢复也快。
回程两人一路聊着风景。
林峦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从小到大,除了阿爷,村子里的都骂他,读书进了城里,城里人鄙视他的肤色,他的旧衣服,他的口音。
也曾讨好过,背后却跟别人骂他野种,也跟人干过架,打的鼻亲脸肿,依旧被鄙视。
虽然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但岳山觉得,能与他相识,很开心。
到站台下面一个村子,两人还了三轮车,一路慢慢走回去。
太阳正当中,村里人人注望这个新鲜人,林峦也好奇的看着他们。
在小路,能远远的看到木房子,岳山三步作两步,楼梯一步四五阶。
林峦不由得也跨步而上,这种自由的步伐,极大的取悦自己,只是高烧过后,脚步轻浮,酸软无力。
还是少跨一个阶梯吧。
阿爷跟昨天一样,坐在门口,只是今天手里编扎着竹片,旁边放着几个已经编扎好的箩筐。
一见到林峦,便道:“孙儿还难受不,吃饭了没得。”
说到吃饭,林峦还真饿了。
岳山接过话:“就着鸡汤下点青菜面,很快就好。”
“不难受了,我去帮帮他。”林峦答道,自己感冒,还是别离阿爷太近。
身后阿爷低声道:“山子个瓜娃子,早上就没吃,不饿么,那么大了,还不晓得招呼自己,唉!”
岳山手脚很快,进厨房时,锅边已白烟缭绕,缓缓上升。
林峦很自然的坐下添柴。
少年舀起锅中水,灶中火光也渐大,
锅边白烟散去,白雾在锅里打圈。
淡淡的烧木材的香味从灶里弥漫开来,馥郁且清新。
林峦有些精神不济,背靠着墙放空自己。
灶里霹雳啪啦,烧断的小枝桠,从火里嘣出来,惊得发呆的林峦连忙收回腿。
小枝桠一头忽明忽暗几息之后,冒出一串白烟,终是独柴难烧,灭了。
林峦捡起丢进灶膛,不经意间划过灶口,喜提黑线一根.。
原来灶口一条条一团团是这么来的。
林峦又重新扒拉起一根,待火光尽灭,寥寥几笔,被火烤黄的白墙壁上,就这么的,有了一幅画。
很满意,忽然又想到,这可是别人家的灶墙啊。
赶紧伸手去擦,被烫的一个激灵,痛感令他不由的惊呼,不停的摆手。
听到声音,岳山赶紧放下手中的刀,一个跨步过来。
只见林峦像犯错的小孩,举着四指红里带黑的手,眼中泛着水光望着他。
一向粗嗓门的岳山,不由的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了?烫到手了?。”
林峦翻着手道:“嗯…手没事儿,倒是你家的灶墙被我画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画的自己么。
还是正在洗菜的自己,神韵十足,比那些所谓的同学画的好多了。
岳山忽然感觉有些羞涩,拿起刀,片着青菜道:“画的特别好,不用擦,想怎么画都行,别再烫着自己就行。”
拿柴火画画这事儿,小时候可没少干这样的事情,只是笔不连线,不知道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到了城里,同学各个身怀绝技,除了读书,才知道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特长,噢,除了跑步,毕竟农村交通靠的就是腿。
听他这么讲,林峦放下心来,其实已经很久没碰过画笔,毕竟在他们眼里,这是没前途的事情,不能干。
岳山将一碗鸡汤青菜面放灶头,示意是林峦的,端起另一大碗面和一小碗汤出了厨房。
高山的午间,虽不像H城那般烈日炎炎,却也有一点热,加上在厨房里,林峦额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林峦也学着岳山端来碗,蹲在屋檐另一边的树荫下。
吸了一口面条,鸡汤鲜美,面条筋道,青菜清甜。
阿爷一手搁腿,一手端着鸡汤,时不时喝上一口。
也不道哪里跑过来一只大黄,疯狂的摇着尾巴,咔嚓咔嚓的吃着岳山丢给它的鸡骨头。
嗯?不是说狗不能吃鸡骨的么?
似乎感觉到林峦的视线,大黄转身转向他面前,摇头摆尾一顿晃。
林峦觉得它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犹豫间还是将鸡骨扔给它,还没到地,就被一口叼走。
后来,林峦才知道,同样是狗,在城里精致的生活着,也许命长,在村里,杂七杂八的吃,也不一定命短。
而自己,是一条生在城里的土狗,又要精致又要自由。
吃过饭,阿爷坐在草墩上打盹,岳山整理竹片,偶尔一两只鸡踱步而过,东啄一下,西看一眼。
林峦也拿个草墩坐门口另一边,靠着木门框,双腿伸在阳光下,晒得微微发烫。
舒舒服服眯着眼,远处翠绿的高山身影逐渐模糊。
一老一少,倚门而盹,岳山轻手轻脚,拿了工具,奔目的地而去。
绕过一座高山腰,一条山间小溪顺势而下,有时是瀑布,有时是深谭。
这小溪里有不少小鱼,抓来滋补再好不过了,蛋白质高,还不上火。
岳山将蒌筐倒放在水面窄,水流稍急的地方,将两边用石块堵严实,让水流只从筐底部流走。
沿溪流往上走一段路,拿起一根长棍,看到鱼便击打上游水域,鱼会在惊慌之下,顺流而下。
这方法岳山屡试不爽,是阿爷教的。
在最难过的日子里,这些村里人瞧不上的小鱼,曾经一度是一家人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