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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在赵永贵头顶滋滋作响,腕上的手铐随着颤抖撞击在铁质桌面,划出凌乱的刻痕。
      赵永贵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球里弥漫的红血丝显露出他的疲惫:在县派出所逼仄而陈旧的审讯室里,他已经呆了12个小时。
      大门打开的声音落在赵永贵耳朵里成了铡刀落下的嗡鸣,他抬起头看着来人,微微扯动唇角:“警官,好久不见。”
      “赵永贵,”邹铭亦将照片铺开一排,随后直视着对面那个外表老老实实的男人,“能聊聊吗?关于你卖包子的原因。”
      “……方便,还不用花钱,多好。我就搞点小生意,养活养活自己。”
      “好么?”邹铭亦嗤笑,举起定格了冻肉的照片,抬到眼前细细观察。
      “那你知道你卖的包子里,有别人的孩子、爱人吗?那你的呢?你的妻儿,去哪里了?也被你做成一笼包子,养活自己了吗?”
      “不…不不不……我有儿子吗?我的妻子……包子?对,我老婆要吃包子呢,我得去给她买……”一提到妻儿,赵永贵冷淡而平静的皮囊瞬间破溃,露出内里疯癫怪物的一角。
      话在嘴里滚了几圈,赵永贵突然把头往桌上砸,他下了狠力气,额角迅速滚下血来。唐嘉然怕他砸死自己,制住赵永贵的肩膀把人往后拉,固定在椅背上。
      邹铭亦同样起身,支到赵永贵面前,隔着厚重的血雾与他对视:“你当然有儿子。赵小海,15岁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你的妻子陈桂芳十六年前进城寻子,一去不返。”
      一滴浑浊的泪划过脸颊,赵永贵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铁椅上,声音虚浮:“啊……原来,都过去十几年了啊。”
      “是啊,你早就没有家了。疯了十几年,也该清醒了吧?”邹铭亦招手,示意唐嘉然把人松开,自己举着雾水县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证明在赵永贵面前站定。
      “没有工作,没有土地,你开始偷尸的起因是穷吧。至于养活自己…呵,谁知道呢?希望他俩是真的失踪,而不是……”邹铭亦点了点证物袋里的人肉包子,语焉不详。
      两张死亡证明被放到了铁桌上,赵永贵抚摸着妻儿久违的面庞,喉口哽咽,眼泪却好像流干了,只能发出干涩的悲鸣。
      “警官,我……”
      突然,砰的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江楠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队长,出事了,洪林村村民聚众要砸赵永贵家,林眠和程江白正在那边搜证,双方起了冲突,人太多了,他们快拦不住了!”
      来不及多想,邹铭亦只得对着急急起身的唐嘉然扔下一句“看好他”,转身向赵永贵家赶去。

      二十多分钟前,赵永贵家。
      林眠戴着手套,抚开后院菜园上盖的一层薄土,露出星星点点的骨茬。
      看着碎骨上凌乱的刀痕,林眠也免不了头皮发麻。
      “嘶……用人来当养料,这菜园子能长不好吗?”程江白在一旁扛着相机拍照,同样后背发凉。
      屋里传来派出所民警的呼喊:“现场勘察完了,可以往里进了。”
      “走吧程哥。”林眠将碎骨仔细装好,拍了拍手上的土渣,顺手把程江白从地上拉起。
      屋内灯光昏黄,门框上褪色的春联残片在风中扑闪,暗红色忽明忽暗。
      家具不多,老式电视顶堆了一层灰,已经很久没人使用,客厅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座位都没有,只弥漫着一股灰败的味道。
      床边是唯一的亮色,一张发黄的全家福静静立在床头,只是照片上的人脸都被黑笔涂抹,看不明晰。
      顾不上脏乱的地板,林眠匍匐在地上,示意程江白看向床下:“里面有个箱子,上面扔了把工兵铲,应该是赵永贵挖尸的工具。”说罢就着手准备把箱子从床底拖拽出来。
      “停下!你们要干什么?警方办案,无关人员请勿靠近,停在警戒线外面!听不见吗?!”
      陈旧的木箱刚重见天日,门外民警的喝止声紧跟着传来。火把的光斑在糊着报纸的窗户上乱跳,事情不大对——林眠和程江白对视一眼,将箱子踢回床底,猫到开了条小缝的门边。
      赵永贵家周围被村民围满了,看样子,至少有二三十人,靠前的几人手上都举着火把,不管老弱妇孺都凝着一脸怨怼。

      “吃人魔的狗窝烧了干净!”
      潘建军沙哑的吼声刺破屋顶,引来村民的阵阵应和,无视警戒线的拦截,他们一步步走近。
      加上派出所的三个同事,屋内只有五个人,能成功拦下村民们的几率为0。林眠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杂物堆里的喷雾器上。
      “程哥,你快通知队长他们。”
      门口,民警老陈试图稳定村民情绪:“大家先冷静好吗?赵永贵现在正在接受审讯,法律会严惩他的,何苦把自己也搭进去呢?”
      潘建军已经气红了眼,冷静不再:“严惩?他碎尸万段都难以谢罪!小浩天天托梦和我说他想回家,可我连我儿的全尸都没法殓齐,都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我和乡亲们,夜夜难寐!”
      他高举起手上的火把准备往屋里扔,嘴里恶狠狠地:“先烧了他家,再亲手剁碎这个杂种!乡亲们,上啊!”
      “哗啦”一阵水雾浇灭了火把,却点燃了村民的怒火。林眠扔掉喷雾器,手缓慢摩挲到身后,紧盯着为首的潘建军。
      “潘先生,赵永贵数罪并罚,死罪难逃,他总归是要死的。你们如果动私刑,那就也成了凶手,到时就不是蹲看守所的问题了。”
      “呵,”潘建军并未退却,“想走的就走吧,潘某人丧妻失子,没什么念想了,手刃畜牲给儿子报仇,我活着就为这个了。”
      人群微微骚动,有人走了,更多的留了下来。潘建军眯起眼,抄起地上的石块:“那就动手吧!”
      老陈举着执法记录仪倒退:“停下!最后警告一次,都别动!”
      半块板砖擦着他的耳廓砸进门槛,潘家雇的护院抡着钉耙扑了过来,耙齿勾破棚下破塑料布时,十多只老鼠从霉烂的玉米堆里炸窝般窜出。
      林眠挡在门前,反手卸了来人手中的木棍,余光瞥见老陈脑后高举的砖块,咬了咬牙。
      “哐当”砖块和人一起倒在地上,情况紧急,林眠一个鞭腿放倒了偷袭的村民。
      “谢了。”
      村民已经冲进了屋子,来不及回应,林眠掏出枪朝天扣动扳机,“都住手!”
      短暂的安静,下一秒,尖利的叫声钻入耳膜:“警察杀人啦!!”
      屋里更乱了,玻璃碎裂声、棍棒打砸声、尖叫声混在一起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不知道身上挨了几棒林眠才冲到屋内,方才整齐的现场成了一片废墟。潘建军举着从厨房摸到的菜刀,恶狠狠地砍着见到的一切。
      “潘建军!”他回头,对上了正对着自己的枪口。
      “怎么,警官不去审判犯人,要对我这个平民百姓下手了吗?”
      “别废话,村民们是你聚集起来的吧,警方还没有公布凶手,你又是怎么锁定赵永贵的?”
      潘建军却像听见笑话般,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警官啊,人肉包子可是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就这么一想就想到了他,这可怪不得我。村民们都想给自己谋公道,我们是同路人,恰好一起了而已,怎么能说是我聚集的呢?”
      说罢,他重新举起菜刀,对接近的枪口熟视无睹:“别拦我了,警官,一会儿误伤了可不好。”
      理说不通,林眠收了枪,劈手夺过潘建军手里的刀,“潘先生……呃!”
      后颈剧痛,眼前都模糊了,林眠强撑着把刀往角落里一扔。身后的村妇瞪着眼,松开手里的碎砖,眼瞅着见了血,她后退两步,尖叫着跑开了。
      潘建军还想动作,窗外传来的警笛声却给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他扔下手里刚捡起的菜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吧,那就让法律替我好好,严惩凶手吧。”

      聚集闹事的村民被赶来的民警带走,邹铭亦绕过断壁残垣,正遇上撑着林眠走来的程江白。
      二人身上都沾了血,邹铭亦快步迎去,撑起林眠的另一半肩膀,“伤到哪了?还能坚持吗?”
      “我就被砸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嘶……”林眠还想嘴硬,骤然的昏沉却不领情。
      邹铭亦蹩眉,看着林眠猩红的后颈和程江白破破烂烂的衣袖,将人扶到车旁:“先去医院,我再看看这里还剩下什么,”又瞥了一眼林眠,补充道:“别逞强。”
      赵永贵家历经打砸,到处落满残渣碎灰,邹铭亦在屋里上下检查了一通,锁定了个落在地上的破相框。
      全家福上的人脸依旧被黑色覆盖,扔下破烂的相框,邹铭亦从照片背后拎出一张熟悉的、泛黄的纸片,油污下,“邀请函”三字依旧清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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