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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失逢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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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蒔与猛地跑到窗边,往下看。
一小孩慌张失措向前跑,一人在他身后徐徐逼近。
蒔与自三楼跳下去,在小孩摔倒的那一刻抱住了他,却受惯力滚了好几圈。蒔与已经看清那小孩的模样,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柳……正?”
柳正顿了一秒,才放声大哭,死死抓住蒔与,喊:“我终于找到你了”!
“啊……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啊,早说嘛。”那人在身后尴尬找补:“这小孩从外面溜进来,多危险。”
蒔与拉起还在哭的柳正,道:“抱歉啊”。
那人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你说说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要是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蒔与的脚底还是轻的,似是被柳正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柳正抱着蒔与的手臂,把眼泪蹭到他的衣袖上,抽咽道:“可我就是要找到你”!
“你……”蒔与对他没有办法,他问:“王哥呢”?
“他家里人生病回乡下了。”
蒔与皱眉道:“那你一个人生活?奶奶呢?”
“奶奶走了……”柳正抱着蒔与的手紧了紧,他道:“王哥走后没几天,奶奶不小心摔倒走了”。
蒔与懊悔死了。须臾,他看到柳正抬头,眼尾下垂,眼泪摇摇欲坠,用熟悉的可怜眼睛望他,接着听到柳正声如蚊呐地说话。
柳正低声道:“我只有哥哥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可万一呢?万一是你呢?我就偷偷跑进来了。”
蒔与真诚道歉:“我的错,柳正,对不起。”
柳正摇头,道:“哥哥,你是最不该道歉的那个人。我喜欢你,愿意来找你,是我的选择,你受着就行”。
“行,那我就慷慨受着了。”蒔与用力揉柳正的头,抑扬顿挫道。
走到一半,蒔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明天是不是要上学”?
柳正难过点头,回:“是的”。
“行,等会送你回去。”
柳正疯狂摇头,牢牢锢住蒔与,道:“不要!不听你的!我不回去”!
蒔与轻“啧”一声,无奈道:“随你随你,你自己跟老师请假”。
前方的躁动硬生生嵌住蒔与的脚步,被困囿在原地的人们暗自交谈。
慕林隅小跑至蒔与身旁,蒔与问他:“发生什么了”?
“有人死了。”
蒔与的灰色眼珠颤了下,眼下的红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他连忙半阖眼,想藏住这半分慌张,却还是被慕林隅窥见了些端倪。
慕林隅抓住蒔与的手腕,安抚性地摩挲那颗红痣。
蒔与却垂眼没敢看他。
不想被命运找到的可怜人会不会被逮捕呢?
蒔与又紧张又兴奋,期待最后的审判。
“卢警官,您这是干甚呢?”
卢爻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一个人。
那天蒔与走后,他一直都很担心蒔与的状况。而今天这人的死亡,也催促着这份忧虑达到了巅峰。
“没事。”没找到,他松了口气,可一偏身,一个熟悉的身影拽拽地扑上来,刚沉下的心又悬起。
“卢警官,好久不见啊。”蒔与懒懒道。
卢爻面对蒔与,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江与,我不想抓你”。
蒔与歪头,佯装困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卢警官”。
卢爻恨铁不成钢道:“我真是服了你。”
蒔与摊手,表示很无辜。
“你是哥哥的男朋友吗?”
“暂时还不是。”慕林隅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蒔与身上离开。
“那你是不是喜欢哥哥?”
“这么明显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哥哥的。”柳正笃定道。
“是啊……”
没有人会不喜欢蒔与的。
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结果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才明白。
处于混乱期,又对自己抱有幻想的蒔与,他怎么就蠢到能硬生生推开他?
他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
慕林隅喟叹一声。
“慕林隅。”蒔与说完话,悄无声息回到原地。
“我在。”慕林隅笑应。
“叶酲呢?”
慕林隅的脸瞬间垮下来,不咸不淡回:“死了”。
叶酲从身后走来,手搭在蒔与肩上,笑叹:“谁在咒我呢”。
蒔与:“等会要多带一个小孩回去。”
叶酲低头,柳正小手拉着蒔与的衣摆,正抬眼看向他。
就一普通小孩。
“好。”
可他们能走,蒔与却走不了。
卢爻又一次问他:“你确定你那时候在三楼看风景吗?”
蒔与双手环抱,不耐道:“是啊。卢警官,你问三遍、我也说三遍了,你不会以为我是凶手吧”?
卢爻审视蒔与的眼睛,想从其中发现些线索,对方却坦荡到不含丝毫慌乱与泥垢。
“行,江与,你走吧。”
蒔与起身要走,门刚被推开,元樵顶住他的咽喉,把他狠狠推到墙上。
“哎!”卢爻连忙喊,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江与!你TM是不是有病!”元樵忍不住低喊,手下的劲也越来越大,“你敢……你真敢啊,江与”。
慕林隅和叶酲两个人后脚进来拦,柳正抱住元樵的腰往后拖。
“我就不该……”想到有警察在,元樵止住嘴,他瞪了眼蒔与,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咳咳!咳咳咳!”
蒔与咳得眼睛都红了。
元樵立马松手。
蒔与沙哑道:“我一定要做。”
“你是猪脑子嘛!”元樵又气又无奈,最后无可奈何道:“随了你”!
“还有……”元樵烦躁拉着蒔与往外走,避开其他人道:“你知不知道发现尸体时,还有一个人在场”。
“谁?”蒔与愣愣问。
“江紊,如果单是你杀了人,我也不至于这样。但谢奏给你做了DNA检测,和江紊的妻子——陈殊……”元樵眉骨直跳,道:“结果是……”
“够了。”蒔与冷声打断元樵。
元樵什么都明白了,控制不住声量喊:“他是要逼你认罪!江与,你TM到底惹了谁”?
“那我认罪好了。”蒔与偏过头轻轻道。
“认个屁!你想死,我还不同意呢!”元樵指着慕林隅和叶酲道:“你俩给我看好他!但凡他出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们!”
元樵走了,徒留蒔与无力靠在墙上。过长的发丝挡住了投掷过来的视线,蒔与神情恍惚,淡淡地不着任何颜色。
他知道为何这样,卢爻还是来找他了。
因为凶器。
因为现场没有真正的凶器。
卢爻还是怀疑他。
认罪?
没有证据,他死都不会认罪。
DNA,什么狗屁DNA鉴定,他要是不认,没有人逼得了他。
叶酲脱下外套蒙住蒔与,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耳边道:“我们走吧”。
蒔与点头。
蒔与不清楚慕林隅和叶酲达成了什么共识,这些天,慕林隅在这儿也住下了。
不仅如此,万里也来了,还有顾苌楚。
万里犹豫不敢上前,蒔与揣着兜,严阵以待等着。
万里:“哥……我谈恋爱了。”
“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蒔与微微眯眼,道:“虽然我谈的恋爱的确都很失败,但我不会以过来人的经验来规劝你,你要自己用心去感受。既然你喜欢,那我祝福”。
蒔与带着难以比拟的郑重道:“我祝福你们。”
“哥!”万里“哇哇”哭,抱着蒔与的腰,衣服瞬间湿了一大片,哽咽道:“哥,你是不是知道我最想得到你的祝福……你才这样说的”。
蒔与回抱住他,笑道:“不是,真的字字真心,句句肺腑”。
蒔与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苌楚,他从一开始就紧张望着这边。
视线交汇,蒔与点了下头。
一个家中贵子,一个黑客高手。
不管如何,只要万里幸福,他都祝福。
不停歇行了万里路的万里,这次可以好好休息了。
蒔与相信,如果有一天万里后悔了,他一直都有能力可以带他离开。
“哥,你呢?”万里问:“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期待蒔与的回答。
“我啊……”蒔与诚实回:“我不知道。”
“得过且过吧。”
两小孩去上学,万里和顾苌楚走了,叶酲也回公司了。
但叶酲和慕林隅至少会有一个人留下来……看着蒔与。
从火焰里淬出的冷刃,炙热又张扬,落在蒔与头顶,像是为他亲手打造的冠冕。
蒔与一个人站在厨房。
慕林隅从身后进来,靠上蒔与紧窄的腰。
蒔与没回头问:“燕祈呢?”
“在花鸟岛。”
“……”蒔与幽幽道:“这两人是去度假了啊。”
慕林隅轻笑一声,道:“你想去,我们明天就出发”。
“行啊,去看看他俩过得怎么样了。”
蒔与端着巧克力雪糕转身,眼前忽地一红,一层层薄薄的纱丝丝缕缕地缠住他。蒔与的手失了力气,盘子从手中脱落,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像被重物击打了般,蒔与闭上眼睛,头往前一仰。慕林隅的心都要跳出来,他下意识抱住蒔与,膝盖砸在碎片上,洇出了血。
“江与!江与!”
蒔与在与这具身体争夺主导权。好奇怪,他都能听到慕林隅急切呼喊他的声音,甚至想睁眼安慰慕林隅,可怎么都看不见光。
唯有寂静的红,如血一样的红,匍匐于潮湿嶙峋的世界。
直到眼底落下一滴湿润,悄悄地,却难以忽视,仿佛要融化他的心。
可蒔与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哭。
“别……哭。”蒔与艰难睁眼,他整个人都扑在慕林隅身上,道:“哭什么,至少等我死了再哭啊……”
慕林隅将蒔与紧紧困在怀里,倔强道:“没哭”。
“还没哭……”蒔与撑着慕林隅跪坐在他的身上,细细瞧着慕林隅为他紧张的样子,忽地发现……
慕林隅,我有点害怕孤单了。
“慕林隅,我好像生病了。”
“那我们就去看医生。”
蒔与没应,他想起自己摔碎了盘子,那慕林隅现在……
疯子!
“你是不是扎在上面了!”
慕林隅先护着蒔与远离碎盘子,自己才慢慢站起。
“我好久都没有抱过你了,一时情难自禁,就忘了。”
“有病!”蒔与不自在移开视线,努力不去看慕林隅灰色裤子上的深色痕迹,可见他还愣愣站在原地凝自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打算让我扛你吗”?
慕林隅缓缓摇头,低着声音回:“别担心,我可以走”。
蒔与转身就走,在门口踌躇半天,最后泄气走向还在里头慢慢挪的慕林隅,伸出手,问:“要不要扶”?
慕林隅笑道:“要。”
“我好怕你死啊。”
莫名的一句。
蒔与的心突然沉了下,他僵硬偏头,慕林隅低眉浅笑,唇角轻扬,温柔到不可思议。
“我可不敢死。”蒔与抿唇,淡淡道:“像你这种老变态,指不定会对我的尸体做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
“呵。”蒔与没回他了。
流了点血,但伤口并不大,就是几个小口子。看慕林隅那样,蒔与还以为他下半生都要坐轮椅了呢。
呵呵,男人的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