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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邪魔之难（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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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室中闭关五日，夜无虞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两人来到石室的另一侧，破开了墙壁前的结界，打量着壁上高约两尺长约五尺的长方形壁龛。壁龛里放着几只冰晶石匣，和一只方形的白玉盒子。两人将所有匣子连同白玉盒子抱出来，坐在白玉长案前，将匣子和盒子一一打开。
冰晶石匣中，装的都是以金索为环装订成册的玉版书。夜无虞对着玉版注入灵力后，玉版中立即透出用灵力书写的字，读了封面页后，知道，几册玉版书，分别是雪杄剑法、雪杄内功运转心法、通用术法谱、雪杄秘术，以及最后一册雪杄创派记。
相较于洞中石碑上记录的雪杄剑法，玉版的雪杄剑法是完整版本，封面页之后的首页，就详细地记录了修炼及使用雪杄剑法的种种注意事项。其中就有提到，运用雪杄剑法最后一式，以合灵之人灵力相送不能为界，越过此界，身体虚损，严重者血尽身枯。
风启刀看着玉版上的提示，想起几天前夜无虞经历的一切，神色变得严峻。
夜无虞见风启刀变得沉默，神色严肃，对自己之前在北原城的心急之举颇有几分惭愧，准备找点其他话题转移下风启刀的注意力，于是拿起雪杄创派记，注入灵力后，迅速翻了一下，然后看到其中一页上画着一只六足、长颈、脊背上长有剑骨、浑身闪耀银光的动物，连忙递到风启刀面前道：“风启，你看，原来这就是雪杄巨兽。”
风启刀放下手中的雪杄剑法，偏过头来看玉版书上的雪杄巨兽。
夜无虞又展开下一页，大概读了一遍内容，叹道：“原来，雪杄巨兽乃是雪杄山的护山神兽，但早已身陨。雪杄巨兽身俱神力，身陨前将部分神力化为千年冰寒之力封藏于雪杄山后山的冰渊之下，那里也是雪杄山的灵脉所在，此种冰寒之力，但凡感知到外物入侵，便会自渊底涌出，凡所触之物，皆会瞬间被冻成冰。”
而雪菁家族的人，自五百年前就是雪杄山的后山守山人，常年居住在雪杄最高峰，守山的同时，亦醉心修道，后来，受到冰寒神力启发而有所顿悟，结合体质，创出雪杄剑法，并据此成立了雪杄派。
那株会自洞底涌出的白树，亦是由雪杄神兽残留神力所化的冰寒雪树，雪菁家族的先人创立雪杄派时，便与雪树结下血契，从此，雪树守护雪杄派密道禁地，但凡外人闯入冰晶岩石洞，雪树便会自洞底涌出，以冰寒之力冻结侵入者。
那只方形的白玉盒子中，放着一块用千年寒晶石所炼制的雪杄令牌，令牌巴掌大小，呈六角雪花状，内外银光流泻，晶亮点点，寒如冰，硬如铁，乃历任雪杄派掌门所持之物。
将所有东西看了一遍，想着之前雪杄派的消失，夜无虞心情沉重。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乃是雪菁家族后人。她特地先学了雪菁家族的血禁咒术，在将所有书册、令牌放回到壁龛后，祭出自己的血，画了符咒，将符咒送入结界，再次将壁龛保护起来。
因不知外面自他们离开后，情况如何了，又担心他们离开得太久，让其他人担心，两人不便多做停留，决定先出去看看。
“风启，待会儿我们先去那间放着牌位的石室一趟。”夜无虞道。
“好。”风启刀明白，夜无虞是想要去那里祭拜自己的亲人。
两人通过石壁上的转盘，打开了石门，来到外面的洞穴。
现在夜无虞已经知道了，离开洞穴的法阵启动按钮，分别位于第九块和第十八块石碑碑脚处，那里各有一处铜钱大小的圆形标记，标记颜色浅淡近同地面，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将灵力注入圆形标记中，就可以分别打开通往牌位室和外出通道的阵法。如果进洞穴的人未能发现此两处标记，也不用担心，两处法阵会在石碑亮起后一段时间，自动开启。无论当初设下这些规则和法阵的先人是谁，其考虑可谓十分周全。
夜无虞将灵力注入第九块石碑碑脚处的标记中，巨大的冰面上立即出现一个圆形法阵，两人进入阵中，很快被吸了进去。待站稳后，已经来到摆放着牌位的石室。
再次进入这间石室，夜无虞的心里沉甸甸的。她走到一侧墙壁，看着壁龛中名字早已亮起的雪菁家族牌位，现在，这些名字突然对她有了意义。如果一个家族就是一株树，那所有人都是这株树上的枝丫，所有人，同根而生，同脉相连，即使早已阴阳两隔，仍然彼此相系。
夜无虞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未被点亮的雪菁颜和雪菁菲两块牌位上，抬起手，往两块牌位中分别送入一滴血。很快，牌位上的名字亮了起来。看着亮起的雪菁菲牌位，夜无虞想起她娘短暂的一生，想起她娘怀着她的那十个月所经历的磨难以及东躲西藏的经历，突然一阵哽咽，眼泪就要涌出来，连忙稳住自己，把眼泪逼退了回去。
夜无虞又转身，走到对面墙壁，为萧霖的牌位送入一滴血，萧霖的牌位也亮了起来。
两人在石室中，静默了片刻。
“好了，风启，我们出去吧。”过了一会儿，夜无虞说道。
风启刀点点头，牵起夜无虞的一只手，将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拉着她走出了石室。
刚走到三岔口，就见一道白影转进了通道，双方打了照面，原来是古山白进入了密道。
古山白闪身到两人身前，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没事，那就好了。见已过去几天，你们仍未出来，大家都有些担心，就让我进来看看。”
夜无虞道：“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古山白点点头，跟着两人折回中间的通道，进入冰晶岩石洞，跃入中间的黑洞，进入了出口通道。
待出了密道，驭剑落回峰顶时，夜无虞微微一愣。
只见峰顶的岩石旁，戚郑南正负手临崖而立，远眺着前方缥缈的云海，虽然周身透着威仪，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寂寞。听见动静，随即转过身来，目光正好落在夜无虞身上。
三人在峰顶落下，朝戚郑南走过去。
古山白和风启刀分别同戚郑南行了一礼。
想戚郑南在此等候，定是有话要同夜无虞说，风启刀行完礼后，看了夜无虞一眼，便同古山白一道离开，去了下面的练习场。那里，还有秦臻等几名同夜无虞和风启刀相识的弟子，同古山白一起过来了。
安静的峰顶，深秋凉凉的山风阵阵吹来，太阳已经偏西，柔和的光线落在雪杄山上，为山上的草木山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金色。
戚郑南看着夜无虞，道：“没事了吧？”
夜无虞点点头：“没事了。”
戚郑南道：“我此番来见你，乃是有事相告。”
夜无虞静静地听着他说。
戚郑南道：“经过几大门派商议，决定雪杄派的遗址今后交由你处置。”
夜无虞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戚郑南平静地看着夜无虞，接着说道：“关于你的身世，几大门派的掌门俱已知晓。邪修也已承认，当年确实放出过一道邪魔之气，而那道邪魔之气，附错了身。关于当年，”戚郑南顿了顿，“关于当年飞雪同清婉之间发生的事，虽然现在真相大白，但毕竟，清婉终是死于飞雪之手，事情也已过去多年，经过商议，决定不再旧事重提，此事，希望你能理解。”
夜无虞虽然有些失望，但仔细想想，对于大多数修行人而言，夜飞雪不过是一名来自夜家寨的普通女子，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很多人都不会再刻意去想这个名字，甚至已经忘了这个人。这个名字，连同当年之事的真相，其实只对很少人有意义。而现在，应该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娘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也能感到安慰了。遂点点头，道：“嗯，我明白。”
戚郑南又道：“不论你今后有何打算，但如果想要守住这个地方，仅靠剑术是不够的。虽然青松门不能将你收为亲传弟子，但你和你的道侣，可到青松门学习各门派都通用的阵法，如果你们来，直接找山白就行，他会为你们安排。雪杄派山门前的结界，我建议暂时不要撤除，山白会告知你通行咒术。”
夜无虞再次感到意外。她原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进青松门了。毕竟，她曾经偷学门派功法。她看着戚郑南，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第一次觉得，面对这个是她亲爹的人，感觉很复杂。或者说，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戚郑南对她的想法。
戚郑南看着这个现下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女儿，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转过身，再次面对远处的云海，神思竟是有些飘远，像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戚郑南缓缓道：“当年，我曾在雪杄山后山遇到过你娘，那时的你娘，已经恢复记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估计正在想办法进入雪杄派。可那时，我不知道她的身世，只当她同其他散修一样，想进入雪杄派寻宝，于是阻止了她。那时，我心知与你娘此生只能止于相遇，在临别前，便赠予了她一枚秘牌，告知她，若遇到任何困难，都可来找我，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虞渡过此生。”
夜无虞愣住了。
无虞。
原来，她娘给她取的名字，是这样来的。而且，听戚郑南所说，原来，他心里是有过她娘的。原来，他爹并不是一开始就憎恨她娘的。而现在，这份恨意，似乎已经消散了。留在戚郑南心中的，只有对往事的无尽追忆，对所有事的怅然与惋惜。
戚郑南转过身，再次看向夜无虞。这天之后，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无论如何，这也是他的女儿，也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与他的孩子，所以，好好记住她的样子吧。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爹，你若是要怨我，我不会怪你。”戚郑南突然说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夜无虞急忙上前道：“我不会怨你的。我也没有怨过你。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戚郑南停下，微微侧身听着她说。
“在你眼中，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最爱红衣，张扬洒脱，侠义心肠。”戚郑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顿了顿，又道：“因为遇见我，被误了一生！”说完，驭气而去。
夜无虞只觉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再看时，戚郑南已经远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雪杄派上空。
夜无虞转过身，一如之前戚郑南的样子，静静站在崖边，看着远处开始染上晚霞的云海，心境起伏。短短的时间里，惊讶、意外、释然、触动，所有的情绪，她都体验了。最重要是，她突然理解了当年的她娘和她爹。
原来，一切并非始于无情，恰恰相反，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有情。
一道身影闪身过来。是风启刀。
见戚郑南已经离开，夜无虞还兀自站在峰顶，他便过来了。
“无虞，没事吧？”
“没事。”
“那，下去吧，大家都还在那里等着，想同你交流呢。”
“嗯。”夜无虞也很想知道北原城现在怎么样了。
***
北原城的善后正在进行。由于先前夜无虞几乎丢掉性命地发挥雪杄剑式，整座北原城的民众，体内的邪魔之气很快就被净化干净，原先陷入无意识的人们纷纷醒来，感觉自己宛若做了一场黑暗的大梦，梦中所见俱是黑色，还伴随莫名的恐惧和焦虑，仿佛黑暗中潜伏着恐怖的事物，会出其不意猛扑过来。城中以及郊外原慕家遗址中残留的邪魔之气，在之后门派弟子的进一步清理净化后，也已经消除干净。北原城连同城墙，都恢复了原样，天空也重新明净起来。
部分原本体质虚弱的人，醒来后，精神透着不济，门派弟子便将带来的丹药，分给了大家。青松门的苏亭真也带着几名弟子赶来了，检查了人们的身体后，开了个安神清心补充正气的方子，交给当地负责处理善后的官员，让按方子配了药后，煎成大锅的汤药，分发给全城百姓服用，每日两次，连服七日。
经历一场劫难的北原城，就这样，正在慢慢地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