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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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俞白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了运动鞋底刮擦地面的响声，和心电监测仪断续的“嘀嘀”声。
他……还活着？
“血氧饱和度94%，血压还在波动。”冰凉的袖带箍紧上臂，加压的胀痛让俞白的睫毛颤动。
“他已经睡一夜了，不是说情况不严重吗？怎么还不——”
翻动病历的哗啦声截断了那年轻人的话音，“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身体机制的原因导致的昏睡。”
“可是——”
“患者平常有练武的习惯？”
“啊？哦哦，对，他从小就练武。”
练舞？
俞白在混沌中费力地回想，那不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吗？
那会儿的方女士还是愿意给他几个眼神的。
“家属不用担心，”外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看这里，肋骨有骨裂，这就是患者的脏器没有损伤的根本原因。”
下一秒，有冰凉的东西滑过锁骨，医生用剪刀剪开绷带的声音异常清脆，“倒是这些软组织挫伤看着吓人，其实恢复的最快。”
俞白还在费力地思考，就感觉自己的眼皮被猛地撑开。
强光刺得他生理性流泪。
“瞳孔对光反射也正常，现在昏迷是大脑保护机制。”
“你再继续看护，后续如果有——”
“醒了！醒了！他，他睫毛在动！”
耳边骤然传来玻璃瓶被打翻的声音，下一秒，俞白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滑落，混着男生的哽咽，“卧槽，吓死老子了！你终于醒了！”
浓重的机车机油味扑面而来，俞白在剧烈呛咳中撞进现实。
喉结突然被按住，“吸气。”
听诊器贴在右侧胸口时，右肋的钝痛随着每次呼吸在胸腔炸开，“呼吸音清晰，没有气胸。”
“这是几？”医生的手指在虚空中晃动。
俞白的喉结艰难滚动，破碎的音节碾过灼痛的声带：“三……”
粗粝的尾音被剧烈的咳意截断，右肋的钝痛随着呼吸加剧。
“现在呢？”
“二。”
“他知道，他知道！没傻！！没傻！！！”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男生。
医生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耐心地解释道：“看手指是为了辨别患者是否存在重影的显性病况，不是看人傻了没。”
“哦哦哦。”王珞恍然大悟，他摸了摸脑袋，“那还要干啥才能判断他傻没傻？”
俞白长吸一口气，再猛地吐出。
这傻子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啊？！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医生说：“现在试着抬左腿。”
膝盖撞击金属床栏的闷响中，俞白猛地回神。
不痛？
或者说……
没有往常那样，只是轻微磕碰就会带来钻心的痛！
俞白猛地抬眼，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这个看起来脑子不正常的男生身上。
眼神警惕。
王珞被他陌生的眼神惊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王珞！你不认识我了？！”
俞白皱了皱眉。
见过吗？
王珞倒吸一口凉气，原地跳起，扯着医生的袖子，用着自以为很小的气声道：“医，医生，我哥，我哥他，他真的傻了！不认识我了！”
医生皱了皱眉，低头去翻阅电子病历，屏幕的荧光在镜面上跳动。
他滑动着手上的平板，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整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从CT上确实能看出来，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所以短期失忆是正常的。让他好好休息，家属不要刺激患者情绪。”
“嗷嗷嗷，那就行，那就行！”王珞拍拍胸膛，猛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点了点头，“再观察几天，后面如果没事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俞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疑惑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他忍不住开口，“请问我——”
医生转头看他，没忍住，感叹道：“你也是命大，看着一身血，其实都是皮外伤，你旁边那个才可怜呢……”
话音未落，左侧病床的护士开口，“医生，我们还是联系不到这个孩子的监护人。”
“那学校那边怎么说呢？报过警了吗？”
医生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孩子伤的不轻，伤的还不止这一次，后续处理必须得有监护人在场。”
不对劲。
太不对劲。
按照流程，此刻围在床边的应该是校领导、警察，甚至是……监察组的人。
那些人呢？！
俞白猛地撑起身子，左肋撕裂般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
不对！伤口的位置不对！
这不该是他熟悉的痛感——不应该是手腕疼才对吗？
他下意识地摸向左腕，没有！没有伤口！
俞白低头，腕上别说伤口了，连个划痕都没有！
他猛地翻身下床，输液架被扯得“哐当”倒地。
王珞一惊，扑过来拦住他，“医生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
俞白充耳不闻，挥开他伸过来的手，探身抓过床头的手机。
因为是人脸识别的缘故，手机打开的很顺利。
下一刻，他愣住了。
屏幕上陌生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两人的笑容灿烂如花。
俞白手脚冰凉，满目惊惶。
这不是他的手机，他的母亲也从不会这样对他。
他抖着拇指，点了数次才打开相机，前置摄像头里映出的面容，让他瞳孔骤缩——
眉骨贴着渗血的纱布，右颊擦伤结着暗红血痂，漆黑的眼睛此刻正从屏幕里与自己对视。
是那个转学生。
那他自己的身体呢？
过于怪诞的现实陈设于眼前，让俞白的脑袋一团乱麻。
梦或精神失常已经不足以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手机从指缝滑落，在床栏磕出清脆的响声，最终“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监护仪的电流声在耳畔忽远忽近，他忽然觉得可笑。
自己谋划了三个月的局，因为转学生的插手而破坏，他认了！
但他以生命作赌的局，却因一场荒谬的“借尸还魂”被硬生生地截断。
医生说的那些话瞬间涌上俞白的脑袋。
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监护仪的警报声炸响时，俞白已经赤脚踩在了瓷砖上，电极片的线在空中崩成一条直线，接着被猛地扯开！
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王珞竟然没拦住，他豁然转身，焦急地喊道：“辙哥，你别动！你已经骨裂了！你别跑了！！你小心骨头又裂了！！！”
辙，哥。
俞白的唇间无声地划过这个名字。
几步的路程，几乎眨眼就到。
俞白用力攥紧帘子，塑料轨道在他的重压下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咔嗒声。
他扬手就要拉开！
“干什么？！ 患者需要安静！”帘子里突然传出的呵斥让俞白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猛地抽搐。
帘子突然被掀开，下一秒就被出来的医生反手拉严。
一闪而过的画面映在俞白的瞳孔之中。
病床上躺着个人，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谁让你下床的！陪护人呢？”边说着，医生边把听诊器塞回口袋。
“这儿！这儿呢！”王珞将辙哥发白的脸色看在眼里，一把扶上他的小臂，却被骤然甩开。
他的动作僵了一瞬，想到医生说的，又软了语气，“辙哥，你得静养，跟我回去吧。”
俞白充耳不闻，推开王珞就要拉开帘子，只要看一眼！他就能确定！
“辙哥！”
“诶，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听话呢？！”
室内闹哄哄成一团。
下一秒，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你们闹什么呢？！”
病房里瞬间安静，全部转头看过去。
“新华分局接警民警。”走在前面的警察举起证件，金属扣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我们接到报警有疑似校园暴力案件，请问哪位是报警人？”
“是我，”医生举了下手，朝着俞白低声道：“别闹了，回去躺着！”
看着逐渐逼近的警察，俞白攥紧了手指，沉默了几秒，转身往回走。
后方传来医生的回话：“患者腕部开放性损伤，失血超800。人已经救回来了，但监护人一直没有联系到。”
“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到，也就是说手术全程没有监护人签字？”
“根据紧急救治条款……我们有两名值班医生联合签字。”
“请出示他们的签字页。”
耳后都是医生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中。
“我需要核对患者面容与你提供的身份信息是否一致。”
俞白豁然转头！
帘子下一秒被彻底拉开，警察和医生进去后就被拉了回去。
纵使时间很短，但病床上人的全貌还是以一种残酷的角度展示在他面前。
蓝白条纹被单下滑出半张苍白的脸——
湿发粘在额角，腕间的绷带洇着新鲜血迹，心电监护的绿线在屏幕上癫狂跳跃。
本就孱弱的身体更是让人听不到呼吸一般。
俞白就是在这一刻转身扑向隔帘的。
塑料滑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王珞攥紧了他的大臂，“辙哥，别疯！警察！在里面！”
俞白被他拽的，愣是没挣开。
“辙哥！辙哥！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不能在折腾了！你得静养！”
俞白任由王珞扶着往病床走。
就在快要到的时候，隔壁病床的警察报告的声音一下子让他钉在了原地，任由王珞如何拉扯都不为所动。
“姜警官，拿到患者监护人的联系电话了。”
“扩音。”
“嘟”声在静寂到只有呼吸声的病房里出现。
俞白即使知道自己不该期待，但心脏在此刻却违背意志随着嘟声的渐长渐消，但是就像是想要跃出胸腔一般剧烈跳动。
“喂——”
“我很忙，有事长话短说。”
话筒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俞白屏住呼吸听着。
“你是俞白的母亲方忱妍吗？你的儿子遭受了严重的校园欺凌，现在——”
“还真是换了个借口。他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陪他做这场戏？”冷淡到冷漠声音骤然打断了警察的话语。
病房因这句话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
警察声音大了几分：“这不是借口更不是做戏！他现在人就躺在医院！您知道他试图自杀——”
“死了吗？”
“什，什么……喂，喂？”
电话被挂断后的刺耳忙音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俞白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
还好，他早就不抱任何期待了。
不知道是不是细碎的说话声扰人，还是本身就精神不稳，让床上躺着的少年发出几丝气音。
众人视线瞬间集中到病床上。
俞白骤然提一口气。
宋辙试图睁眼，眼皮却重若千钧，左腕过度而异常的疼痛让意识被强行拽回躯壳。
冷汗从脊椎炸开的瞬间，他才惊觉身体在不受控地颤抖。
“病人醒了！”护士的惊呼炸响在耳边，几名警察立刻围了上来。
仅和警察的肩章来了个对视，车祸时整个人被掀翻的瞬间就在他的脑海中迸现，疼痛就在下一秒就席卷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感知。
宋辙的右手无意识揪住床单，仿佛这样就能把正在尖叫的每寸皮肤缝回原位。
最疼的地方，是他的手腕和腹部。
这不是他熟悉的沉重感，车祸造成的应该是内脏出血和骨折，而不是这种绵软的虚弱。
刚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
他发力坐起。
下一秒，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视线之中，校服的腹部布满脏兮兮的脚印，右手腕包得像粽子而衣服之外则是奶白的肤色。
这个认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死死攥住床栏，指节泛白。
怎么会？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宋辙就横过半个身体，将桌子上的手机捞到手里。
下一刻，他愣住了。
屏幕上泛黄的报纸扫描照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
女人站在发言台后的样子被放大到像素模糊，连脸都看不清。
宋辙的手背青筋暴起，紧攥手机，金属外壳的棱角咯的他手心发疼。
这不是他的手机。
他竭力稳住心神，但是点着屏幕的手指还是发着抖，点了几次才打开相机，前置摄像头里映出的面容，让他瞳孔骤缩——
渗血的纱布贴在圆润的眉眼上，浅茶色的眼睛透着屏幕冷冷地和自己对视。
是那个弱得让人厌烦，连跑都不敢的废物。
宋辙一把扯开鼻腔插着的管子，身体打着晃就要下床，可膝盖以下却发着软，整个人趔趄向前，他被扶了一把。
“诶，你现在不能动！”
宋辙推开她，疼痛让他骤然白了一张脸，抖着手一把拉开帘子，恍惚中抬头却和隔壁病床的人来了个对视——
那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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