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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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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放榜日的天空仿佛被灌了铅，灰蒙蒙的云层压得梧桐树梢都弯了腰。
林小满攥着抹布在高三走廊来回擦拭橱窗，84消毒水的刺鼻味混着雨前特有的土腥气往鼻腔里钻。
她的校裙口袋鼓鼓囊囊塞着半包话梅糖，是今早特意去小卖部买的，糖纸已经和掌心汗液粘在一起。
忽然有冰凉的触感爬上后颈，林小满触电般缩回手。
橱窗玻璃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发梢沾着不知哪来的粉笔灰，像是被人随手撒了把骨灰。
红榜上"许疏"两个字正在她指腹下泛着冷光，烫金箔纸在阴天依旧亮得灼眼，像是从另一个次元透出来的圣痕。
"数学150！物理满分！这他妈还是人类吗？"
嘶哑的男声惊得林小满一颤。
隔壁班那个总戴着酒瓶底眼镜的男生正用圆规尖戳着榜单，塑料尺在玻璃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的校服领口洇着深褐色泡面油渍，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剧烈动作簌簌抖动，像极了她老家阁楼上终年扑棱的灰蛾。
圆规尖突然在"许疏"的"疏"字上划出白痕。
林小满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正要开口，一滴沁凉的水珠突然砸在橱窗顶端。
她仰头看见二楼护栏上漫开的水渍，不锈钢栏杆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光，段燃屈膝蹲坐在栏杆外侧的水泥台上，左手晃着的冰镇可乐罐正往下淌着琥珀色的泪。
男生敞开的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黑色工字背心上暗红的污渍。
林小满认出那是上周他在地下拳赛留下的纪念，当时有女生偷拍到他锁骨渗血的视频。
此刻那处伤口结着酱紫色的痂，十字架吊坠正卡在痂痕中央，宛如某种邪恶的封印。
"让让。"
段燃的声音裹着碳酸气泡在喉咙爆裂的闷响。
他单手撑住栏杆纵身一跃，马丁靴底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钝响。
林小满闻到碘伏混着铁锈的味道，还有某种类似□□的危险气息，那是他常年盘踞在化学实验室后巷沾染的气味。
正午的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段燃走近时，围观人群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抱着错题本的女生们后退时撞翻了垃圾桶，某个纸团滚到林小满脚边，她瞥见上面用红笔描着许疏名字的爱心，此刻正被踩出半个脏污的鞋印。
"燃哥，你的在这儿..."
黄毛小弟的嗓门突然卡壳，最后方的白榜上，段燃的名字被红笔反复圈画，层层叠叠的椭圆像绞刑架的绳套。
各科分数组成诡异的等差数列：语文38，数学15，英语22...鲜红的数字在潮湿空气里洇开，宛如刚剜出的伤口在渗血。
段燃的犬齿咬碎了含在舌尖的薄荷糖，清凉的刺痛感顺着牙神经窜上太阳穴，他忽然注意到许疏照片下方的学生编号：20210901。
这个数字组合让他想起母亲病房的门牌号，同样冰冷规整的编码，同样透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积雨云终于不堪重负裂开缝隙。第一滴雨砸在防雨棚上时，走廊尽头突然掀起骚动。
抱着竞赛资料的学生如潮水般退向两侧，许疏的白大褂下摆掠过转角处的灭火器箱，袖口沾染的蓝紫色试剂在阴天里泛着磷光。
那是上周他们在实验室调配失败的□□溶液颜色。
林小满看见许疏的睫毛在玻璃橱窗上投下细密的栅栏影，那些影子正随着他翻动竞赛论文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钛钢指环，戒面刻着π的小数点后七位，此刻正在榜单的烫金字上折射出冰冷的弧光。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帘中传来女生们压抑的尖叫，有人用校服外套护着手机冲向许疏。
段燃突然扯下白榜上自己的处分通知，揉成团的纸页精准投入五米外的垃圾桶。
纸团划过许疏耳际时带起的气流，吹动了他耳后三颗呈三角排列的小痣旁的发丝。
……
暴雨将教务处窗外的悬铃木撕扯成癫狂的舞者，段燃的手掌贴在老式铁门把手上，金属的寒意顺着掌纹往骨头缝里钻。
他摸出从化学实验室顺来的曲别针，尖端刺进锁眼时溅起细小的铜锈，像是捅破了某种沉睡生物的动脉。
抽屉滑轨发出垂死的呻吟，王主任的办公桌第三层塞满彩色贴纸，整盒卡通图案浸泡在樟脑丸的苦味里。
段燃的指尖掠过尖叫鸡贴纸，在夜光骷髅头上停顿，荧光涂料黏在指纹间，黑暗中看去仿佛指尖燃着磷火。
最底层的牛皮纸信封突然裂开豁口，几张照片滑落出来。
段燃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监控截图里的许疏正在深夜的实验楼操作光谱仪，苍白的脸被屏幕蓝光切割成几何碎片。
照片边缘标注着日期，9月15日周三，正是他撞见对方喂猫的雨夜。
窗外的雷声像是巨人擂鼓，段燃用裁纸刀挑开信封封口，更多照片倾泻而出。
许疏在生物实验室调配紫色试剂的侧影，指尖捏着的手术刀泛着冷光；凌晨三点的图书馆角落，他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在台灯下堆成微型金字塔。
当第一张骷髅头贴纸盖住红榜照片时，段燃的虎口突然灼痛。
夜光材质在昏暗室内泛起惨绿，像是毒蘑菇的菌丝在吞噬许疏的面容。
他故意将贴纸边缘折起，让许疏的左眼从骷髅眼窝里露出，那只永远沉静如冰湖的眼睛此刻泛着诡异的幽光。
"永动机先生该戴王冠。"
段燃从便便贴纸堆里挑出张皇冠图案，黏在许疏发顶时听见胶水剥离底纸的脆响。
数学满分的位置被卡通屎壳郎占据，150的分数被甲虫足肢拱成扭曲的抛物线。
他突然注意到许疏的证件照领口处有枚银质纽扣，放大看会发现刻着极小的∑符号。
走廊突然传来书本坠地的闷响，段燃猛然回头，裁纸刀在掌心转出银花。
林小满怀里的作业本正呈扇形滑落，最上方是许疏批改的物理卷，红笔标注的"步骤不严谨"旁画着个笑脸，圆珠笔油渗进纸张纤维，像朵将谢的玫瑰。
"你在...你在干什么？！"
女生的尖叫被惊雷劈碎，她的帆布鞋踩到散落的试卷，许疏用铅笔在错题旁写的"参见《费曼物理学讲义》第三卷"正被鞋底碾出褶皱。
段燃看见她胸前的团徽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宛如某种正义的图腾。
墨水瓶被碰翻在地，蓝黑色液体顺着地砖缝隙爬向段燃的靴底，他在粘稠的墨迹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举着"作弊者"荧光贴纸的手正在颤抖。
许疏照片上的银纽扣突然折射出刺目光斑，那分明是微型摄像头的反光。
当林小满摸出手机时，段燃已经翻出窗外。
暴雨浇透他的后背，骷髅头贴纸在雨中泛起诡异的绿雾。
他回头看向红榜橱窗，透过雨幕望见许疏的照片正在融化，其实是夜光涂料遇水产生的晕染效果，像是优等生完美面具正在溃烂。
教务处的警报器突然嘶鸣。
段燃跃过围墙时，指尖残留的贴纸胶质正被雨水冲刷，却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红痕。
他最后瞥见林小满跪在地上捡拾作业本，某张被撕裂的试卷上，许疏用红笔写着："能量守恒定律证明：所有伪装终将坍塌。"
暴雨初歇的清晨，红榜橱窗上蜿蜒着泪痕般的水渍。
林小满攥着湿抹布呆立在水洼边，晨光穿透破碎的云层斜射在玻璃表面，将那些滑稽的贴纸照得纤毫毕现。
骷髅头的眼窝里结着蛛网，皇冠贴纸的金粉正被水汽腐蚀成锈色，最刺目的"作弊者"三个字褪成病态的粉红。
"这是对学术的亵渎！"
班长陈宇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他几乎要把记录本拍在橱窗上，"许神需要作弊？这可比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荒唐！"
他的袖章被晨露浸成深蓝，握着钢笔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
人群忽然裂开道缝隙，许疏拎着刚获得的化学竞赛水晶奖杯穿过长廊，杯座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冽的叩击声。
晨光在他白大褂下摆镀上金边，袖口残留的靛蓝色试剂渍像幅微型星云图。
林小满注意到许疏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红榜停留。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奖杯铭文，指尖在某处凹陷的字母上轻轻摩挲，那是他名字的英文拼写，激光雕刻的沟槽里残留着细微的金属粉末。
"挺适合你。"段燃的嗓音裹着薄荷糖的凉意从消防栓后传来。
他指尖的裁纸刀正将晨光削成碎片，刀柄在许疏喉结处游走，"优等生的荆棘王冠。"
刀柄突然挑起那根银链，U盘坠子在空中划出冷冽的银弧，"这里面藏着永动机的图纸？还是..."
许疏从实验服口袋掏出酒精棉片，慢条斯理擦拭奖杯表面并不存在的指纹。
水晶棱镜将阳光折射成七道利刃，其中一道正刺在段燃眉骨的旧疤上。
"热力学第二定律证明，"他的声音像在诵读实验报告，"无序永远趋向增长。"
段燃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然发力扯动银链，U盘坠子在空中绷成直线。
许疏的颈侧被勒出淡红痕印，却依然专注调整着奖杯摆放角度，仿佛正在校准精密仪器。
水晶底座与橱窗台面完美贴合时，他忽然转头看向段燃："需要我帮你预约眼科检查吗？"
围观人群爆发压抑的低笑，林小满看见段燃的指关节因用力泛白，裁纸刀在U盘表面刻出细痕。
那个向来玩世不恭的校霸此刻像被踩住尾巴的困兽，而许疏已转身走向物理实验室，白大褂衣摆掀起的气流惊醒了栖息在窗台的雨燕。
"装什么清高！"
段燃突然将U盘甩向积水潭，金属外壳撞击地面的脆响让所有人屏息，许疏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
陈宇正用手机拍摄被毁的红榜，镜头突然捕捉到诡异画面：阳光偏移的瞬间，那些滑稽贴纸在水渍折射下竟在许疏照片上投射出模糊的方程式。
当第一缕焦糊味弥漫开来时，许疏的实验服背影已消失在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