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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寂语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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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恋晴的话，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陶乐心头。
寂语冢，这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碎片中一闪而过，只留下模糊的印象，它位于帝都西郊乱葬岗更深处，据说是连最胆大的盗墓贼和拾荒者都绕道而行的绝域，前朝废陵、大凶之地、有去无回……这些标签忙不迭钻入陶乐的脑海中。
禁苑的守卫森严如铁桶，日夜轮值，几乎没有死角。李颂然虽未再来，但陶乐能感觉到，总有一道无形的目光在盯着她。
硬闯是死路一条。
唤醒指骨残片时看到的景象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那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生机。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暂时摆脱这无处不在监视的契机。这个契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深夜，禁苑万籁俱寂，唯有竹影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陶乐强迫自己入睡，却始终心神不宁。
突然，一声如同枯枝折断的脆响从庭院角落传来。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短促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陶乐瞬间绷紧神经，屏住呼吸，悄然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惨淡。庭院角落那株老梅树的阴影下，一个负责暗哨的玄衣侍卫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道瘦小佝偻的身影，鬼魅般从侍卫倒下的阴影中浮现出来，动作滞涩。
那身影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抬起头，兜帽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精准地投向陶乐所在的竹楼窗户！
陶乐的心跳骤停，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是它！那纸页摩擦般的滞涩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红目光，国师府、乱葬岗、妖市刺杀……如影随形。
那身影对着陶乐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动作僵硬，却满是冰冷的恶意和赤裸裸的警告。然后，它如同融入墨汁般，悄无声息地沉入更深沉的黑暗，消失不见。
死寂重新笼罩庭院。只有那具侍卫的尸体，无声地痛诉着刚才的凶险。
陶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冷汗浸透了里衣。恐惧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对方在警告她，但也在告诉她：禁苑并非铁板一块，至少对“它”而言不是。对方能进来，或许，她也能找到机会出去？
片刻之后，禁苑内警铃大作！
“有刺客！”
“西北角！人死了！”
“封锁所有出口！搜！”
尖锐的呼喝声划破夜空，杂乱的脚步声、刀剑出鞘声、玄衣侍卫们急促的指令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禁苑。火把的光亮如同游龙般在庭院各处扫过，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
陶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混乱是最好的掩护，她不再犹豫，飞快地从床榻下摸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她这几天偷偷积攒的一点干粮、水囊，以及最重要的血玉镯、妖器碎片和织影梭指骨残片。
她将包裹紧紧绑在身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守卫的注意力都被西北角的命案和搜捕刺客吸引，但通往月洞门的主路必然加强了警戒。
唯一的生路，在那处被遗忘的地下祭坛。
她悄无声息地溜下竹楼二层，像壁虎般贴着阴影移动。庭院里人影幢幢，火把的光影晃动不定，反而为她提供了移动的缝隙。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利用假山、花木的遮挡，一点点靠近竹楼一层那个角落。
撬开青石板的声音被远处的喧嚣完美掩盖。陶乐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反手小心翼翼地将石板虚掩上，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透气。
阴冷、潮湿、带着尘土和岁月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下祭坛在黑暗中沉默着，只有陶乐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不敢点火，只能凭着记忆和对微弱光线的适应，摸索着走向中央那块布满裂纹的黑色石碑。
就是这里。唤醒指骨残片时，那股强烈的召唤感，源头似乎就在这石碑附近，更准确地说，是石碑后方那片坍塌最严重的区域。
陶乐掏出那块冰冷的指骨残片。此刻，它安静地躺在掌心，仿佛之前那剧烈的反应只是幻觉。她咬咬牙，将残片紧紧按在石碑冰冷的表面上，同时集中全部意念，试图再次沟通血玉镯内那股力量。
“老周，帮帮忙！最后一次！”她在心中默念，将求生的渴望和孤注一掷的意志灌注其中。
血玉镯沉寂片刻，内里的暗红液体终于极其缓慢地流动起来，一股微弱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试图渗入指骨残片。陶乐屏息凝神，将这股微弱的力量导向石碑。
嗡……
石碑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纹，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如同垂死萤火虫的最后光芒。与此同时，指骨残片也发出同样微弱的幽蓝光晕。两股光芒在接触点交融，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震动。
陶乐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极其轻微的震颤。不是来自头顶禁苑的混乱，而是源自这祭坛深处。
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的声音，从石碑后方那片坍塌的岩壁中传来。在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微弱光芒映照下，陶乐看到，那片看似坚固的岩壁，竟然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缝隙内漆黑一片，散发着比祭坛内部更加古老阴森的气息，隐约还有微弱的风声从中透出。
通道？通往寂语冢的通道？是这个意思吗？
陶乐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不再犹豫，收起指骨残片，最后看了一眼这幽暗的地下空间，义无反顾地侧身挤进了那道狭窄、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岩缝之中。
岩壁粗糙冰冷，摩擦着皮肤。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稀薄，只有身后缝隙透入的微弱光芒迅速被黑暗吞噬。
陶乐只能凭借着触觉和直觉，在狭窄崎岖的通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发什么古老的机关，或者惊动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未知之物。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也许长达一个时辰。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就在陶乐感到肺部灼痛，几乎要窒息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
不是月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幽绿磷光，惨淡得陶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狭窄的通道出口。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幽绿磷火，如同倒悬的、死寂的星空。
地面并非泥土，而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森白骸骨，人类的、巨兽的、形态扭曲难以辨认的，各种骨骼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形成了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海。
无数残缺的墓碑、碎裂的石像、倒塌的华表柱半埋在骨海之中，就像这片死亡之海里露出的礁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骸腐朽气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死寂。
没有风，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像一匹厚重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这里，便是寂语冢——亡者的最终归宿，连声音都被吞噬的绝地。
那股强烈的召唤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陶乐的目光投向骨海深处。
在视线的尽头，磷火最密集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黑色石台。石台样式古朴，布满刀劈斧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其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扭曲视线的空间波动感，正从石台中心散发出来。
织影梭？或者……守夜人？
陶乐握紧了袖中的指骨残片，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腐臭的空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踏入了这片由白骨铺就的死亡之海。
脚踩在堆积的骸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落脚，都仿佛踩在无数亡魂的脊梁上，寒意顺着陶乐脚底直窜头顶。腐朽的气息无孔不入，粘稠得几乎要凝结在她的呼吸道里。
陶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小心地选择着落脚点，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格外巨大或形态狰狞的骨骸。她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座散发着奇异波动的黑色石台上，那是召唤感的核心，也是她此行的唯一目标。
血玉镯内，暗红的液体似乎被此地浓郁的阴死之气刺激，流动速度加快了些许，散发出阵阵微弱的凉意，仿佛在警告着什么。陶乐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绷紧到了极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这里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过半程，距离石台尚有数十丈距离时，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嚓……
前方不远处的骨堆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不是整体的震动，而是几具相对完整的、体型庞大的兽类骸骨，它们的关节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空洞的眼窝里倏地燃起两簇幽绿的鬼火。
紧接着，是左侧！几具人形骸骨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骨骼碰撞，发出急促的响声。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缓缓地转向陶乐的方向，眼窝中的鬼火锁定了她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卧槽！白骨精开会啊？”陶乐头皮瞬间炸开，一句吐槽带着破音的惊惶脱口而出。她猛地停下脚步，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这寂语冢的守卫，竟是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骸骨，它们被某种力量唤醒，要将闯入者撕碎，成为这片骨海新的组成部分！
没有任何嘶吼，没有任何警告。最先活过来的那头巨兽骸骨，迈开巨大的骨爪，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率先向陶乐冲来，速度竟不慢。
它身后，更多的人形、兽形骸骨如同被惊动的蚁群，纷纷从骨堆中挣扎起身，眼冒鬼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无疑是绝境。
陶乐瞳孔紧缩，她立刻催动了血玉镯，强烈的血光骤然爆发，在这死寂的幽绿世界里点燃了一盏血色的灯笼！
嗡——！
狂暴的煞气混合着阴冷的妖力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冲在最前面的几具骸骨被这股力量狠狠一冲，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散架，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眼窝中的鬼火也瞬间熄灭。
然而，更多的骸骨前仆后继地涌来。它们似乎没有恐惧，只在执行纯粹的杀戮指令。血玉镯的力量虽然强横，但消耗的是陶乐自身的精血和生气。仅仅一次爆发，就让她脸色煞白，眼前阵阵发黑，手腕处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能硬拼！数量太多了！
陶乐借着血光爆发制造的短暂混乱，看准骸骨包围圈的一个薄弱缺口，猛地冲了过去！她将速度提到极致，在嶙峋的骨堆上跳跃闪避，惊险万分地躲开一只只抓来的骨爪和撕咬而来的骨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