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余烬下的记事 ...
-
钟楼顶层的月光被硝烟割裂成碎片。江代耳膜还在嗡嗡作响，指尖残留着圣光灼烧后的刺痛感。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混合着木屑和石粉的味道，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有句话昨天就想说了——”
如风铃余韵般的嗓音撞在斑驳砖墙上，惊起积灰簌簌坠落。
风临渊正倚在扭曲变形的铜钟旁，鎏金校徽不知何时嵌进了石膏柱里，此刻正随着他漫不经心的敲击节奏微微震颤。
焦木混着铁锈的气味刺入鼻腔，江代扯了扯领口被烧焦的校服。
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对方蓝瞳中倒映的赤焰与圣光——那些非人感的光晕正沿着风临渊垂落的银发流淌，在他身边汇成细小的星火漩涡。
风临渊面色平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眼底交锋，而月色下的人影却仿佛第一次被他注意到——江代站在不远处，染了些许血色的校服有些凌乱，面庞沾着灰与血，有些凌厉的眉眼张扬的完全不像平时低垂着眼眸时的怯弱。
蓝眼睛轻轻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收回了目光，手腕翻转，那封举报信便被他收入袖中，动作轻巧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真的很中二。”
江代的态度很认真，他是真的对这种不好好讲话只喜欢说比喻或者用一些奇怪意象的人毫无办法。
尤其是刚才那一句“天使审判天使，标本解剖标本。”
难道以为自己是漫画的主角吗？
至于其他的隐喻，江代倒也懒得去想另一个“天使”或是“标本”是什么东西，毕竟他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少管闲事。
风临渊忽然低笑出声。
22：53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随手按灭了屏幕，赤红的火光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停歇，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几缕淡淡的烟雾。
“测试时间，五十三分钟。”
风临渊从桌椅上一跃而下，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表情依旧挂着那种令人火大的不在意，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火焰自掌心升腾，手腕翻转间，调查报告被火焰托着悬在半空，江代伸手去接的刹那，纸张边缘突然燃起青白火苗。
他条件反射缩回手，却见那些火焰乖巧地蜷成一团，报告稳稳的落在他的掌心。
「3月20日案件调查报告」几个铅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看到“2：30江代出现在临南路段”时，江代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这个时间精准得像是手术刀切口，而自己此刻的呼吸声竟成了最荒诞的佐证。
「刹车痕迹测算显示司机在碰撞前3秒才采取制动，法医在死者（司机）胃里检出过量镇静剂。」
「货车装载的医疗器械包装箱内混有3支破碎的……」
后面被涂黑的字符像某种活物在纸面蠕动。
还不等他看完，文件被风临渊抽走了。
“于你而言，现在不宜知道的太多。”
“——白天被你拿走的硬币，下次遇见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捏碎它。”
江代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那枚滚烫的硬币，晃了晃，硬币上刻着神秘的符文，“怎么？能召唤神龙？”
“能召唤我。”
“中二。”
他小声吐槽了一句，也没过多评判。
目光扫过四周时——桌椅损坏大半，墙壁倒塌大片，窗户被震碎，就连地板都破了一层，甚至还残留着睚眦火焰的余烬，熊熊燃烧着，他率先一步询问道：
“钟楼怎么办？”
“不久就会拆迁。”
“那怎么解释战斗痕迹？”
他可不希望再惹上什么麻烦，尤其是这种超自然的战斗痕迹，根本没法用常理解释。
“那你大可自己打扫战场。”
风临渊的回答混在夜风里，江代眼睁睁看着对方倒退着坠向窗外。
在身体后仰的瞬间，炸起一团赤红的火光。
“等等！蝴蝶刀！还给我！”
他突然想起来那把被睚眦吞在肚子里的蝴蝶刀，连忙上前就要去抓风临渊，手掌穿过赤红的火焰却没感受到半点温度，随后也不过是握住了一团空气。
后知后觉的，江代感觉到了疼痛，方才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战斗上，让他忽略了自身的伤——眉骨的刮伤，手掌的烫伤，以及四肢不同程度的擦伤，就连肋骨都隐隐作痛。
江代倒吸一口凉气，抹了抹脸上的血，压下心中的不安，没关系，明天拿回蝴蝶刀再还给秦歌也是一样的。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圣光白羽自江代掌心骤然炸开的刹那，墙壁的废墟瞬间被推平，他踉跄着抓住灰扑扑的书包。
书包下的墙皮上还带着褐色的残破的痕迹，食指按着痕迹划过，他陡然发觉这是十七年前自杀女生的血手印——她连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都被破坏掉了。
这一刹那江代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他什么也没想，毕竟他绝算不上个热心的人。
他拿着书包站起身，眼前一幕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心情。
半敞开的书包里大半作业都没了踪影——物理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只剩半个微分符号，而数学练习册正在他掌心化成赤红的灰烬。
江代摸到裤袋里震动的手机。班级群最新消息刺目地悬在屏幕顶端：【明日早自习检查三月月考错题集，缺交者罚扫旧校舍】。
他望着满地狼藉，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