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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倒霉透顶的他 ...

  •   铁门在推开时发出垂死般的嘶鸣,锈蚀铰链震颤的余韵尚未消散,江代的后颈已浮起细密冷汗。

      在踏出半步的瞬间他浑身僵直——某种细碎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噼啪声正沿着石壁攀爬。

      审判天使破空而出的瞬间,他本能地向前扑去,随即便被泛着圣光的六翼紧紧包裹。

      身后爆发的轰鸣声裹挟着热浪冲击而来,而天使在烟尘里不染纤尘,直到某个空隙,双翼猛然展开,裹挟着江代向前奔去。

      整座钟楼如同被推倒的骨牌层层坍落,钢筋断裂的脆响混着石膏粉碎的细簌,在夜空中织成毁灭的交响。

      江代跪坐在草丛中轻轻喘息着,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眸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钟楼废墟。

      五步开外,半截承重柱斜插进地面,混凝土碎块中裸露的钢筋像暴突的血管般汩汩渗水。

      圣光天使在他背后化作虚影消散。

      手机在混乱中落在地面上,微弱的光晕映出略显苍白的脸。

      手机屏碎裂的荧光照亮他沾满灰土的面庞,当他摸索着捡起时,晃动的光束惊起围墙外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

      江代条件反射般心头一紧,紧接着便注意到不远处晃动的手电筒灯光,是学校保安!

      他立即躲到树后,将书包划出抛物线越过墙头,掌心圣光突然失控地爆发,将帆布烧出焦黑的羽毛印记。

      江代轻轻叹口气,没有用太多时间来感叹,立刻开始助跑翻墙。

      夜风裹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却在落地时闻到熟悉的薄荷烟的味道。

      秦歌脚下碾碎枯枝的脆响由远及近,恶魔之眼手链的绿萤石随步伐在腕间流转着幽光,仿佛某种苏醒的活物。

      “优秀学生江代,在校期间爆破百年钟楼。”烟蒂坠地溅起火星,秦歌的影子如锁链缠上他染血的球鞋,“这么能耐,校史馆真该给你立块碑!”

      江代的喉结在烟灰浮动中滚动,鞋尖碾着碎石,心虚的肉眼可见:“钟楼年久失修……”

      手指突然钳住他下颚,秦歌那双黑眼睛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冷光。

      “那个转学生呢?”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被压扁了?”

      温热血珠划过面颊的触感激得他猛然挣开,手背蹭过眉骨时将血污抹了一脸:“他早走了。”

      秦歌捻了捻指尖的血污,嗤笑一声,“啧,真脏。”

      恶魔之眼在他手腕上垂着,好似这人的第三只眼睛在盯着他一样。
      秦歌摊开手掌悬在两人之间:“定位器。”

      江代摸向内侧口袋的动作突然凝滞——本该存放金属定位器的位置,此刻仅剩那枚发烫的硬币。

      冷汗顺着脊柱滑落时,他在别的口袋里也一无所获。

      “刀呢?”
      “在风临渊……”
      他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对方工装裤口袋边缘露出的银光——半截蝴蝶刀柄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锋芒。

      “我作业本呢?”
      “在……”

      巡逻车的蓝光突然扫过围墙缺口,江代趁机旋身后撤,却猛然被抓住了衣领。

      秦歌勾着他的脖子冷笑:“明天早八点,带着我的作业和完好无损的定位器。”
      “定位器可能被压在钟楼下了……”

      秦歌突然将什么东西拍在了他渗血的掌心——是沾着水泥灰的错题集残本。

      “好消息是老师至少不会让学生打扫废墟。”秦歌又冷笑一声,他那双眼睛有时也如同他手腕那莹绿的恶魔之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钟楼那边监控早就坏了,定位器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旧校舍排水口。”

      真让他去翻废墟?

      “我在给您买一个成不?”

      “要一模一样的型号。”

      他摆摆手,踩着枯叶的嘎吱声逐渐远去。

      江代抹了抹脸颊,手机黑色的屏幕模糊的倒映出他满是血污的脸,他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让自己勉强看上去只是打了一架的样子不至于吓到人,这才敢走出巷子口。

      夜里十一点多的路上并没有太多行人,再加上夜色昏暗,便也没有人在意到他这个狼狈样子。

      站在家门口前的江代做了个深呼吸。

      两点多钟跑出家门后他就出了车祸,整整一天,江代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但他已经预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摩擦声惊动了楼梯间的声控灯,铁门把手冷的像块寒冰。
      昏黄光线涌入门缝,家里安静的可怕,唯有发酵的啤酒酸味混着腐坏外卖的腥气糊上面门。

      江代僵在玄关,瞳孔适应黑暗后看清满地狼藉——
      被他失手打碎的花瓶碎片混着酒瓶的绿玻璃横陈在那,在一片漆黑下反射着月色的凄清。
      仰躺在椅子上的男人闭着眼很是安详,江代呼吸一滞,鞋都没来得及换下,先去摸了摸男人的侧颈。

      指尖触到男人侧颈强劲跳动的脉搏时,悬着的心还未落地,头皮突然传来一阵被扯紧的剧痛。

      他忽而记起十三岁暴雨夜——同样的姿势,男人把他拖行过五层楼梯,只为追讨生父迟到的汇款。
      后脑勺撞击地板的闷响惊醒了门外的声控灯,顺着门缝透进来的光晕里,养父通红的双眼仿佛能渗出毒液一般:“小杂种还知道回家?”

      黝黑的瞳孔倒映出凶神恶煞的面孔,他忽然嗅到一丝异样——男人的袖口沾着不属于这个家的香水味,廉价玫瑰香精下藏着的是若有若无的沉檀香。

      指尖一点圣光明了又灭。

      “别以为你那个死爹给过老子几个臭钱,你们一家就能骑到老子头顶上了!”

      “如果没有那些抚养费……”他冷漠的吐出口一句平日里从不会说出的话语,“追债人早就把你钉死在赌场的大门了。”

      怒火让男人本就有些醉意的脸更红了些,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额头□□撞地面带来一阵眩晕。

      江代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是此刻额角开裂的鲜红,而是更久远的、渗进木地板的暗褐——从前断裂过的肋骨,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一个没人要的杂种?”
      男人喘着粗气笑着,“除了老子谁要你?”

      他看见了养父瞳孔里扭曲的自己:一个举着水果刀站在主卧门口的少年——那是他的十三岁。

      第二次额头撞向地板的瞬间,眼前模糊的黑暗让他恍然间看到了自己的欲望——手握利剑的威严且冷酷的天使投下的目光仿佛也多了几分怜悯。

      审判的利剑倒映出来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看不清面容的母亲在给男孩夹菜,同样没有面容的父亲笑着倒了一杯果汁。

      江代终于知道自己的欲望究竟是什么了。

      但这份后知后觉却带来了更大的不解,他并不认为面对着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养父会让他仍对“家”心存期待。

      ——他的心背叛了他。

      额头第三次□□撞在地面上,蜿蜒的血迹映出一双无光的黑瞳。

      “你爸管过你吗?”做出这种行为似乎令男人下了很大决心,简单的动作让他不停的喘着粗气,他却还恶狠狠的笑了一下。

      鲜血顺着额头滑落脸颊,在下巴处凝结成血珠,江代冷笑一声,笃定道:“他这次又没给你钱。”

      “死崽子!”

      他再一次挥舞起拳头,凶神恶煞的潮红面孔倒映进漆黑的眼眸中,被怒火染的赤红的双眼猛然合上,“睡一觉,醒来你就忘了。”男人再次像具尸体一样直直坠落在地上。

      江代掌心向下,泛着圣光的柔软羽毛片片飞舞,圣光之下羽毛轰然碎裂。

      一如四年前般,他再次压制住了心中叫嚣着的杀意。

      他低声宣告: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害到我。”

      额角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化作飞灰,伤口如时间逆流般愈合,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

      但他也仅仅愈合了额头上属于“养父”造成的伤,所有于今晚打斗后的伤他都有所保留。

      人做事就要留有余地,他早已习惯性的为自己留点保命的底牌。

      ——江代不会把这份“治愈”的能力告诉任何人。

      这还是这位“养父”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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