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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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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向弋刚从师兄口中听完霍芙的事,手里的剑穗“啪”地甩在桌角,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冲得很。
“她疯了?金丹期就敢去挑战元婴后期?嫌命太长?”
师兄被他吼得一怔:“听说……是想尽快提升修为。霍师妹这次是真拼,听说身上伤就没断过。”
崔向弋捏着剑鞘的指节泛白,喉结滚了滚。
憋出句:“自不量力。”话刚出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那丫头从小就怕疼,小时候被针扎了都要哭着找师父告状,现在倒能硬扛着元婴期的威压不认输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去哪?”师兄问。
“出去走走。”崔向弋丢下三个字,大步流星往外走,背影看着有些急。
走到山门口,他才顿住脚,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传送阵方向,耳根悄悄红了。
嘴上还在嘀咕:“我才不是担心她……就是想去看看,她那点本事,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脚下的步子却没停,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越走越快。
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还是去年凡界寺庙时,对付开山主持时的那枚古玉,霍芙送给了他。
嘴上说着嫌弃,却戴到了现在。
“等见到她,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他低声嘟囔着,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传送阵的山道上。
崔向弋赶到天衍宗时,日头正烈。拉住个路过的小弟子问清方向,脚步没停就往灵池去,走到半道又慢下来,背着手踱了几步,最后索性找了棵老槐树靠着,假装在看天上的云。
灵池的水汽混着药香飘出来,隐约能听见里面水流轻响。
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慌,嘴上却还硬:“伤成那样还逞能,出来看我怎么说她。”
可等了一炷香,没动静。
又等了半个时辰,池里传来水声,像是有人要起身。
崔向弋猛地直起背,又赶紧装作不经意地捋了捋衣袖,眼睛却不由自主往池边瞟。
远远地,霍芙披着外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脸色还有点白,但眼神亮得很。
她刚要往住处走,眼角余光瞥见槐树下的人影,愣了愣:“崔向弋?你怎么在这?”
崔向弋梗着脖子走过去,目光扫过她露在袖口的淤青,眉头拧成个疙瘩,话却冲得很。
“我来看看天衍宗的‘大天才’,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得爬不起来的。”
霍芙挑眉:“关你什么事?”
“我乐意。”
他别过脸,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她手里。
“喏,给你的。”
霍芙打开一看,是几块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桂花糕,还是她以前爱吃的那家。
她抬头看他,见他耳根红得厉害,故意逗他:“哟,崔公子这是转性了?还会给人送吃的?”
“谁给你送了!”崔向弋炸毛。
“路上捡的,扔了可惜。”
说完转身就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丢下一句。
“伤没好就别瞎折腾,真把自己练废了,以后谁跟我斗嘴?”
话音落时,人已经走出老远,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像是在等什么。
霍芙捏着温热的桂花糕,看着他别扭的背影,忽然笑出了声。
灵池的风吹过,带着水汽的甜,她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漫开时,心里那点练剑的苦,好像也淡了不少。
霍芙啃着桂花糕,忽然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又燃起几分熟悉的战意:“既然来了,敢不敢比划比划?”
她晃了晃手腕,虽还有些虚软,但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出来。
“咱们俩差不多前后脚晋的金丹后期,正好试试斤两。”
崔向弋刚转过身,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比。”
“怎么,怕了?”
霍芙故意激他,扬了扬手里的长鞭,鞭梢在地上轻轻一点。
“还是说,阙云宗的崔大公子,其实打不过我这个‘伤员’?”
换作往日,崔向弋早被这几句话激得撸袖子上场了。
可这次,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她脖颈间尚未完全消退的浅淡伤痕,喉结滚了滚,竟没像往常那样炸毛。
“明日吧。”他声音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今日……我可不想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病人。”
霍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以往无论她怎么挑衅,他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非要跟她争出个高下不可。
崔向弋见她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带着点别扭。
“养好了伤再打,省得输了又找借口,说我趁人之危。”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只是那背影瞧着,似乎比刚才从容了些。
霍芙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糕,忽然觉得嘴里的甜味漫得更深了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药布的手臂,又望向崔向弋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行啊,那就明日。
灵池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霍芙的湿发微微晃动。
崔向弋没走,靠着老槐树坐下,看着她小口啃着桂花糕,忽然觉得这场景比想象中安静许多。
“喂,”霍芙先开了口,把最后一块桂花糕递过去,“你也吃。”
崔向弋挑眉,接过来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漫开时,他含糊道:“也就这样吧。”
“嘴硬。”霍芙笑他,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忽然问,“你说……李千铭和姜无痕,是不是很厉害?”
崔向弋嚼着糕点的动作顿了顿:“废话,一个空间法则,一个时间法则,早早就晋了元婴,咱们这些金丹期的,在他们跟前确实不够看。”
“那你……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霍芙转头看他:“小时候咱们五个总被旁人凑到一块儿比,现在他们俩跑那么快,我有时候练着练着就想,是不是自己太笨了。”
崔向弋把最后一口糕点咽下去,难得没抬杠,只是望着天边的云。
“压力肯定有。上次在凤鸣谷见着姜无痕,元婴期的气息,确实不是我们能比的,那会儿就觉得,这小子是真藏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急也没用。他们俩那是得了法则之力的机缘,跟作弊似的
。咱们没那命,就只能一步一步来。”
霍芙微微笑了笑:“那你说,咱们要是也能得个什么天命之物,是不是也能噌噌的往上冲?”
“谁知道呢。”
崔向弋耸耸肩,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带着点促狭。
“说不定哪天你去后山捡柴,能捡到块会发光的石头。
我去湖里洗澡,能捞上来柄上古神剑呢?”
“呸,净想好事。”
霍芙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你那套剑法练到第九式吧,上次见你比划
,跟绣花似的。”
“你懂个屁!”崔向弋立刻炸毛,“那是灵巧,不是绣花!”
吵了两句,两人又都笑起来。灵池的水波轻轻晃着,映着天上的流云,也映着两张年轻的脸。
“其实也挺好的。”崔向弋忽然说,声音轻了些。
“一步一步走,稳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咱们把根基扎牢了,说不定哪天就能一下子冲上去,到时候让他们俩也惊讶惊讶。”
霍芙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焦虑淡了不少。她点头:“嗯,有道理。”
晚风渐渐凉了,崔向弋起身拍了拍衣袍:“走了,再晚赶不上回去的传送阵了。”
“明日别忘了比试。”霍芙扬声道。
“忘不了。”崔向弋回头,冲她挥了挥手,“你也别瞎练,养不好伤,明日我可不会让你。”
“谁要你让!”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霍芙摸了摸怀里还温着的油纸包,忽然觉得,其实金丹期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身边有个能拌嘴、能一起盼着“捡天命之物”的家伙,好像连修炼的苦,都甜了几分。
天刚蒙蒙亮,崔向弋就握着流火剑站在了天衍宗的演武场。
晨露沾在剑穗上,随着他轻挥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却迟迟不见出鞘。
霍芙提着她那柄降灵鞭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对着木桩比划,剑招慢悠悠的,连平日三成的力道都不到。
“你这是在给木桩挠痒?”
她扬了扬鞭子,鞭梢在地上扫出轻响。
“赶紧的,昨天说好今日分个胜负。”
崔向弋猛地收剑,转身时眉头皱得老高。
“急什么,晨露没散,地面滑,你那鞭子最忌脚下不稳,摔了算谁的?”
霍芙低头看了看干燥的青石板,刚想反驳,就见他背过身去检查木桩。
“再说了,我这流火剑需得日照三竿才能聚足火气,现在用就是浪费灵力,等日头再高些。”
她将信将疑地收了鞭,找了块石凳坐下。
可等到日头爬到头顶,他又蹲在地上拨弄石子。
“午时阳气太盛,你之前在黑风洞受的寒伤刚好,这时候动武容易相冲。”
“我那寒伤早八百年好了!”
霍芙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软鞭在手中转了个圈。
“崔响鸽,你今天到底搞什么鬼?”
他忽然站起身,指着远处的云。
“你看那云像不像上次咱们在灵池见的锦鲤?这等异象,适合打坐悟道,不适合打打杀杀。”
霍芙被他气笑了,干脆抱着鞭子在树荫下坐下。
她看着崔向弋一会儿去检查演武场的结界,一会儿又说风太大影响鞭法施展,从日升到日斜,他总能找出新的理由。
直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传来晚课的钟声,霍芙忽然盯着他握剑的手——那只手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剑鞘上的纹路都被摩挲得发亮。
她猛地站起身,鞭子“啪”地甩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
“崔向弋,你是不是知道我左肩的伤还没好?”
他的动作僵住了,半晌才转过身,脸上的吊儿郎当散了个干净,声音低了些:
“你昨天灵池边抬手时,袖子滑下去了,那道伤藏不住的。”
霍芙愣了愣,才想起昨日递桂花糕时,左肩确实牵扯着疼了一下。
她原以为自己遮掩得极好,却没躲过他的眼睛。
“那你也犯不着耗一整天。”
她别过脸,声音有点闷,软鞭垂在身侧,银丝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崔向弋把流火剑插回剑鞘,走到她面前时,语气又带了点惯常的调笑。
“不然呢?看着你硬撑着挥鞭子,今天又新得一身伤?”
他顿了顿,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伤好利索了再比,到时候我让你三招。”
“谁要你让!”霍芙猛地回头,眼眶却有点发热。
她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侧脸,忽然扬起鞭子,轻轻抽在他胳膊上。
“罚你明天陪我去后山,就当赔罪。”
崔向弋揉着胳膊笑起来,流火剑的剑身在余晖里亮了亮。
“行啊,不过得说好,要是采着会发光的石头,归我。”
“想得美!”
晚风卷着晚霞掠过演武场,软鞭与剑鞘偶尔相碰,发出清脆的轻响,比任何比试的招式都要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