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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采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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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透,崔向弋就背着个竹篓候在山门口,流火剑斜插在背后,剑穗上还系了截红绳,晃得人眼晕。
霍芙提着药锄过来时,瞅见那红绳就忍不住笑:“你这剑是要去拜堂还是采药?”
他伸手把红绳往剑鞘里塞了塞,故作正经:“昨儿系的,据能驱蛇虫,免得你被花脚蜈蚣吓哭。”
“谁会吓哭?”
霍芙抡了抡药锄,锄尖在地上磕出火星。
“上次在黑风洞是谁被毒蜘蛛爬了裤腿,跳得比兔子还高?”
崔向弋轻咳一声转身就往山路走:“赶紧的,去晚了灵溪畔的月心草该被松鼠刨了。”
后山的晨雾还没散,霍芙走在前面,左肩偶尔牵扯着发沉,脚步便慢了些。
崔向弋看似走得快,竹篓却总在她身后半尺处晃悠,好几次她脚下打滑,背后都及时传来一股轻力稳住身形。
回头时,他却总能恰好指着头顶的树:“你看那寄生藤,汁液能治蚊虫叮咬。”
走到灵溪畔,霍芙蹲下身挖月心草,刚把锄尖插进土里,就听崔向弋“哎哟”一声。
转头见他正踮着脚跳,一只草鞋底沾着片带刺的苍耳:“这破草怎么专扎贵人?”
她笑得直不起腰,扔过去半截树枝:“用这个刮,别用手,刺上有倒钩。”
他蹲下来刮苍耳,忽然指着她脚边:“别动,你鞋上沾了片流云叶,能治肩伤的。”
霍芙低头一看,果然有片银白叶片粘在鞋帮上。
她刚要去捡,崔向弋已经伸手按住她的肩:“坐着别动,我来。”
他的指尖带着点剑鞘的凉意,轻轻拈走叶片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晨露。
“这叶子要晒干了捣成粉,混着松脂敷。”
他把叶片放进竹篓,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刚忘说了,桂花糕,你上次说好吃。”
霍芙拆开纸包,甜香混着晨雾漫开来。
她递过去一块,见他接的时候,竹篓里露出半株眼熟的紫蕊花。
那是她前几日提过的,能安神的忘忧草,长在极陡的崖壁上。
“你什么时候摘的?”她抬头问。
崔向弋正嚼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指远处:“刚才路过崖边看见的,顺手就……”话没说完,就被一块桂花糕堵了嘴。
“下次不许爬那么陡的地方。”
霍芙板着脸,眼角却弯着。
“罚你把剩下的月心草全挖了。”
他含着糕点点头,转身时竹篓晃了晃,里面的月心草、流云叶、忘忧草挤在一起,倒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热闹。
灵溪的水潺潺流着,把两人的笑声荡开老远,惊起几只白鹭,翅尖扫过雾霭,带起一串细碎的光。
日头爬到头顶时,霍芙正坐在溪边一块青石上啃干粮,看崔向弋蹲在水里摸鱼——说是摸鱼,实则把竹篓往水里一浸就不动了,任由几条银鳞小鱼在篓边游来游去。
“你这哪是摸鱼,是给鱼当摆件呢?”
她刚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就见个小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
离着老远就喊:“崔师兄!霍师姐!宗主们叫你们回去呢!”
小弟子跑到近前,抹了把汗:“阙云宗的崔逑宗主来了,正跟咱们霍宗主在会客厅说话呢,特意让我来寻二位过去。”
崔向弋手一抖,竹篓差点翻进水里,他猛地站起来,湿淋淋的裤脚往下滴水:“我爹来了?”
霍芙也愣了愣,随即拍了拍他胳膊上的水珠:“慌什么,你爹又不是来查你功课的。”
话虽这么说,她却下意识理了理衣襟,又瞅了眼崔向弋沾着泥点的衣袖。
“你这模样怎么见人?赶紧找地方擦擦。”
崔向弋却抓过竹篓往背上一甩,里面的草药晃得叮当作响:“来不及了,我爹最嫌人磨蹭。”
他拽着霍芙就往山下走,走了两步又停住,挠挠头。
“等等,我上次跟他说在切磋,没说采药……”
霍芙被他拽得踉跄,忍不住笑:“难不成还要跟你爹撒谎?”
“那倒不用,”
他忽然眼睛一亮,把竹篓往她手里一塞。
“就说你肩伤没好,我陪你来采药的,显得我多懂事。”
“呸,谁要帮你演戏。”霍芙嘴上骂着,脚步却没停,跟着他往宗门里赶。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两人身上,把崔向弋湿漉漉的发梢照得发亮,也把霍芙垂在身侧、悄悄攥紧药锄的手,映得暖融融的。
两人刚踏进会客厅,崔逑的目光就像带了钩子,直直射在崔向弋身上。
他“啪”地放下茶盏,声音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看看你这模样!头发乱得像鸟窝,裤脚还在滴水,背上背个破竹篓——阙云宗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崔向弋缩了缩脖子,刚想辩解,就被崔逑瞪回去。
“我问你,让你每日卯时练剑,你偷懒了没有?上次让你抄的《清心诀》,抄完了?还有你那流火剑,剑穗上系根红绳像什么样子,花里胡哨!”
一连串数落劈头盖脸砸下来,崔向弋梗着脖子不敢顶嘴,只偷偷往霍芙那边瞟。
霍子安坐在一旁,端着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朝霍芙递了个眼神。
霍芙忍着笑,故意板起脸帮腔:“崔伯父说得是,向弋师兄今日确实散漫,方才还在溪边摸鱼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崔逑更气了:“听见没有?霍丫头都比你懂事!我看你是修行修到脑子里去了,整日不务正业……”
崔向弋急了,忙指着霍芙手里的竹篓:“爹!我是陪霍芙来采药的,她肩伤还没好——”
“哦?”崔逑挑眉看向霍芙的左肩,语气缓和了些。
“丫头伤着了?怎么不早说,阙云宗有上好的疗伤药,回头让向弋给你送去。”
霍芙刚要道谢,就见崔逑又转头瞪儿子:“那也不能摸鱼!下次再让我撞见你不务正业,看我不把你流火剑给收了!”
霍子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了老崔,孩子也是一片好意。向弋这性子活泼些,总比闷在屋里强。”
霍芙跟着点头,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是啊伯父,向弋师兄帮我采了不少好草药呢。”
崔逑被两人一劝,脸色稍霁,却还是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还有点用处。”
说着朝崔向弋扬下巴:“还不快去换身衣裳,丢不丢人!”
崔向弋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溜,路过霍芙身边时,偷偷做了个鬼脸,惹得她差点笑出声来。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茶案上,崔逑还在念叨儿子的不是,霍家父女的笑声却像撒了蜜,甜丝丝地混在茶香里。
崔向弋换了身干净衣裳回来,刚在椅子上坐定,就忍不住开口:“爹,霍伯父,您二位特意叫我们来,总不是单为了看我有没有偷懒吧?”
霍芙也跟着点头:“是啊爹爹,崔伯父,到底有什么事?”
崔逑端起茶盏呷了口,慢悠悠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跟你霍伯父闲坐,想起你俩昨日在演武场耗了一整天,不知又在捣鼓什么,便让人叫你们来瞧瞧。”
霍子安笑着接话:“你们俩啊,从小就没少惹事,昨日演武场的弟子都来报,说崔小子对着木桩比划了半晌,愣是没敢拔剑,倒把阿芙气了一天。”
霍芙脸一红,刚要辩解,就听崔逑话锋一转:“说正事。下月天南学院的论道会,你们也听说了吧?”
见两人点头,霍子安续道:“这次论道会,天衍宗和阙云宗打算合派一队弟子前往,就由你二人带队,做这队里的首领,也好让门下小辈们学学样子。”
崔向弋眼睛一亮:“带弟子去?那岂不是能找人单挑了?”
崔逑瞪他一眼:“让你去是让你稳重些,别总想着打打杀杀。”
他转向霍芙,语气缓和些:“丫头你性子细致,多照看着点,别让这小子带歪了头。”
霍芙抿唇笑:“伯父放心,我会看好他的。”说着斜睨了崔向弋一眼,眼里满是促狭。
崔向弋不服气地哼了声,却没反驳,只琢磨着该让弟子们带些什么趁手的家伙,倒把方才被数落的事忘到了脑后。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两人脸上,一个摩拳擦掌,一个眼含笑意,倒比任何安排都更像一对默契的首领。
……
华云楼内。
谢宁雪盘膝坐在洞府的玉床上,周身灵力流转不息,一如往昔那般沉浸在闭关修炼中,心无旁骛地冲击着元婴后期的壁垒。
不知过了多久,洞府外传来弟子恭敬的声音:“师姐,周长老已在您的房间等候,说是有要事找您。”
谢宁雪缓缓收功,散去周身缭绕的灵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而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子絮见谢宁雪进来,先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关切:“你这样一直闭关不见人,也不太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谢宁雪略显清瘦的身形上,继续说道:“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时间久了难免郁结。偶尔和同门聊聊天也好,修行固然重要,可也别把自己逼得太死。”
谢宁雪正欲回应周子絮的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莽撞的推门声,叶灼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门口。
他额角带着薄汗,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目光在触及谢宁雪的瞬间亮了起来。
先前的急切忙乱褪去不少,只剩下难掩的欣喜:“宁雪,你出关了?”
谢宁雪闻声转头,见是叶灼,眉宇间的沉静柔和了些许,微微颔首:“嗯,刚出来。”
叶灼几步走到她面前,视线不自觉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确认她气色尚可。
才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可算等你出来了,前几日我去你洞府外守了两回,都没见动静,还以为你要闭关到下个月去。”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个玉瓶递过去,语气带着点献宝的意味:“这是我托人从山下带来的灵果酿,据说对稳固灵力有好处,你刚出关,正好用得上。”
周子絮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再多言,只静静看着两人。
谢宁雪的目光在那玉瓶上停留片刻,并未伸手去接,语气依旧平淡:“多谢师兄好意,只是我刚出关,灵力尚需调和,这些东西暂时用不上。”
叶灼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握着玉瓶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强撑着温和道:“那……我先替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想用了,随时来我那儿取。”
谢宁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随即转头看向周子絮。
“师尊找我,不知有何事?”
她刻意转开话题,疏离之意显露无疑。
叶灼站在一旁,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只剩下些微的落寞,却还是没舍得立刻离开。
周子絮看向谢宁雪,又扫了眼一旁的叶灼,开口道:“正好你俩都在,我便一起说了。下个月天南学院要办论道会,你二人同去一趟吧。”
她特意看向谢宁雪,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温和:“宁雪,这次你就别推脱了,多去看看,和其他修士交流交流,对你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