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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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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芙一脚踏进天衍宗的宗主殿,咋咋呼呼地冲霍子安嚷嚷。
“爹!我跟你说个大事!天南学院那本会说话的残篇说了,要聚齐七元素、三法器才能救世呢!还说有天命之人!”
霍子安正翻看着宗门下呈的卷宗,闻言抬眼,放下手中的玉笔。
“七元素?三法器?”他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那日困住你们的,只有六人?”
“对啊!就我、崔向弋、姜无痕、李千铭、谢宁雪和赵云瞿!”
霍芙凑到他跟前,掰着手指头数。
“当时可玄乎了,那屏障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只圈住我们六个。”
霍子安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们六人,灵根是不是各不相同?”
霍芙愣了愣,仔细回想:“我是雷灵根,崔向弋是火灵根,姜无痕是火木灵根,李千铭风灵根,宁雪是水灵根,赵云瞿是金土灵根……哎?正好七种!”
“那就对了”霍子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端起茶杯抿了口。
“若七元素凑齐,倒真应了残篇的说法。看来,之前跟你也可能是天命之人的玩笑到成真了。”
霍芙瞪圆了眼睛:“玩笑?”她垮下脸。
“合着你们当长辈的,就喜欢骗小辈”
霍子安放下茶杯:“当时看你太严肃,随口说出的,没成想……”
他看向女儿,“不过我女儿从小就天资不凡,被选中也是理所应。”
霍芙突然眼睛一亮,很是开心:“那是!”她拍了下手。
“到时候咱们七个凑一起,岂不是能组个‘救世小分队’?”
霍子安被她逗笑,却又很快收敛笑意:“此事凶险,莫要大意。既然残篇指向你们,往后行事需得谨慎。对了,那本残卷现在何处?”
“在姜无痕那儿呢,”霍芙道,“只有他和李千铭拿着才能显字。”
霍子安点点头,沉吟道:“只有他二人得了天命之物。不过你且放宽心,该来的总会来,眼下先好生修炼,若有消息,我自会告知你。”
霍芙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随意说着,心里却打起了算盘——七元素,三法器,天命之人……这场热闹,她可不能缺席。
崔向弋往被窝里缩了缩,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天命之人”“七元素”在脑子里打转,不知怎么就拐到了霍芙总捧着看的那些画本上。
“天作之合……”他无意识地念了句,话音刚落就猛地捂住嘴,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一般。
胡说什么呢!他跟霍芙?一个见面就吵,一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哪门子的天作之合?
可念头一旦冒出来,就跟生了根似的。
那日合练,两人嘴唇嘴角——就那么一瞬间,软乎乎的,带着她常吃的蜜饯甜味。
当时光顾着炸毛,骂她“笨手笨脚往人身上撞”,可现在静下来,那触感却清晰得不像话。
“那……那应该算接吻了吧?”
崔向弋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得像蚊子哼。
他们宗门的规矩里,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这种贴身触碰了。
按道理,是不是该负责?
可负责……负责什么?娶她吗?
一想到霍芙张牙舞爪的样子,想到她吃起零嘴来不顾形象的模样,想到她被他怼到时气鼓鼓却词穷的样子……崔向弋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谁要娶她啊,那么蠢,娶回去怕不是要把宗门房顶掀了。”
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嘀咕:蠢是蠢了点,可……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至少她吵架时,从来没真的动过气……
“烦死了!”崔向弋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蹭。
他明明不喜欢霍芙的,怎么会因为这点破事胡思乱想?还扯上什么天作之合?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屋里暗了下来。
崔向弋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竟全是霍芙气呼呼的脸,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第二日天刚亮,崔向弋头发乱糟糟的,心不在焉地往演武场挪。
脑子里还乱哄哄的,一会儿是霍芙气红的脸,一会儿是“负责”两个字,搅得他半宿没睡好,眼下泛着青黑,连走路都打飘。
刚走到演武场边,就见一道身影立在晨光里,正是阙云宗宗主,他爹崔逑。
崔逑背着手,看着儿子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眉峰微蹙。
“怎么回事?论道会累着了?还是跟人动了手?”
崔向弋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摆手:
“没……没动手。”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些没散去的烦躁。
崔逑走上前,目光扫过他眼底的青黑,语气沉了沉。
“论道会,历来是各宗交流的好机会,你在那边没闯祸吧?”
“没闯祸。”
崔向弋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脑子里又闪过霍芙的影子,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就……就跟霍芙那丫头吵了几句。”
“霍家那姑娘?”崔逑挑眉,似笑非笑。
“你们俩从小吵到大,也没见你吵得这般憔悴。”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是不是论道会上有什么事?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崔向弋被问得一噎,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想“要不要对霍芙负责”而苦恼吧?他猛地抬头。
梗着脖子道:“没事!就是……就是觉得天南学院的阵法挺复杂,琢磨了半宿没弄懂。”
崔逑哪会信他这套说辞,但也没戳破,只是淡淡道:“不懂就问,回头把论道会上的见闻整理一下给我。还有,听说这次论道有异动?天衍宗主那边似有耳闻,你且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提到“异动”,崔向弋总算清醒了些,想起那本残卷和天经的话。
神色微敛:“是有些奇怪的事,回头我再跟您细说。”
崔逑见他不愿多言,也不追问,只道:“罢了,你先去歇着,看你这模样,再熬下去该散架了。”
崔向弋如蒙大赦,点点头就往回走,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他爹:“
“爹,要是……要是不小心跟人碰了下嘴,算不算……算不算得负责?”
崔逑一愣,随即失笑:“你这小子,问的什么浑话?真跟霍家那丫头?”
崔向弋脸一红,转身就跑:“我就是随便问问!”
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崔逑摸着下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这次论道会,不止有典籍秘闻,还有些别的收获。
崔向弋刚躲进假山后的阴影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爹慢悠悠的声音。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猛地回头,见崔逑正斜倚在假山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里带着揶揄的笑意。
“爹!您跟着我干什么?”
崔向弋脸颊发烫,梗着脖子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又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什么?”
崔逑挑眉,走近两步,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儿子啊,咱们阙云宗虽是修仙门派,却也讲究俗世情理。碰了人家姑娘的嘴唇,尤其还是霍家那丫头——那是一定要负责的。”
崔向弋急了:“可那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她那么蠢,说不定早就忘了……”
“忘了?”崔逑嗤笑一声。
“霍子安那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心眼实着呢。你当她真跟你似的没心没肺?”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我跟你霍伯伯看着你们俩长大,你以为谁看不出来?你每次跟她吵架,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她嘴上骂你,却总把最甜的点心偷偷塞给你。”
崔向弋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说了,”
崔逑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这次天南学院的事,你以为真那么简单?七元素,天命之人……你和霍丫头的灵根相汇可是非同一般,说不定这就是天意。”
“天意?”崔向弋皱眉,“您也知道残篇的事?”
“略知一二。”
崔逑点头:“霍子安跟我透了点风声。你们六个灵根各异,偏巧凑在一起,又遇上这等事,可不是寻常机缘。”
他看着儿子:“霍丫头是雷灵根,你是火灵根,雷火相济,本就有缘。再说那‘天作之合’的话……未必是空穴来风。”
崔向弋听得心乱如麻,脑子里一会儿是霍芙气鼓鼓的脸,一会儿是残篇上的字迹,还有他爹那句“一定要负责”。
“可……可我……”
他想说自己不喜欢霍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崔逑看出他的纠结,也不逼他。
只道:“这事不急,你自己慢慢想。但有一条——要是真对人家姑娘动了心思,就别再嘴硬;要是没想好,也别吊着人家。霍丫头值得真心待她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崔向弋一个人在假山后发呆。
负责……真心待她……
崔向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的柔软触感。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暖融融的,心里那点烦躁渐渐散了,反倒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他掏出怀里那包被他抢来的、霍芙没带走的桂花糕,拆开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竟一点也不腻。
“负责就负责……”
他嘟囔着,耳根却红透了。
“反正……反正她那么蠢,也只有我能罩着。”
霍芙盘膝坐在榻上,指尖萦绕着淡紫色的雷光,《紫霄雷经》的口诀在舌尖流转。
可不知怎的,往日里一运转便能心无旁骛的功法,今日却总有些浮躁,雷光时不时颤巍巍地晃两下,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呼——”
她猛地收了功,懊恼地拍了下膝盖。都怪崔向弋那个混蛋!
都第二天晌午了,他居然还没来天衍宗!明明是他嘴贱先惹人生气,难道不该巴巴地跑过来赔罪吗?
就算不拎着她爱吃的桂花糕,好歹也该装模作样说句“对不起”吧?
霍芙越想越气,从榻上跳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桌上那几本新搜罗的画本摊开着,正好是讲到男女主角吵架后,男方翻墙爬窗也要去哄人的情节。
“骗子!都是骗子!”
她气呼呼地把画本合上,“话本里的男主角多开窍,哪像崔向弋那个木头疙瘩,不仅蠢,还犟得像头驴!”
她想起昨日分别时,自己明明都把台阶递到他眼前了——只要他稍微软和点,说句“路上小心”,她肯定就顺坡下驴了。
可他倒好,居然还敢翻旧账,说她在试剑坪被光柱吓得尖叫!
“谁尖叫了?那是战术性呐喊!”霍芙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再说了,当时他自己脸都白了,还好意思说我!”
窗外传来师弟们练剑的吆喝声,霍芙扒着窗沿往外看,目光在山门口扫了又扫,连个阙云宗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来是吧?”她赌气道。
“不来正好!本姑娘还不稀罕呢!以后论道会见了面,我跟他一句话都不说!他要是敢主动搭话,我就……我就用雷劈他!”
话虽这么说,她却还是忍不住又往山门口望了一眼,心里那点期待像没掐灭的火星,时不时冒出来燎一下。
“哼,再等半个时辰!不,一刻钟!”
霍芙扭头回到榻边,重新拿起《紫霄雷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指尖的雷光“噼啪”响了两声,竟不小心打在桌子上了。
“讨厌鬼!”
霍芙抓起玉佩往怀里一塞,闷头倒在榻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再也不理他了!说到做到!”
可被子里的嘴角,却悄悄往下撇了撇,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天衍宗的绒花树长在山坳里,暮春时节满树粉白,夜风一吹便簌簌落英,像铺了层软绵的云。
霍芙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心里骂了崔向弋八百遍,脚却诚实地往山坳走。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就像他本人一样别扭——“来绒花树,有话跟你说。”
刚走到树下,就见崔向弋背对着她站着,背影挺得笔直,却莫名透着点僵硬。
月光落在他身上,能看到他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喂,你找我干嘛?”霍芙抱臂站定,故意装得冷淡。
崔向弋猛地转过身,脸颊果然红透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嘴唇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要负责。”
“啊?”霍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那日……那日合练,我亲了你。”
崔向弋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陡然拔高。
“虽然是不小心的,但我崔向弋做事有担当,我会负责的!”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窘迫得不行,猛地别过脸去,盯着地上的落英发呆。
霍芙这才反应过来,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想起那日的情形——明明是她自己脚滑绊了一跤,才撞到他身上去的,怎么就成了他亲她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她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却细若蚊蚋。
“那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也是碰到了!”
崔向弋梗着脖子打断她,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我们阙云宗的规矩,碰了姑娘家的嘴,就得……就得娶她!”
“娶、娶谁啊!”
霍芙吓得差点跳起来,双手乱挥。
“谁要你娶了!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混蛋!”
话虽这么说,她的心跳却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月光透过绒花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像缀了颗细碎的珍珠。
崔向弋见她没真的生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反正……反正我会负责的。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你修炼遇到瓶颈,我帮你攻克;你想吃桂花糕,我……我天天给你买。”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脸颊却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霍芙听着他笨拙的承诺,心里那点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反倒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偷偷抬眼,见崔向弋还在那儿别扭地低着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崔向弋猛地抬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脸更红了。
“没什么。”霍芙憋着笑,故意板起脸。
“谁要你买桂花糕了?我自己会买。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要是真想负责,先把昨天欠我的道歉说清楚。”
崔向弋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对不起,昨天是我嘴贱,不该说你蠢。”
“还有呢?”霍芙挑眉。
“还有……不该翻旧账说你尖叫。”
“嗯。”霍芙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本姑娘就暂时原谅你了。至于负责的事……”
她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提着裙摆跑了,留下崔向弋一个人站在绒花树下,摸着发烫的脸颊,傻愣愣地笑了。
落英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像一场变样的、甜丝丝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