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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瓦解 ...

  •   华云楼的静室里,檀香袅袅。

      叶灼将一杯新沏的灵茶推到谢宁雪面前,目光紧紧锁着她。

      “你根本没闭关,为何不去百花宴?”

      谢宁雪执棋的手顿了顿,黑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一声。

      她抬眼,眸色平静无波:“不想去。”

      “是因为我?”叶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偏执。

      “你还是讨厌我的,对不对?”

      谢宁雪放下棋子,淡淡瞥他一眼:“叶灼,这话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层薄冰,隔开了所有探询。

      叶灼的手指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

      他盯着谢宁雪那张清冷的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执拗,还有深藏的疯狂。

      就在这时,谢宁雪忽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师兄,你心悦于我,是吗?”

      叶灼猛地抬头,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

      短暂的错愕后,他眼底的疯狂瞬间被汹涌的羞怯覆盖,脸颊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往前倾身,几乎要凑到棋盘上方,声音又急又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炽热。

      “是!我心悦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

      他的话没能说完,谢宁雪已重新拿起棋子,落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清脆得像在打断他的倾诉。

      “知道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他方才那句滚烫的告白,不过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叶灼脸上的潮红僵住了,眼底的疯狂与羞怯交织,最终凝成更深的偏执。

      他看着谢宁雪专注于棋局的侧脸,喉结滚动着,像是在酝酿什么,却终究只是死死盯着她,没再说话。

      静室里只剩下棋子落盘的轻响,檀香缭绕中,藏着一人的炽热与另一人的疏离,像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落子无悔,却也无人能懂。

      谢宁雪执棋的手忽然停在半空,周身空气陡然变冷。

      一股极淡却阴鸷的魔气自她袖中弥漫开来,缠绕着棋盘上的黑白子,竟让那些玉石棋子泛起层诡异的暗紫色。

      叶灼脸上的痴迷瞬间凝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底掠过一丝惊惧:“你……”

      谢宁雪抬眼,眸中平静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妖异的笑意。

      声音却依旧轻柔:“你说心悦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叶灼喉结滚动着,被她眼中那抹魔气惊得心头发颤,却还是咬着牙点头:“当然,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

      谢宁雪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

      “真的吗?”

      “千真万确!”

      叶灼攥紧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目光死死锁着她,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熟悉的清冷,却只看到越来越浓的魔气。

      谢宁雪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人心头发寒。

      她往前倾身,魔气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浓重。

      “我与魔族有勾结,正缺个听话的手下替我处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杀几个人,做几件恶。”

      “什么?!”叶灼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惊恐地看着谢宁雪,嘴唇哆嗦着,
      “你……你怎么会……”

      他想质问,想后退,却被谢宁雪眼中那抹冰冷的笑意钉在原地。

      “不愿意吗?”

      谢宁雪轻轻抚摸着袖中溢出的魔气,语气轻飘飘的。

      “方才的‘任何事’,原来只是说说?”

      叶灼脸色惨白,进退两难。恐惧像藤蔓般缠上心脏,可看着谢宁雪那张脸,心底的痴迷又让他舍不得拒绝。

      就在他挣扎不定时,谢宁雪忽然抬手,指尖凝聚的魔气化作道细如发丝的黑线,闪电般射向他的眉心。

      “啊!”

      叶灼只觉额头一阵刺痛,随即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血脉蔓延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禁言咒’。”

      谢宁雪收回手,魔气瞬间敛去,仿佛方才的诡异从未出现,她重新变回那个清冷的修士,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从今日起,你若敢向任何人提起半个与魔族相关的字,或是泄露我的事……”

      她顿了顿,看着叶灼骤然紧缩的瞳孔。

      缓缓道:“这咒便会啃噬你的心脉,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叶灼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衣袍。

      方才那瞬间的魔气与诅咒,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痴迷,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着谢宁雪重新拿起棋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终于明白——自己痴迷的,从来不是什么清冷仙子,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静室里再次响起棋子落盘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叶灼听着那声音,只觉得每一声都像敲在自己的命门上。

      谢宁雪重新落子,指尖却微微发凉。待叶灼失魂落魄地退出静室,她才闭上眼,识海中那团盘踞已久的黑雾缓缓浮现。

      “让他做事,与让旁人做,本就没什么两样。”

      她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平静无异。

      “你看,我遵守约定了。”

      黑雾翻涌着,发出一阵轻蔑的嗤笑。

      声音沙哑如磨砂:“算你识趣。”

      那笑声里满是不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宁雪睁开眼,望着棋盘上纠缠的黑白子,眸色复杂。

      这些年谢宁雪基本没为魔族做过多少事,因为她不想……

      时常因为这个黑雾总是频繁占据她的意识,每每都要强压下来,导致后面修炼黑雾总是把吞灵诀的反噬加重。

      她抬手抚过发髻上那枚半梅花发簪——这是和霍芙那只是一对,有表达深厚友情象征。

      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木珠,她轻声喃喃:“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发现了。”

      尤其是霍芙。
      那个总是笑得明媚,待她如亲姐妹的姑娘,若是知道自己与魔族勾结,怕是会用最失望的眼神看她吧?她那样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你不会讨厌我的,对吗?”谢宁雪对着空无一人的静室低语,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棋盘上的棋子依旧对峙,像一场永远没有胜负的博弈。

      而她藏在平静下的秘密,和那份小心翼翼维护的假象,终究还是成了不能说的心事,只能在无人处,伴着识海深处的黑雾,悄然滋生。

      叶灼退出静室后,脚步虚浮地穿过回廊。

      袖中那枚由谢宁雪交予的黑色令牌正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寒意,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他从未怀疑过这位素来清冷却心怀苍生的师妹,却和魔族有勾结
      此刻他站在迷雾林深处,屏障的光晕在头顶流转,像一层脆弱的琉璃。

      按照谢宁雪的“指点”,他将法器嵌入屏障最薄弱的节点——那是百年前仙门先辈以心头血浇筑的阵眼。

      法器触碰到光晕的瞬间,蚀灵纹骤然亮起,黑色纹路如藤蔓般顺着屏障蔓延,所过之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

      林中突然刮起腥风,远处传来低低的嘶吼,那是被屏障隔绝在外的魔族察觉到了缝隙。

      叶灼猛地回神,想收回法器,却发现它已与屏障死死相嵌,自己的灵力竟被反过来吸食。他这才惊觉不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不……不要……”他颤抖着后退,看着屏障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魔气,像毒蛇般舔舐着空气。

      叶灼被魔气彻底占据了意识。

      而静室内,谢宁雪指尖的木珠突然泛起一丝灰败。

      她猛地攥紧手腕,识海中的黑雾再次翻涌,带着几分愉悦的嗡鸣。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找机会让他去那个一直不对外开放南渊沼泽。”

      谢宁雪望着窗外,眸色沉沉。

      南渊沼泽的屏障与西境相连,两处同时松动,仙门的注意力只会被分散,谁也不会想到,瓦解这天地防线的,竟是自己人。

      她轻轻转动木珠,将那丝灰败压下,低声道:“我终究就是个恶人。”只是声音里的颤抖,终究没能藏住。

      西境迷雾林的屏障裂痕刚出现半个时辰,周边门派很快发觉,传讯符便几乎同时划过了五宗的天空。

      天衍宗的白玉殿内,霍子安正摩挲着一枚刻满星纹的龟甲,传讯符“啪”地落在案上,灵光散去后显露出的字迹让他眉头骤然拧紧。

      他指尖叩击着桌沿,沉声道:“跟我去西境。”

      阙云宗的寒潭边,崔逑刚结束闭关,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

      传讯符穿透水雾落在他掌心,看清内容的刹那,他周身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

      “又是魔族”他声音冷得像潭底的冰,转身时衣袍带起的劲风竟将潭面冻结了一层薄冰。

      华云楼的顶楼雅间,传讯符的灵光映亮了他眼底的诧异。

      何风对着旁边的人:“告诉其他人,西境屏障出了问题,带上楼里的追踪法器。”

      面色凝重:“顺便查查,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在屏障附近晃悠。”

      凤鸣谷的花海中,朝雪正抚着一只五彩鸾鸟的羽翼。

      传讯符落在花瓣上,她拿起时指尖微微一颤,那只鸾鸟似有感应,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

      她站起身,素白的裙摆扫过绽放的凤凰花,“我去西境看看。”

      话音刚落,人已乘上鸾鸟,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际。

      清风门的演武场上,李永锋刚指导弟子练完一套剑法,传讯符“咚”地砸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

      五道身影,五道不同的气息,却在这一刻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驰。

      传讯符上的字迹简单却刺眼——“西境屏障裂,魔气泄”,短短七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五域仙门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五人赶到西境迷雾林时,屏障上的裂痕已蔓延出数丈长,丝丝缕缕的魔气正从缝隙中往外渗,周遭的草木已开始枯萎发黑。

      霍子安率先祭出星纹阵盘,阵盘悬浮于空,无数星点般的灵光顺着他的指尖注入屏障,裂痕处的蔓延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崔兄,布阵!”他沉喝一声,额角已渗出细汗。

      崔逑应声而动,双手结印,寒潭般的灵力化作万千冰棱,层层叠叠地嵌进裂痕,暂时将魔气封堵。

      “只能暂稳,根基已被蚀灵纹所损。”他声音发沉,指尖触碰屏障时,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腐蚀性的力量还在暗中啃噬。

      何风吹起玉笛,笛声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住屏障外围,试图将松动的节点重新连缀。

      “我用追踪术查了,蚀灵纹是从内部引爆的,有人在屏障内侧动了手脚。”

      他目光扫过周围,玉笛的灵光微微闪烁。

      “但痕迹被刻意抹掉了,只留下一点极淡的魔气残留。”

      朝雪轻抚鸾鸟,鸾鸟啼鸣间洒下金色光羽,落在屏障上,那些枯萎的草木竟缓缓恢复了一丝生机。

      “凤鸣谷的灵髓可以暂时滋养屏障,”

      她眉头微蹙:“若是魔族大举强攻,这修补的地方定会先碎。”

      李永锋将成百上千张加固符拍在屏障上,符纸金光乍现,却很快便黯淡下去。

      “符咒之力消耗得太快了,”他抹了把脸,语气焦灼。

      “这蚀灵纹邪性得很,像是专门冲着屏障的根基来的。”

      五人合力忙活了两个时辰,直到裂痕被暂时稳住,渗出的魔气也被压制回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望着那片依旧黯淡、隐隐透着黑气的屏障,谁都笑不出来。

      霍子安收起阵盘,指尖泛白:“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是谁动的手,还有……得尽快通知各域,加派人手守着屏障各处节点。”

      他看向其余四人,眼底满是凝重,“这绝不是结束,魔族既然敢动手,肯定还有后招。”

      崔逑点头,寒声道:“阙云宗会派人守着西境,另外,我会让弟子彻查近期所有靠近屏障的人。”

      何风若有所思:“华云楼的人已经撒出去了,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朝雪轻抚鸾鸟羽翼,轻声道:“凤鸣谷会送来更多灵髓。”

      李永锋握紧了腰间的剑:“清风门弟子会轮流值守,一旦有异动,第一时间传讯。”

      五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沉重。修补好的屏障像一层薄纸,看似完整,却已不堪一击。

      这场无声的博弈,显然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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