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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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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芙赶回凤鸣谷时，夕阳正把廊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姜无痕还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片凤凰花瓣，指尖捻着，却没像往常那样细细端详。
“我从清风门回来。”
霍芙在他身后站定，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异常坚定。
“李千铭说他会去碑林。”
姜无痕捏着花瓣的手猛地收紧，殷红的颜色染上指尖。
他没回头，只是低声道：“他去与否，与我都不何干了。”
“怎么不相干？”霍芙走上前，直视着他的侧脸。
“你们俩就像被一根线拴着，谁也没真正放下。他嘴上硬得像块石头，可我提起你的时候，他擦剑的手都在抖。你呢？守着这凤鸣谷一年，对着满地落花发呆的时间，比修炼还多吧？”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
“无痕师兄，我知道你怕见面难堪，怕话说开了连现在这点平静都没了。可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像屏障上的蚀灵纹，看着没事，实则早就在内里烂透了。”
夕阳的光漫过廊柱，落在姜无痕清俊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霍芙以为他又要拒绝，才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的，我都懂。”
他转过身，指尖的花瓣早已被捻碎，留下淡淡的红痕。
“只是……”
“没有只是。”
霍芙打断他：“去碑林，不光是为了天命，为了屏障，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哪怕见了面吵一架，把去年没说的话都吼出来，也比现在这样，一个装聋，一个作哑，互相熬着强。”
姜无痕望着满地狼藉的花瓣，又抬头看向天际渐沉的暮色，眸色沉沉。
良久，他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好。”
一个字，轻得像被风吹走，却让霍芙瞬间松了口气。
他抬手拂去衣襟上的落瓣，动作间似乎找回了些许往日的温润。
“我去。”
风穿过花林，带着晚香玉的气息，比来时柔和了许多。
霍芙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脊背，忽然觉得，这凤鸣谷的暮色，好像也没那么沉了。
天刚蒙蒙亮，霍芙就被崔向弋的敲门声吵醒。
她趿着鞋去开门，就见他斜倚在廊下，手里拎着个食盒，挑眉道：“再不起，碑林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
“急什么，”霍芙打了个哈欠，侧身让他进来，“天西学院的人还没到齐呢。”
崔向弋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子露出热腾腾的肉包：“你以为就咱们几个？肯定人不少。”
霍芙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道：“人多才好，省得某些人又想耍花样。”
“怎么，崔少主这是怕我被人伤了。”
崔向弋红着脸：“哪有，你是我要负责的人，当然要关心一下。”
“哎呀，谁要你负责。”霍芙听话像只炸毛的猫
两人斗着嘴往碑林走，远远就见人群攒动。
霍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的李千铭，他穿着清风门的墨色劲装，正低头听身旁的人说话。
而不远处的石阶上，姜无痕一袭青白长衫，正与赵云瞿低声交谈。
霍芙的心猛地一提，拉着崔向弋放慢了脚步。
恰在此时，李千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朝石阶方向望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千铭的眼神骤然变冷，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飞快地转开了头，手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姜无痕的身子僵了一下，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帘，将那句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捻着袖角的动作，与昨日在凤鸣谷捏着凤凰花瓣时如出一辙。
“你看，”崔向弋在霍芙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我说什么来着，这俩就是活受罪。”
霍芙没接话，她注意到有个人碰了碰李千铭的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千铭摇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可那笑意连眼角都没带到，反而衬得眼底的落寞更重了。
赵云瞿像是察觉到了姜无痕的失神，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李千铭时，带着几分无奈。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霍芙看着李千铭刻意避开的目光，看着姜无痕紧抿的唇线，忽然觉得昨日在凤鸣谷说的那些话，或许还是太轻了。
有些伤口，不是一句“见面说开”就能愈合的。
“走吧，”崔向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肘，“再站着，就要被当成看客了。”
霍芙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而石阶上的姜无痕，在他们走过时，忽然抬了头。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李千铭身上，而是望向了霍芙，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霍芙朝他微微颔首，心里却叹了口气。这场面，比她预想的还要难。
崔向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别急，有些事，慢慢来。”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麻的暖意。
霍芙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阳光穿过银杏叶落在他脸上，明明是调侃的表情，却让人莫名安心。
她哼了一声，故意撞了他一下：“管好你自己吧，小心等会儿被打脸，哭鼻子可别找我。”
“那你可得看好了，”崔向弋挑眉。
风卷着银杏叶落下，落在李千铭的脚边，又被他不经意地踢开。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石阶的方向——姜无痕正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的东西，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光。
这一次，李千铭没有立刻转开视线。
李千铭的目光在姜无痕脸上停了不过半瞬，快得像错觉。
等霍芙再定睛去看时，他已转身大步走向碑林，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回眸只是风动叶摇的幻影。
姜无痕却像是被那一眼定住了，站在原地没动。
赵云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看？人都快走到碑跟前了。”
他这才回过神，喉间低低应了声，抬脚跟上。
只是那脚步，比刚才慢了些，目光总不自觉地往李千铭的方向瞟，像是怕走快了，就跟不上那道刻意疏远的背影。
霍芙和崔向弋跟在后面，看着这两人一个在前头硬撑，一个在后面试探，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他俩这架势，像是来做正事的吗？”霍芙戳了戳崔向弋的胳膊，“我看倒像是来比谁先绷不住。”
崔向弋低笑出声，被她瞪了一眼才收住：“比你强。上次在清风门后山，是谁追着我打了半柱香，就因为我说你鞭法里带了三分情意？”
“那是你胡说！”霍芙脸颊发烫，伸手就去拧他胳膊，“我那是鞭技灵动，哪来的情意？”
“哦？”崔向弋故意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畔，“是吗？”
霍芙脸更热了，转身就往碑林走：“懒得理你！”
崔向弋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深，快步追上去，自然地与她并肩。
碑林前已围了不少人，各宗门的长老们正围着最中间的那块石碑议论。
谢宁雪站在李千铭身边，指着碑上的纹路轻声说着什么，李千铭点头听着，手却始终没松开剑柄。
姜无痕走到碑的另一侧，与赵云瞿站定。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李千铭身上。
恰在此时，李千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眼，正好对上他摸向瓷瓶的手。
四目再次相撞，李千铭的眼神骤然冷硬，猛地转过头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霍芙看得清楚，悄悄拽了拽崔向弋的衣袖：“你看李千铭那嘴硬的样子，刚才明明是先红了耳尖。”
崔向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李千铭耳根泛着浅红，只是被墨色的发遮了大半，不细看很难发现。
他低笑：“彼此彼此。某人刚才的样子，比姜无痕还紧张。”
“要你管！”
霍芙瞪他，余光却瞥见姜无痕往李千铭那边挪了半步，像是想靠近，又被无形的墙挡着，只能停在原地。
这时，为首的玄水道长清了清嗓子：“诸位，碑林悟道全凭自己，老夫就在一旁看着。”
有个女弟子调笑询问：“二位是认识吗？从刚才起就时不时看着对方唉。”
“不认识”三个字，李千铭说得又快又硬，像淬了冰。
姜无痕脸色一变，只觉得心酸。
霍芙在一旁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刚想开口打圆场，却被崔向弋按住了手。
他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让他们自己来，我们管不了。”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冰冷的石碑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李千铭和姜无痕分站在石碑两侧，一个盯着左侧的纹路，一个研究右侧的刻痕，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可霍芙分明看见，李千铭的指尖在刻痕上停顿的位置，正好是姜无痕目光落下的地方。
她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崔向弋，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
风穿过碑林，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这场看似僵持的对峙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僵局。
在碑林转了大半日，众人对着那些古纹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瞧出什么异常。
谢宁雪对着一处模糊的刻痕研究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摇头。
霍芙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提议道：“要不先去藏经阁看看？”
李千铭刚要应声，周围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日头西斜的那种渐暗，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罩住，瞬间沉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眩晕感袭来，脚下的石板像是活了过来，开始微微震颤。
“怎么回事？”谢宁雪的声音带着些微不稳。
霍芙下意识地想去抓身边的人，指尖却只触到一片空茫。
再睁眼时，眼前还是那片碑林，石碑依旧矗立，可方才还在身边的崔向弋、李千铭等人，竟全都没了踪影。
“崔向弋？”霍芙扬声喊了一句，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在碑林里荡开。
“别喊了，在这儿呢。”崔向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无奈。
霍芙回头，见他正皱着眉打量四周，脚下还碾着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银杏叶。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李千铭、姜无痕、谢宁雪、赵云瞿，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人呢？”霍芙心头一紧。
崔向弋啧了一声，踢了踢脚边的石阶：“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喜欢玩这套？动不动就把人单独困在什么空间里，有意思吗？”语气里满是吐槽。
霍芙也觉得头疼。眼前的景象明明还是碑林，石碑的位置、地上的落叶，甚至连风穿过石缝的声音都和刚才一模一样，可那种孤立无援的窒息感却格外清晰——这分明是被圈进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她走到方才李千铭站过的位置，地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脚印，可人却连气息都没留下。
“姜无痕他们……”
“放心，”崔向弋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四周，试图找到空间的破绽。
“这种困人的把戏，多半是针对咱们几个。他们应该也被分到别的地方去了，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嘀咕，“就是这手段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每次都来空间困局，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
霍芙被他逗得缓和了些，伸手敲了敲身旁的石碑，触手冰凉：“先找找出口吧。既然是碑林的幻境，说不定破绽就在这些刻痕里。”
崔向弋应了一声，却没立刻动手，反而往她身边凑了凑：“说起来，这样单独待着，倒比刚才看那俩人互相瞪着眼顺眼多了。”
霍芙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不知道李千铭和姜无痕，什么时候能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