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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南城风雨 ...


  •   次日,姬寤生便将子都、颍考叔和祭足找来,商议攻打申国一事。姬寤生沉吟良久,对三人道:“昔日申侯引犬戎入镐京,致使郑伯惨死,如今,楚申两国不和,吾欲助楚伐申。”子都一怔,颍考叔亦是投来疑惑的目光,祭足率先问:“主公一向仁德宽厚,怎忽提此旧事?”姬寤生道:“并不是我不忘家仇,实乃吾观天下之势所趋。南方诸侯,唯有荆楚一大国,自楚武王起,楚国就已不复从前那个蛮荒落后之地,国力之强大,已让南方诸国望而生畏。”祭足又问:“主公是想借此机会与楚国结盟?姬寤生笑道:“结不结盟我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郑国地处腹地,如果稍有什么战事,必是腹背受敌,与楚交好,至少可以稳住南方这块势力。”颍考叔问:“主公可有想过,当年郑申两国联姻,乃是为了加强中原内地诸侯的联系,如若我们真的帮助楚国攻打申国,主公又如何面对国母?”姬寤生答:“郑国只是秘密派遣军队,并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子都问:“主公要派何人前往?”

      姬寤生的目光静静扫过三人,道:“我也在考虑此事,你们三人皆可担此重任,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子都虽然内心极力想要得到这个报仇的机会,但碍于事情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不敢草草向姬寤生请命。三人沉默半响,祭足道:“微臣认为颍将军可担此任。”姬寤生看向颍考叔,问:“颍将军怎么看?”颍考叔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身侧的子都,只见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在那专注的眼神下可以感觉到他强压内心激动后的沧冷,颍考叔微叹,道:“末将认为子都将军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子都立刻抱拳,向姬寤生保证:“末将愿意为主公出这份力,定不负主公的期望。”姬寤生点头,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我会立刻修书给楚王,告知他此事。你一定要确保郑军能够秘密进入楚国,即使在攻城拔寨之事,也不要挂起郑国军旗。”子都领命,三人退到外面,祭足笑道:“想不到颍老弟你也有推脱责任之时。”颍考叔笑而不语,等祭足离开,他对子都道:“我知道伐申一直是你与月儿的愿望,我只希望,至此以后,你们可以忘记仇恨,不要再做出什么危险地事情来。”子都震惊,他未料及颍考叔已经知道他与月儿的事情,凝视他离开的背影,一股寒意袭上后颈。

      短短几日后,子都便将诸事安排妥定,他命令将士们换上便装,将战车伪装成送货的车子,三日后分批前往楚国。子都身为大军统帅,需最先到达楚国,与楚文王会面。子都整理好行装,正欲离开自己的府邸,却忽然接到仆役禀告,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子都请她进来,轻薄面纱,巧笑颖眸,眼前这个纤丽的女子正是月珰。

      子都有些激动,问她:“你怎么突然来了?”月珰不回答她,大眼睛鬼灵地在堂里左看右转,子都问:“你在看什么那?”月珰笑道:“这是第一次来阏哥哥的家里,当然要看个仔细,看看阏哥哥是不是瞒着我藏了什么女人在自己家里。”子都拍拍月珰的头,道:“丫头,胡说什么那。”月珰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子都发现月珰今天很不一样,仿佛难得见她这般高兴,他撩了撩月珰额前的乱发,问:“究竟为什么事情而来?”

      月珰眨着眼睛:“我要和阏哥哥一起去楚国。”子都皱眉,否决:“不行,这是去打仗,太危险。”月珰却十分坚决:“打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一定要去!”子都陷入沉思,良久才问:“武姜会同意你离开吗?”月珰回答:“我自有我的办法,反正现在我可是赖着你不走了。”子都拿月珰没办法,看她早已拿着自己的行囊,一副不答应就缠着他不放的样子,只能带她一同前往楚国。

      子都原本打算骑马入楚,因为月珰的缘故,只能命人备下马车,自己驾车上路。一路上,月珰总是一边看着车外的风景,一边唱着各种曲目,月珰善楚音和郑音,所以唱得大多是这两个国家的曲子。此刻,她又轻轻吟唱起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唱完她不禁窃窃笑了起来,竖起耳朵探听着车外的动静,过了半晌,却仍未见子都说什么,忍不住探出身子去,却被子都抓个正着,拥进了怀里,月珰双颊绯红,娇叱道:“做什么?”子都的眼睛里嵌满了星子,笑道:“谁让你总是这般取笑我。”月珰嘟嘴,道:“谁取笑你了,这首歌早就在郑国传唱遍了,你现在可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多少郑国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我怎么敢取笑你!”两人嬉闹间,车子猛然一震,车子撞上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马车,月珰吐吐舌头,嘟囔道:“都怨你!”子都无奈地笑笑,小心地扶月珰下马车,去察看另一辆马车上的人有无受伤。

      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一对年轻夫妻,丈夫宽肩强壮,黑肤而严肃,他正低头察看着车轴,妻子却是纤小而美艳,尖尖的下巴与一对梅花眼给人别一样的精明感觉,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子都,嫣然而笑。丈夫检查完车轴,来到妻子身边,哑着嗓子道:“车轮坏了,走不了了!”这个少妇转头对丈夫使了个眼色,撒娇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肯定要误了爹娘的寿辰了!”丈夫露出不解之色,只是木讷地看着妻子。

      子都向两人道:“都怪在下莽撞,撞坏了两位的马车,我理应赔偿。”那少妇却笑道:“也怪外子不够小心,这本就是一辆旧车,稍稍碰了碰就坏了,也不能全怪小哥。只是我们夫妻急着赶路回公婆家,如今马车坏了,小哥可肯载我们一程?”子都道:“这件事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原本不该拒绝两位的,只是我们两家是背道而驰,在下尚有要事,不能耽误片刻。”少妇轻抚额头,突然像是病了一般,虚弱的对她丈夫道:“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爹娘那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姑且先乘这位小哥的马车回家,晚上我在家等你。”丈夫迟缓地点头,二话不说便腿了马上的绳索,骑马离去。子都没有办法,只能将少妇载上马车,一同朝远方的小城驶去。

      车内,少妇细细地打量月珰,笑问:“你是他的小媳妇吧?”月珰颊如桃红,眼皮低垂,低声嚅嗫:“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少妇将手覆上月珰雪白的手,只觉丝滑冰凉,低头一看,只见从月珰的袖口隐隐约约露出一只玉镯,冰晶澄澈,宛如雨后的青冥,渲染着淡淡的碧色。少妇的眼中露出别样的惊异之色,把目光幽幽拉回月珰的脸上,道:“一瞧你们的样子,就知道是背着父母从家里逃出来的未婚夫妻,给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月珰羞极,害怕这话被子都听见,连忙掩住少妇的嘴,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莫再说了,再说我可不理你了。”两人就这样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便已天黑,子都的车马驶入小城。

      这座小城名廖,一城便为一国,是个典型的枕水依山的南方小国,精巧与细腻间无处不显示着空灵而又清新的南方文化。驶到一家客栈前,三人下车,子都对那少妇道:“想必夫人的家也在这城中,我们便送到这,还请夫人自己回家。”月珰与那少妇都是一愣,少妇道谢离开,月珰不解地问子都:“阏哥哥怎么对她那么冷淡?”子都道:“这世道人心险恶,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子都挽着月珰的手进了客栈,店小二十分热情,立刻安排下了一张桌子。那店小二能说会道,一上来就问子都:“看两位客官一定是外乡人,到我们这里不试试我们这里的拿手小菜可说不过去。”还未等小儿介绍,子都已经点了几道小菜,那小二笑道:“公子果然懂得到了南方该吃些什么,我马上吩咐下去,客官,你就等好吧!”说完布巾一甩,向厨房吆喝了下去。饭罢,小二帮他们安排好房间,是一间宽敞精致的大房,照例是子都睡地上,月珰睡床上。夜半,月珰翻身趴在床沿,呆呆地盯着床下的子都,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可以看见子都柔和分明的五官曲线,笼着淡淡的光晕,他安睡如孩童的,却又美如云阶谪仙,只一眼便完全让人沉醉,月珰常常这样一看便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子都结帐准备离开,那店小二问:“客官是想出城?”子都点头,小二立刻道:“那客官可得万分小心,你瞧见这城外的的山岗了没,前些日子官府刚在那抄了一伙山贼,原本想这一代总算可以安宁下来,没想到那些漏网的山贼却成了流寇,居然越发猖獗起来,到处抢劫来往的客商,闹得人心惶惶的,客官带着女眷,可得格外留个心眼。”子都感谢小二的提醒,额外给了他些赏银,小二眉开眼笑,十分殷勤地将他们送至门外。

      刚出客栈,就见昨天那对年轻夫妻站在他们的马车旁,子都的眉深深地皱在一起,露出冷漠不悦的神情,问:“两位今日又有何贵干?”少妇上来拉住月珰的手,热乎道:“妹子,多谢你们昨天送我回来,我想了一夜,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你们,这不,我让外子前来给你们驾车,也让小哥休息休息。”月珰笑笑,婉拒:“不用了,这城外怪乱的,我们不能连累你们。”那少妇又道:“这就更该让我们陪着了,你们年纪轻轻地不懂得保护自己,有我和外子在好歹有个照应。”

      还没等子都回绝,少妇就拉着月珰上了车,子都无奈,将马鞭交给了那个丈夫,淡淡道:“麻烦了。”进到车内,子都将月珰拦进怀里,月珰羞极,恼怒道:“姐姐在那!”子都冷眼看着那个少妇,道:“你一夜未睡,该好好休息。”“你怎么知道我睡得不好?你睡得那么熟......”还未把话说完,月珰便从脸红到了脖子,这话说得太过隐晦,很容易让人家误会,月珰将脸埋进子都的怀里,不敢再看那少妇。

      马车一路驶出蓼城,月珰也着实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马车突然间的停下,一下子把月珰震醒。月珰闪了闪眼皮,困倦地问子都:“怎么了?”驾车的男人掀帘而入,道:“有山贼。”他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佛仿只是程序式地抛出了那句话,根本没有带任何感情,脸上更是镇定异常。反倒是那少妇,在脸上略微一僵之后立刻显现出惊慌之色,无措地叫道:“怎么办!”子都吩咐月珰:“乖乖留在车子里,不要出来,我去解决他们。”月珰点头,担忧地道:“你小心。”子都拿起龙啸枪,跃下了马车,眼前是十来个身材魁梧的山贼流寇,手拿大刀,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子都。子都单手提着龙啸枪,目光肃然,朝向他攻来的一个贼寇轻轻一挑,贼寇倒地,冰冷的枪锋刺进他的心脏,他转头看其余的贼寇,众人都是一颤,不敢轻易靠近。

      子都走后,那少妇却突然像是换了一张脸似的,笑得得意而又残忍,她用匕首在月珰脸上摆弄着,对月珰道:“把值钱的东西都乖乖交出来,不然小心姑奶奶我不小心手滑,划破了你娇滴滴的脸。”月珰咬唇,道:“你果然不是好人!”那少妇大笑,狠狠推了身旁的男人,怒道:“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翻包袱啊!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笨得像猪的男人,刚才差点就漏了马脚!”

      那男人脸色铁青,却不反抗,将月珰的包袱翻了一阵,只寻出几件寻常首饰。那女人甚为不满意,用嘴努了努另一边的包袱,月珰大骇,那是装有子都将印的包袱,她奋力扑到那包袱上,咬牙道:“你们不能动这里面的东西!”少妇想将月珰拉开,月珰却死死拽着包袱不放,少妇大怒,手持匕首就要往月珰的脸上划去,她丈夫立刻阻止了她。少妇向男人身上啐了口水,冷冷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杀她,怎么着,你还想休了我,把她娶进门?”那男人终于怒了,道:“你也别说我,这会双眼睛成天在那小白脸身上晃来晃去,当我是瞎子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吵了起来,突然马车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那男人立刻撩帘向外探望,然后转身对那少妇道:“糟了,看来那小子是个练家子,眼看着十几个弟兄就快撑不住了!”少妇踹了男人一脚,道:“还不快去驾车,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做了这一票,我们这辈子可就不愁吃穿了。”男人迅速跳到马车头,拼命抽打马匹,飞驰而去。子都发觉马车奔离,心知中计,因为心系月珰的安慰,没有发觉身后最后一个贼寇的偷袭,从而左臂受伤,子都飒然转身,一击将他钉在地面,朝那马车追去。

      车内,月珰道:“我们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子女,即使你劫了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哦,是吗?”少妇冷笑,她拽下月珰耳上的明月珰,褪下月珰手上的玉镯,道:“寻常人家居然佩带得起玉饰,这明月珰或许还寻常些,可这玛瑙玉镯分明是连一般诸侯王都拿不出的皇宫珍品,如此好的玉我保证可以卖出一个天价!”月珰紧紧咬着唇,不说一话。

      车外传来惨叫,少妇探身查看,发现自己丈夫已经跌倒在血泊之上,背后插着一把大刀,少妇吓得脸色煞白,一双警惕的眼睛上下左右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马车失了人驾驶,肆无忌惮地奔跑在路上,忽然从车的下面窜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把拽住少妇,把她摔向了地面,那人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跳下马车,用脚推了推少妇的尸身,确定她已经摔死了,佝偻着身子爬上马车。

      月珰见车帘又被人撩起,以为是少妇又回来了,还没看清来人,就一脚将那人踹下了马车。那人跌在地上,发出“唔唔”的声音,月珰心中起疑,朝车外张望,才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扑在地上,他的身体扭曲成球,样子十分可怕。月珰跳下车,见少妇与他的丈夫都已死,才知道是那个怪人救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问:“你没事吧?”

      从污秽的头发里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月珰被吓了一跳,不敢再接近他。身后子都追来,月珰跑了过去,扑进子都的怀里,子都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仿佛是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月珰将他引到了那个怪人面前,对他道:“阏哥哥,就是他救了我。”子都向那人道谢:“谢谢你救了月儿。”

      那人始终只是用一种专注的眼神盯着两人,子都发现他似乎不能讲话,问:“你是不是不能讲话?”那人将头点了点,艰难地挪了挪身子,依然发出“唔唔”的声音,子都检查他的伤势,却发觉他的舌头被人剪断了,就连右臂也断了,子都摇摇头,却忽然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月珰惊呼道:“阏哥哥你受伤了!”子都安慰她:“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月珰执意要将子都搀回到马车上,子都无奈的笑笑,对那怪人说:“你这些应该都是旧伤,能否帮我们驾车,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可以付你酬劳。”怪人点头,蹦上马车,月珰将子都在马车上安顿好之后,跑回那少妇的尸身便,从她的袖口里掏出明月珰与玉镯,月珰将明月珰重新挂上耳坠,却把玛瑙玉镯藏了起来后,回到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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