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黑云压城 ...


  •   天空澄碧,霜林染醉,一辆小巧的马车行驶在阡陌小路上,女子十指芊芊,挑帘而望,帘外楦叶绯红,艳如霓裳红妆,如此美景不禁迷了她的美目,她轻声吩咐身边的人:“绿儿,此地风景独好,我们在这停留片刻吧。”“是,夫人。”绿儿低眉应答,立刻让车夫停下了马车,小心地搀扶旭颖下车。

      两人徒步而行,行至半坡,秋雨忽至,雨丝夹阴冷而来,打湿了旭颖略显单薄的衣衫,绿儿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道:“夫人,我们到那里避避雨吧。”绿儿拉着旭颖的手跑了起来,待到小亭,旭颖已是微微有些气喘,颊红如桃,莹润似水,娇嗔绿儿:“真是个鬼灵的小丫头,可把我折腾死了。”

      绿儿吐了吐粉舌,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绢,铺到石凳上,道:“夫人既然累了,就快坐下来歇歇,我看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要是累坏了夫人,将军还能轻饶了我?”旭颖的脸俞红,瞪了绿儿一眼后,却又婉婉地笑了。绿儿突然怒了努嘴,小声道:“有人向这里跑过来了。”

      旭颖向亭外看了一眼,见几个男子正向亭子这边跑来,不禁有些不安,道:“绿儿,我们还是走吧。”“怕什么夫人,有我那。”绿儿底气十足,强行挽回了旭颖的去意。那几个人中有一人生得高大魁梧,面貌也算端正,只是天生带着一股阴气,一走进亭子,一双诡异阴森的眼睛就盯准了旭颖,目光似蛇信,透骨的眼光注视着旭颖。

      旭颖有些害怕,身子向绿儿缩了缩,绿衣立刻挡在旭颖面前,鼓着腮帮,生气道:“看什么看,将军夫人也是你看的吗?”那人的目光立刻转变成高傲与不屑,冷声问:“哪个将军?”旭颖暗暗拉了拉绿儿的衣袖,让她不要说出子都的名字,绿儿却是颇有些心高气傲,立刻大声说:“我家夫人的兄长是颍考叔将军,而他的夫婿是子都将军,识趣的快给我离开,不然我让两位将军治你们的无理之罪!”

      那人大笑,“果然是公孙阏府里的丫头,跟主子一样的不识时务,我瑕叔盈岂会怕他公孙阏,不过是个出生卑贱的奸诈小人,老天瞎了眼,才会让他做了郑国将军!”绿儿气得浑身打颤,几乎要冲上去与瑕叔盈动手,旭颖却是一把拉住她,有些生气地道:“绿儿,别闹了,我们回去!”

      瑕叔盈却将正欲离去的旭颖拦下,不怀好意地笑着,“夫人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跟了公孙阏着实是委屈夫人了,不如从了我瑕叔盈,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夫人,让夫人从此过上醉生梦死的生活。”旭颖脸色惨白,子都与瑕叔盈的恩怨她也知晓几分,只是没想到瑕叔盈竟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居然以这种污言秽语羞辱于她,身子微微一僵后,拉着绿儿冲进了雨幕。

      看着旭颖仓皇而逃的样子,瑕叔盈又露出那种不屑的神情,“无用的女人。”身后的随从不解地问:“那个公孙阏先夺公子将印,又让公子您假意兵败卫军,在五国面前丢尽颜面,公子为何不趁机教训他一下,将他的夫人掳回府中好好羞辱一番,也好让他在郑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瑕叔盈的嘴角浮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慢慢道:“如此美人自当该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我怀中,到时候,公孙阏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屈辱。”

      旭颖回到家中,衣衫尽湿,云鬓凌乱,眉宇间又有着恍惚与惊恐,子都皱眉问:“出门踏青,怎会弄得如此狼狈?”绿儿刚想说话,便被旭颖狠狠瞪了一眼,绿儿只能将话吞了回去,旭颖轻声回答子都:“是我硬要下车赏景,途中却忽逢大雨,我们未曾准备,便让大雨淋湿了衣裳。”子都看了一眼绿儿,只道:“下次小心些。”旭颖低声一应,默默回了屋子。

      等旭颖换好衣服出来,子都却已离府,旭颖询问仆役:“将军去了何处?”仆役回答:“国君回国,招将军入宫面见。”旭颖露出失落之色,自语道:“他又不知几时才回来,连饭也顾不上吃。”

      新郑王宫中,姬寤生一见子都到来,便对他智克五军的战功大加赞赏。随后,姬寤生将自己伐宋的计划说出,祭足忍不住笑出了声,对颍考叔道:“若不是主公亲自说出,我一定不敢相信,这样借天命伐宋的办法居然是颍将军想出来的。”颍考叔涩涩一笑,并不应答。

      子都问:“主公决定何时出兵?”姬寤生道:“我一路从洛邑归来,皆以周旗立于车前,已是将伐宋之意表露无疑,如此一来,理应以半月为期,向宋发兵。”“请主公派末将前去!”众人看向颍考叔,惊异于他出乎常理的莽撞,姬寤生问:“你当真想去?”颍考叔点头,坚决道:“是!”

      姬寤生沉思片刻,道:“那就由考叔为帅,带四百兵车前去攻宋。”颍考叔从姬寤生手中接过帅印,“末将领命。”由于姬寤生一入新郑,便将众人召集起来议事,此刻诸事已安排妥当,一路风尘而来的姬寤生不免有些劳累,遣散了众人,回寝宫休息了。

      颍考叔照例与子都同行,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宫门,颍考叔才对子都道:“这次月儿也回来了。”子都一怔,急问:“她现在在哪里?”颍考叔露出悲伤之色,“月儿此刻在郑国死牢之中。”子都整个人杵在哪里,良久说不出一句话,颍考叔缓缓道:“月儿放走了太子狐,主公要将她治罪。”

      “我不懂,月儿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子都黑色的眸子里暗淡无光,甚至带着某种悔恨,颍考叔道:“子都,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守着月儿。”子都问:“这就是你坚持带兵伐宋的原因?”颍考叔扭头,轻声道:“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撑,除了你。”子都咬牙,转身向郑国大牢大步而去。

      “银九月,金十分,荆酒飘香满乡里......”牢房里,月珰一边吟唱童谣,一边跳着格子,白色的囚衣裹着她单薄的身子,牢房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她企图找回儿时快乐的孤寂身影,子都隐在暗处,心痛地看着一切,他沙哑着嗓音,唤道:“月儿。”

      月珰瘦小的身子猛然一颤,缓缓转头,她看见了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庞,苦涩自心间蔓延开来,凝噎了咽喉,苍白了话语。子都又唤了声“月儿”,月珰才忽然警觉起来,“你来做什么?”子都被月珰的话所震惊,向前一步,道:“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月珰转身,却忍不住热了眼眶。

      “月儿,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我都会救你出去。”听到子都这番话,月珰哽咽,“你看到这扇牢门了吗,它将我与从前的一切都阻断了,我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死亡。你应该明白,我与你已经变得不同,你为将军,我为死犯,从此只该形同陌路,我不需要你救我出去,我也不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施舍。”

      “你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子都失神,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是,子都将军既然什么都明白了,就该马上离开,回到你那个温暖的家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月珰始终背对着子都,即使她的语气显得那样的冷淡,那紧扣的双手却将她此时的勉强与悲伤展露无疑。

      “我还是会救你出去,即使我将会失去一切!”子都如发誓一般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他慢慢地走出了牢房,却听月珰在背后冷冷道:“如果这样,我便死在你面前!”子都停下步子,淡淡回答:“死便死,我陪着你。”月珰抱膝而哭,凄厉的哭声撕扯着子都的心,只觉难以言喻的痛楚。

      几日后,绿儿突然惊慌失措地冲进房内,对旭颖道:“不好了,将军在军中出了事,吐了好多血!”旭颖连忙冲出房门,只见几个士兵扶着子都正向这边走来,子都的衣襟上沾满血迹,已无人色,旭颖奔了过去,哭泣地问:“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没事.....”子都用微弱的嗓音说着,随后便晕了过去。

      士兵将子都抬进屋子后,对旭颖道:“将军喝了杯茶之后便吐血不止,看情形应该是中了毒。”旭颖脑中一懵,匆忙吩咐绿儿:“快去请李大夫!”她俯在子都床前,颤抖的手拂过子都惨白的脸,泪水一滴一滴砸落,沾湿了被衾,她问:“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竟然对你下毒。”

      李大夫闭目沉吸,静静地为子都把脉,从他皱起的眉头与紧绷的嘴唇来看,子都的病情并不容乐观,他慢慢将子都的手腕放进被子,抬头对旭颖道:“还请夫人近一步说话。”旭颖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已则与李大夫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李大夫低声问:“夫人与将军可有孩子?”旭颖低眉,微微脸红:“我与他成亲不过半年,还未有孩子......李大夫为何这样问?”

      李大夫长叹一声,道:“夫人也不用过分担心,将军身子向来硬朗,只需好好调养几月便可康复,只是这毒意不在将军之命,却在别处,将军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什么!”,旭颖震惊,恳求李大夫:“夫君尚未有子嗣,李大夫你一定要想想办法,绝不能让公孙家无后!”李大夫频频叹气,“老夫一向自持医术高明,如今却也毫无办法,实在惭愧。”

      旭颖呆愣,一时有些欲哭无泪,她不知究竟是何人与自己的夫君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要她公孙家从此无后,李大夫道:“现在唯有期盼那下毒之人会有解药,并且早日找到他,子都将军或许还会有转机。”李大夫留下一副药方,便离开了将军府,旭颖日夜守在子都身边,不食米粟,直到两天后,子都渐渐苏醒。

      几日间,子都的病情便被传开了,国中之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曾经的美男子,嘲笑他从此便要断子绝孙。姬寤生听闻后,立刻将那几个最先散播谣言的国人抓了起来,当众施以鞭笞,以儆效尤,这才勉强将这种说法压了下去。姬寤生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医巫为子都医治,却一直未有效果,他不免也为子都觉得可惜,为安慰子都,姬寤生对他大加封赏。

      面对这一切,子都本人却显得十分淡然,他坦然接受这样的事实,安心在家中养病。旭颖却会在他面前忍不住落泪,子都的淡漠更是让她觉得伤心,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会为了家中没有孩子还感到难过,她忍不住问子都:“夫君就真的一点不在乎自己有否有子嗣?”子都尚有些虚弱,良久才道:“这是我无力挽回的事情,伤心又能如何?”

      旭颖第一次因为子都而感到无力与失望,她默默地走出房间,站在廊角偷偷抹泪,绿儿来到她身后,递给她一方绢素,上面写着:自与夫人分别后甚为想念,还望再见夫人一面,商榷子都将军的病情,瑕叔盈字。“难道是他?”旭颖忽然醒悟,连忙将那方绢素藏进衣袖,瞟了一眼身旁的绿儿,见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那送信的人还在吗?”绿儿回答:“还在门外。”

      旭颖大步走向大门,来到送信之人面前时已是虚汗淋淋,她问:“你们主子是怎么吩咐你的?”那人回答:“我家公子为夫人准备好了马车,请夫人到府上一聚。”旭颖一愣,也不知心中哪来的一股勇气,咬了咬牙,道:“我跟你们走!”绿儿拉住旭颖,问:“夫人这是要去哪?”旭颖甩开了绿儿的手,生怕自己会有一瞬的害怕与犹豫,不顾绿儿的劝阻,头也不回地就上了瑕叔盈家的马车。

      瑕叔盈一见旭颖,便肆无忌惮地想要拥她入怀,旭颖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躲开,怯怯地问:“我夫君的病到底要如何医治?”瑕叔盈掏出一个小瓶,在旭颖面前晃了晃,笑道:“这便是解药。”“果然是你向我夫君下毒,求求你把解药给我。”旭颖粉泪盈盈,瑕叔盈挨近旭颖,伸手细细抚摸着旭颖的脸庞,旭颖浑身颤抖,却是不敢动弹分毫,瑕叔盈尝了尝旭颖的泪,目光贪婪地看着旭颖,似有火在灼烧。

      瑕叔盈一把抱起旭颖,旭颖惊恐,他俯在旭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真的为你的夫君好,一会儿就乖乖听话。”说完便在旭颖脖间细碎地吻了起来,旭颖紧紧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落出眼眶,只能任由瑕叔盈对她无礼施暴。

      瑕叔盈放开旭颖,旭颖捡起地上的衣服,有些茫然地穿戴了起来,她颤微微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绵软无力,勉强支撑着身体,从桌上拿了那瓶解药,瑕叔盈一下子窜到她面前,将她耳上的一枚明月珰夺了过来,嬉笑道:“你我间总该留个念想。”旭颖已全无挣扎的意识,只是拖着满身的屈辱印记走出了瑕叔盈的府邸。

      回到家中,旭颖将解药拿到子都面前,子都见她衣衫不整,云鬓凌乱,神色更是恍惚不定,问:“你身体不适吗?”旭颖只是茫然一笑,轻轻道:“我没事。”子都向来对药汤不忌,旭颖每每让他喝药,子都都是不闻不问地喝下去,此番旭颖又让他喝药,子都未及多想,便喝了下去,旭颖笑得依旧空洞,道:“喝下了它,一切都会好了。”

      旭颖恍惚地离开,子都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到底怎么了?”旭颖仿若未闻,继续走向屋外,子都病弱,禁不住旭颖这般用力,摔倒在地上,旭颖居然对子都不管也不顾,毅然离开了屋子。子都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赤着双足追了出去,廊上遇到府中的管家,管家连忙扶住子都,焦急的道:“将军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莫要再着了凉,我扶将军回去。”

      子都问管家:“见到夫人了吗?”管家回答:“夫人回自己的屋子了。”子都执意要去找旭颖,管家无奈,只能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子都穿上,扶着子都向旭颖的卧房走去。管家突然停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对子都道:“差点忘了,刚才有人将这个东西送来,说是要交给将军您的。”

      子都将布包打开,一枚小小的耳坠掉落了下来,子都将它捡起,微微一怔,他认出这是旭颖耳坠上的那一枚,连忙扫了一眼写在布包里面的几句话,他整个人一僵,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气愤之余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地丢尽了池中,匆忙去找旭颖。

      旭颖早已悬好了白绫,她轻轻将地上的支撑物踢去,在气若幽悬之时却被人报了下来,她盈着一双泪目,呆呆地看着子都,子都皱眉,与她对视良久,才道:“旭颖,你真傻。”旭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俯在子都的胸口,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子都将她紧紧地用在怀中,沉沉道:“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