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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雾霭朦朦 ...


  •   月珰起身下床,两个侍女立刻跑了上来,问:“月夫人想要拿什么,奴婢们拿给您就是了。”月珰冷眼看了她们一眼,“到外面走走。”月珰不顾阻挠走到了屋外,子都迎面而来,他用命令的口气道:“回去。”月珰将被强行拉回了屋子,子都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你又没吃东西?”

      月珰不说话,转头看着窗外,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透明的肌理下埋着一条条青色的脉络,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得清晰。子都吩咐侍女:“去把厨房的饭菜拿来。”侍女端来饭菜,月珰依旧不动分毫,子都有些恼怒,“你真想把自己饿死?”月珰走到一旁,拿起中午的一碗冷汤灌下了肚,子都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碗,将碗砸得粉碎,吼道:“你真想死吗?!”

      月珰却冷冷道:“死了倒也干净。”子都又是震惊又是生气,一把将月珰抱回床上,命令众人:“以后月夫人不许离开床榻一步,她不吃东西,你们就灌她下去,如果有任何一件事情没有办到,你们就不用留在这里了!”侍女们都吓得不敢出声,纷纷低头不敢言语,月珰大声道:“你不如让我带上脚镣手铐,这样你就省心了。”

      子都皱眉,注视月珰良久,“月儿,你何时变得如此任性?”月珰神色木然,“我一向如此,只是你看不清而已......”月珰突然浑身一颤,抱着小腹,蜷缩起了身子,鼻尖额头渗出许多汗珠,她强忍着不适,不吭一声。子都的眉宇间露出担忧之色,他转身吩咐侍女:“去把药拿来。”

      侍女从厨房端来一碗浓郁的苦药,子都将药喂到月珰嘴边,月珰闭口不喝,子都无奈,“你折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我,就算了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月珰终于慢慢张开了嘴,一点一点将安胎药喝了下去,子都露出微微的笑容,柔声道:“我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儿便取名突,若是女孩儿就叫惜月。”

      “惜月......”月珰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袭困意渐渐漫过全身,不久便沉沉地睡去。子都为月珰掩好被角,吩咐伏秋:“以后就按今天的药方给月儿煎药,每日要定时定量给他服下。”伏秋有些不解,问:“以往的药便不服了?”子都看了一眼睡得十分安详的月珰,沉重地点下了头,“喝了它,月儿便不会有力气做傻事了。”

      月珰整日昏沉,甚至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每日伏秋接连不断地喂她喝药,一日三餐更是从未耽误。月珰的身体渐渐丰盈了起来,也有了些许血色,李大夫总算展开了深皱的眉头,允许月珰适当地减少汤药,月珰偶尔也能得到子都的允许,在他的陪同下在府内微微走动。

      这一日,子都带着月珰在院中散步,子都害怕月珰劳累,未过多时便让她坐下休息,他蹲下身子,用手覆盖上月珰平坦的小腹,笑道:“这孩子也快有两个月了,怎么未见有丝毫的动静。”在这一瞬,月珰真希望腹中的孩子是子都的骨血,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欣喜与期待,月珰只觉得心如刀绞。

      北风呼啸,月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子都关切地道:“起风了,我们回吧。”月珰摇头,“屋子里太闷了,难得出来散心,想再坐一会儿。”子都向左右张望了一下,见缺儿正在院中干活,立刻道:“缺儿,你过来!”缺儿小小的身躯一蹦一跳地蹿了过来,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听候子都吩咐。

      子都道:“你在这看着月儿,我回屋取衣服。”缺儿点头,指指月珰后又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好月珰。子都离开,取了皮袄后急忙往回赶,远远地就看见月珰似在与缺儿说话,子都走近,月珰的神色有异,低头不说话,子都发现月珰的双手冰凉,连忙将皮袄裹在了她身上,将她拥在怀里,为她取暖。

      又一日,月珰正缓缓喝下一碗汤药,却见旭颖走了进来,月珰一时不慎将残留的药洒在了地上,她的神色有些慌张,问:“颖姐姐,你怎么来了?”旭颖脸色憔悴,却依旧带着往日的温柔,道:“来看看你和孩子。”月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眉头微蹙,“颖姐姐,我有些累了,你改日再来看我吧。”

      绿儿一听这话,立刻恼怒道:“月夫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要赶我们夫人走!”还未等月珰说什么,伏秋就跳了出来,“你们一来,我们夫人就把药给洒了,究竟是谁有错在先,大家心里都明白。”月珰和旭颖脸上都是一僵,旭颖低声道:“害月儿洒了药是我的不是,我亲手炖了些参汤,给月儿补补身子。”

      月珰一心只想让旭颖快些离开,勉强将参汤喝了下去,虚弱地道:“我真的有些累了,颖姐姐还是请回吧。”旭颖的脸色越发憔悴,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绿儿离开了。伏秋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嚼着舌根,“也不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居然给夫人您送起了补药,夫人你也真是的,不问清楚就把参汤喝了下去......”

      “伏秋,我真的有些累了,一会儿你不要叫醒我,我想多睡一会儿。”月珰的声音很轻微,似一缕幽咽的箫声,若断若续,伏秋只能闭了口,服侍月珰睡下。月珰紧紧裹着被衾,将身侧了过去,她睡得沉而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睡过了一天。

      子都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低声问伏秋:“月儿今天一切都好吗?”伏秋点点头,亦是压低了嗓音,道:“今天夫人特别的安静,已经足足睡了一天了。”子都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拂过月珰的脸旁,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的心不由地一抽搐,他急忙唤道:“月儿!”即使他反复地呼喊,月珰始终没有醒来,子都意识到事情的不妙,连忙掀开月珰的被子,此时的子都彻底被眼前的的景象所震惊了。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原本雪白的被子,血珠更是慢慢滴落在了地上,月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子都颤颤巍巍地抱起了她,发现她几乎已没有了气息,子都几乎是吼了出来,“快去叫李大夫!”伏秋猛然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子都紧紧拥着月珰,哽咽着,“月儿,你不要离开我......”

      李大夫几乎是跑着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这孩子是非要把自己的命折腾没了才罢休啊。”他连忙为月珰把脉,子都急问:“月儿怎么样?”李大夫悲怆地道:“这胎儿是早就没了,她也完全是靠一口气吊着命,看这样子,恐怕是老夫力所不能及......”事如晴天霹雳,让子都根本无法接受,他哀求李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月儿......”李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尽力而为。”

      月珰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经平稳,经过李大夫一夜的医治,月珰的命总算保了下来,李大夫似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子都亦是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旭颖闻讯而来,却被伏秋拦在了屋外,伏秋认定是旭颖送来的参汤让月珰险些送了命,坚持不让旭颖进屋。绿儿与伏秋争吵了起来,担忧了一夜的子都一下子暴怒,将两人统统关押了起来,他冷冷地问旭颖:“是你给月儿送的参汤?”旭颖整个人都呆愣在哪里,满腹委屈地问:“夫君真的就相信是我害了月儿?”

      “你先回去吧,月儿此刻需要休息。”子都转身进屋,将门关上,旭颖的心彻底凉了,她已经无力再去辩解,转身离开,身形显得落魄而又悲凉。子都回到屋内,看着还在昏睡的月珰,他感到的却是精疲与力尽,当月珰几乎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害怕地近乎握不紧她的手,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恐惧,那一刻,仿佛沙溪的战火再燃,他再一次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用,悔恨自己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突然间,恨意又在他心间深深埋下。

      月珰整整昏睡了三天,才渐渐清醒过来,当她慢慢睁开双眼,她看到了子都近乎欣喜若狂的脸庞,月珰的手被紧紧地握住,虽然有些霸道却让人不由地觉得安心,她吃力地一笑,“阏哥哥,我赌赢了。”“月儿,如果你以后再做出这样让我担心的事情,我就......”子都迟迟没有说下去,月珰道:“不管我做什么,我都知道阏哥哥一定会原谅我的。”

      月珰总算闯过了鬼门关,旭颖却成了众人眼里的罪魁祸首。虽然子都清楚事情的真相,却无法开口为旭颖说话,若是让人得知是月珰自己在药里加入了麝香,才导致她小产,势必会引人怀疑,他所做的只能是私下安慰旭颖,同时重重处罚那些在私下里肆意传播谣言的下人,此事才被勉强压了下来,索性并无外人知晓。

      中原诸侯国的连年混战,让北部犬戎有机可乘,他们趁势南侵郑国,郑庄公立刻委派子都为帅,让其带领郑国精兵前去应战,他要求子都势必要将犬戎大军一举歼灭,彻底扫清北边的这块势力,稳定下北边局势。

      留在府中的最后一夜,月珰对子都道:“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需要你再守着我,你今晚去陪陪颖姐姐吧,我总觉得亏欠她许多。”子都轻轻说道:“好,你早一些休息。”月珰点点头,忍不住问:“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子都立刻紧锁眉头,“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乖乖在家中等我回来。”月珰低头,露出失落之色,无奈地说出了一个“好”字。

      淡月下,两个身影隐在暗处,其中一人正是绿儿,她恶狠狠地道:“原来那女人的孩子是这样怀上的,难怪她这样舍了命也要把这个孩子拿掉,她居然还敢陷害我们夫人,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另一个人的影子在月下晃动了一下,绿儿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再怎么样也要为夫人出了这口恶气。”绿儿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子都走后,月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难以入眠,她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子都始终是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少之又少,眼看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弱,恐怕是撑不了多少个春秋了,当下做了决定,连忙起身穿衣,伏秋问:“夫人要去哪里?”月珰回答:“我去找阏哥哥。”

      来到旭颖与子都的卧房前,灼灼烛光从窗户透出,两人似乎还没睡,门外站着两个侍女,都是低头而立,月珰走上前去,问:“将军和夫人还未曾睡下吧?”两个小丫头轻轻“嗯”了一声,脸却莫名地红了。月珰又道:“请你们进去通报一声,我想见将军。”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十分尴尬,低声道:“月夫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门却一下子打开了,绿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月珰,脸上带着某种笑意,道:“月夫人既然那么想进来,就进来吧。”月珰一愣,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却还是走了进去,绿儿一把拦下随后而入的伏秋,“这是我们夫人和将军的房间,你进来做什么,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子都与旭颖的屋子十分宽敞,新婚时的红纱尚未被撤去,层层叠叠,朦朦胧胧,渲染出一种别样的春意缱绻,香炉幽幽而燃,弥散在烛光中的香甜,与那残留在被衾边的耳鬓厮磨,似那灯心的烛油,嘶嘶地灼烧了月珰的眼,刺痛了她的心,她仓皇想逃,却碰倒了一旁的烛台,她无意间看到旭颖羞红的颊与子都深皱的眉头,她不得不落荒而逃。

      奔到池水岸,她脱下了绣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绯红的脸颊上只有惊惶与无措,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自己不自觉地走进水里,却被人从背后深深地抱住,那炙热的体温似火在燃烧,子都道:“月儿,别再做傻事。”月珰轻笑,只道:“我只是不小心撞翻了烛台,烫伤了脚踝,想用凉水止痛。”她慢慢地将脚抬起,月光下她的的纤足晶莹剔透,只是寄居了一块丑陋的伤痕,她又将脚放到水中,盲目地荡漾着,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疼。

      子都看着她神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低声问:“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如果你带我一同上战场,我便原谅你。”月珰幽幽道,子都无奈地叹气,“你现在这样,我又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月珰笑了,却笑得那样惨淡,她靠在子都的胸前,漫不经心地道:“那好,我原谅你了。”

      月珰随子都一同离开将军府,旭颖眼中虽有着羡慕,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看月珰一眼,她在为昨晚的事情感到羞愧。一旁的绿儿却以一种不屑地目光盯着月珰,她的目光很刻薄,似乎有着一股威胁的气息,让月珰不由地觉得身上一寒,隐约中她感觉到绿儿已经知晓了什么。缺儿匆匆跑到月珰身边,一番比划之后,月珰明白了他的追随之意,她看了看一旁的子都,子都向她温柔地点了点头,缺儿便被留在了月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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