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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过去 ...

  •   回忆随着烟花落下而中止。
      这夜两人吃完晚餐,路余将林鲸送回小区楼下。
      小区的路灯有些暗淡,车厢里并没有开阅读灯,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林鲸穿着路余的羽绒服和围巾同路余告别。
      直至进了家门,少年们点燃的烟花和记忆中的还在林鲸脑海中重叠放映,曾经以为平常的,不想却是那么深刻。
      林鲸回海城前做好了准备,只是才待了两天,那些七年来竭力忘却和释怀的曾经全都翻涌上来。
      又因为今天的路余太过于坦诚,真心、期盼,一切林鲸觉得需要他回应的感情如海水般涌来,即便他会游泳,即便他喜欢海,却仍旧手足无措。
      林鲸以为他调整的很好,可以再次面对他,触碰他,甚至拥抱他。
      可真正想要说出那句话是嘴巴却又像是撬不开壳的河蚌。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七年太漫长,二十五岁的林鲸不知道该怎么变回十六七岁的林鲸了。
      十六七岁的林鲸,有点懒散但很负责任——会早上踩着点到学校,会笑嘻嘻地答应让他认真点的班主任然后下次还这样,但也会认真准备高二午休时的数学小题讲解;很好说话但很有自己的主见——会跟新集体里的男生女生打成一群,会帮同学解疑,但也会明确的拒绝不想做的事,会因为自己喜欢生物所以不管什么反对最后还是选择生物专业。
      十六七岁的林鲸啊,因为简单所以用好笑的借口拒绝打篮球的邀请,所以夏天喜欢穿白色的短袖和短裤;因为记仇所以跟路余你来我往斗了两个多月,所以长大后挺直腰经过小时候说他长不高像小窝瓜头但现在比他矮的叔叔面前;因为自在,所以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坐上火车就跟路余去临市爬山……
      因为十六七岁的林鲸坦诚,所以一步步的跟那时候内敛的路余越走越近。
      篮球赛后的烟花在他们高二上的生活中没有泛起水花,两人在岔路口告别回家,第二天再到教室,一如往常的学习,一如往常的没有交流的短信界面和书桌上越摆越多的题册。
      身在高中时总觉得枯燥,上六休一,每天起床,上课,犯困,写作业,考试,讲卷子,唯一的放松的时刻可能就是周六不上晚自习想着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那晚。
      憋在学校一周的高中生们成群的往小吃街步行街等一系列能放松的地方钻。
      高二混熟前,林鲸要么是跟着宋瑶在网吧里打游戏要么就是在家写题睡觉,高二混熟后,打游戏变成了一大群人打电玩、篮球,再找个摊吃一顿。放纵一晚,回家睡一觉,起来之后,醒醒脑又准备去学校了。
      路余从不参与。
      从高傲到随和,男生们对路余的看法因林鲸带路余打的那一场篮球改变,但也仅限如此。
      校内打一场球,走路碰见打个招呼,男生们跟路余唯二的交流。
      至于林鲸,他本来就不是主动邀请人出去玩的类型,更何况,两人的聊天记录简单的可以背下来,问题然后答题,仅此而已。
      高中的路余没有那个经济条件换一个新发的智能机,在用的按键机也没有□□,两人交流用短信,惜“条”如金。
      种种缘由,路余几乎不跟同学在校外见。
      林鲸第一次跟路余在校外玩是在高二寒假。
      那年冬天的海城格外冷,往年穿个大衣就能出门的时候,街上大部分的行人换上了羽绒服。
      林鲸自放假开始到现在已经猫在家里两个星期,林母实在看不下去,在准备出门买菜的时候把林鲸揪了出来,把手提袋丢给他让他跟她一起买菜出去转转。
      海城近海,渔业丰富,住在海边甚至林鲸那个区的人们都喜欢在海边的市场买海鲜,新鲜且便宜。
      林母来的便是那个市场。
      林母在前面挑活鱼,林鲸睡眼惺忪的站在后面打哈欠。
      林母走了几个摊子,终于在一个人多的摊子上停了下来。
      林母:“姐,我要那条,麻烦帮我杀了。”
      “行。”
      林鲸看着那个阿姨利索地将鱼捞起来称重给林母看,还没来得及把鱼打晕,那边又有人叫她了,她应了一声,告诉斤两之后把鱼交给后面的人杀。
      林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点虾。”
      林鲸点点头,懒洋洋地站着看向那边杀鱼。
      临近过年,市场人很多,这个摊人更是不少,从林鲸这个视角看只能看见一双通红冒着青筋的手。
      那双手一只按着鱼头另一只手拿着刀柄,刀尖一勾,两边的鱼鳃被清理干净。那人将鱼翻了个边,将两边的鱼鳞都剃干净,拇指在刀背上一刮,右手一甩,鱼鳞全都落在案板上,他将刀锋对准鱼肚,往前划,按着刀向右一撇,划出完整的鱼泡和鱼肠,最后他把整只鱼放进水里甩一甩,拇指食指摩擦打开塑料袋把鱼合着鱼泡和鱼肠装进去。
      那人转过身将袋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正忙着杀鱼没空理他,抬头指向林鲸的方向。
      那人走近,从人群中露出全身,熟悉的脸出现在林鲸眼前。
      是路余。
      路余提着袋子走过来递给林鲸,说:“你的。”
      林鲸怔愣一下,视线划过路余的双手和他腰间的围裙,关节处有些泛紫应该是冻的,指尖上则是沾着鱼血,黑色皮围裙上更是沾满了鱼鳞和黏液。
      林鲸回过神,接过袋子,向路余点点头。
      路余抿了抿唇,问:“付钱了吗?”
      “没。”林鲸摇头。
      路余嘴唇轻启刚想说什么林母就走了过来,拿着一袋基围虾问林鲸好了吗。
      没等林鲸回答,看到他手里的黑色袋子,直接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取出几张钱递给路余。
      “四斤六两,八块钱一斤是吧。”
      路余应了声,拿出旁边的黑色腰包,找了零给林母。
      林鲸看着他们流畅地完成一系列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别林母拉着走了,说是外公外婆要到了,得赶快回家。
      林鲸被拉得趔趗,回头望了眼路余,只见到低头杀鱼的身影。
      林鲸回家后被催着帮林母备菜,他慢吞吞地择菜,一袋菜还没择干净,林母虾线已经去完了,她看着林鲸心不在焉的样子刚想讲两句大门就开了,紧接着就听到她父母的声音,一时也忘了指责林鲸赶紧出门迎了上去。
      林鲸的外公外婆住得离他们不远,只是这一年老两口跑出去旅游了,林母一年没见着爸妈,打电话又时常信号不好,这会儿见面开心得紧。
      这个小家瞬间就热闹起来,林鲸也无暇去想其他事情,全身心地陪好久没见他的外公外婆。
      林鲸外公外婆中午来的,吃完晚饭就回了,说是好久没回家要收拾收拾,林母留老两口在家里住二老说什么也不愿意,林母拗不过她爸妈只能送他们回去,因为要收拾东西,把林父也带上了,就这样家里就剩林鲸一个人。
      晚饭吃的早,此时天色只是擦黑,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林鲸回房间写了几题数学发现十分不在状态。
      他合上书页猛然站起来,换上鞋子,拿上钥匙就往外走。
      林鲸出来后就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大冬天的街上很空荡,只有他一个人大晚上在街上走,甚至因为最近几天天不好,太阳能路灯都不怎么亮。
      走到路口的时候他止住脚步,转过身,抬头看着闪烁不停的坏路灯,心想要不回家吧。
      “林鲸?”
      林鲸还没抬起腿就听到路余喊他。
      这么巧。
      林鲸转过身,朝路余摆摆手:“好巧。
      路余:“嗯。”
      “你在这……”路余迟疑的看向林鲸,“吓人?”
      林鲸一下就不想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事了,往前走了几步,说:“我出来走走,散步。”
      “路灯坏了。”他补充道。
      路余没问他大冬天出来散什么步,只是说:“嗯,你要回去吗?”
      林鲸:“随便吧,挺无聊的。”
      “嗯。”路余话音落下,空气便陷入沉默。
      “那……”
      “我去吃饭,你一起吗?”
      林鲸刚说出一个字便听路余道。
      “行啊。”
      林鲸想也不想地同意了,说完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怎么话那么快。
      直到进店前,林鲸才道:“其实我刚吃完饭。”
      路余顿住,问道:“那你要回去?”
      “不回。”林鲸斩钉截铁道。
      “那就进去吧。
      路余先一步进去,熟练地点餐,再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林鲸打量一遍这个小面馆,面积不大只有四张小桌子,左边的墙上挂着红底白字的大菜单,每个桌子旁都有一个拉绳开关的风扇,设施都不算新,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他坐在路余面前问道:“你常来?”
      路余:“嗯。”
      林鲸:“这店还挺偏的,我从来还不知道这里有家面馆。”
      路余:“学校门口常摆书店门口的面摊就是他们家的。”
      林鲸有些惊讶:“他们家啊,原来还开店,平时在家想买都没地去。”
      路余:“店的位置不太好,外面的人不知道,基本都是的熟人和邻居来吃,摆摊之后偶尔有学生来。”
      说着,老板就端着一碗面上来,接着道:“还是小余给我们支的招,要不然这店这么点盈利,真的开不下去了。”
      林鲸:“那可不行,老板你家面味道一绝,以后多给你宣传宣传。”
      “那真好,感谢小同学了。”
      林鲸笑着摆手:“不用,我也想继续吃下去。”
      那边老板娘叫老板过来帮忙,老板叫两人吃好,回到后厨。
      老板走后,路余抽处一双筷子伸入碗中把面搅开,热腾腾的水汽隐约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你平时都在外面吃?”林鲸问道。
      路余一筷子面刚入口就听到林鲸说话,他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面条,说:“没,今晚我妈没做饭。”
      林鲸理解地点头。
      路余低头看着面条,挑起一筷子面,说:“今年早上给你抓鱼那个就是我妈。”说罢,将那筷子面吃完。
      “嗯。”林鲸眼睛晃荡一圈发现放哪都不合适,最后也盯着路余的面碗,接着说:“猜到了。”
      “本来想跟你打个招呼的,刚好被我妈拉走了,没来得及。”他看向路余,“不过不得不说,你那杀鱼的技术挺牛的,刀一切一撇里面的东西都出来了。”说着他还比划了两下。
      见路余抬头看他,他接着道:“我小时候试过一次,结果惨不忍睹,我妈让我自己杀的自己吃,最后做出来连着汤都是苦的。”大概是想起了那个味道,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路余眼睛微弯,说:“刚开始是挺容易划破苦胆的,熟能生巧。”
      林鲸丧着脸说:“苦味洗都洗不掉的鱼我可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路余:“可以把沾了胆汁的那块肉切掉再洗,就没事了。”
      “什么?”林鲸惊讶道,“所以这苦我白吃了?!”
      物理层面的白吃苦。
      “我妈绝对是故意的,我那天不过就是用买书的钱多买了个四驱车。”
      “四驱车,确实有点久远了。”
      “咋了,小时候不都爱玩这些东西吗?你不喜欢?”
      “喜欢。”
      “还有其他小玩具。”
      ……
      或许是林鲸的表情太生动路余也变得放松,以前三两口就能吃完的面这次吃了二十来分钟,吃两口聊两口,微烫的面汤都变得有些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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