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2 纪绥 ...
-
—
太阳已经落山，仅剩的一点残霞从山后溢出，血红与漫天的黑融合在一起，大地上只能看到婆娑的黑色树影。
白下城郊，宁淮高级中学高中部灯火通明，走廊上的声控灯已经灭了，但是每个教室里面都挤满了人，讲台上老师端着书本唾沫横飞。再过几天就是笔试连考了，这这个地处城郊的学校正憋着一口气要把市中心的高校全部超过去。
虽说学校地段不好，但却是彻头彻尾的重点中学，由于是私立学校，师资优秀的同时，学费也十分高昂，里面聚集的不是从中考里选拔出来了优秀学子，就是中考成绩只是中上加了点钱进来的，总的来说就没有特别差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自习棠楼总是觉得心慌，心根本静不下来，一节课下来完全没听老师在讲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忽然变得极其空旷，然后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从远处涌来，蜂拥着涌进她的血管，心脏和血管被黑点缓慢蚕食，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空壳。
“你怎么了今天？”同桌用按动笔戳了下棠楼，笔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清晰地像是在耳边炸开。
“不…不知道。”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啊，你成绩那么好，紧张个啥啊？”
同桌又重新把刚刚按进去的笔打开，跟着老师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笔尖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种密密麻麻的啃食感又来了，棠楼有点不适地强迫自己的思路跟着老师的走。
根本听不进去。
她焦躁的想把腿翘起，换成交叠的姿势，却在抬脚的一瞬间感受到了阻刚刚脚踩的地方如同被人倒了碳酸饮料般，黏黏的粘着鞋底。
棠楼缓缓低下头来看去。
瞳孔紧缩，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的座位底下满是粘稠的黄色液体，还在一点一点的缓慢增多扩散，像是有源头似的。
粘稠焦灼的液体从同桌的椅子上流淌而下，同桌的校服下摆已经被眼成了深色。
“你到底怎么了？”她控制不住抖动的手臂影响到了同桌写字，那张侧对着她的脸不耐烦的转了过来。
转动脖子的动作像是被无限放慢，脸变得尤为清晰。
棠楼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一卡一卡的随着脖子的转动响起。
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的脸了。
右半边眼睛直接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如爆开一般巨大无比，摊在几乎半张脸上，没有血污的人类组织还在蠕动，像是沸腾的开水，汩汩凸起炸开又凹陷，蠕动团肉里有很多圆形的小硬物，在皮肉炸开的一瞬间显露出来，是密密麻麻的小眼睛，一面黑白，一面血丝相连，还在没有聚焦点地转动。
如果这时候有昆虫学家在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是蝇类妖虫异化的复眼。
棠楼终于控制不住了，尖叫声惊动了整个班级，她几乎连滚带爬的摔出去。
—
“白下郊区，宁淮高级中学在昨晚7点20分报的警，地方警方确认为失控妖化，失控级别至少在3级以上，警方无法控制，在安全撤离学生后，于8点16分转交军部。”
夜晚，军总大楼灯火通明，军用直升机已经在楼顶盘旋。
“初步判定为4级妖化，因失控妖种为土系丝光绿蝇，建议队伍以木系为主。”
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走在前面，穿过军部的走廊，两边的办公室用玻璃与走廊隔开，上校军衔上的金属五角星在玻璃上反射出一瞬暗光。
亲兵在后面快步跟上，嘴里还在汇报刚刚收到的通讯。
楼道的光延伸到转角，身后有奔跑而来的脚步声。
“纪队！”跑过来的人喘了口气，对着向他行军礼的亲兵点了下头。
“刚刚确认失控妖类的原基因属于人类，为极为少见的人类妖化失控。”来的人语速很快。
纪绥回头对亲兵摆了下手，让他干自己的事情，然后转头确认。
“妖化失控？”
“对，实验室刚刚出来的结果。”方天南把手里的实验报告递过去。
旁边的办公室里响起了铃声，几个军人对他们行了礼后快步而过。
“实验室有没有血液成分报告？”
“时间太短了，暂时出不来。”
“怀疑是那个药剂？”方天南跟着纪绥跨上电梯，按住顶楼的电梯键，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嗯，妖化失控的案例太少了。”电梯一瞬间化作一道残影上升。
上一次的大规模失控案例，是在六年前。
顶楼的灯没有全开，队伍里的成员这个点大多都回宿舍了，只有最里面的一个隔间还亮着，那是前几天新入队的成员。
面部扫描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光脑已经提前把申请任务的页面打开了。
“嗯，我要亲自去看一眼。”
“我去吧。”方天南扫了眼任务指标
“你留在这里。”纪绥把身后的办公室窗户打开，夜晚的风窜了进来，窗户正对着军区总医院，巨大的红色十字架在黑夜里发着光。
“3.5级任务级别太低，你去会引起怀疑的。”方天南跟着他的眼神也扫了眼窗外。
“带级别低的过去”
“你把…方祺夏带着吧。”
方祺夏是方天南的表弟，方家独子，今年第一年加入军部，带上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把这次任务理解成纪绥带着方祺夏出去历练，3.5的任务级别就不显得突兀了。
“方祺夏？你不亲自带他？”纪绥抬眼看他。
方天南无奈
“他急着想出去，3.5级任务……危险程度不高。”
“总要让他出去试一试。”
“行，那就带上他和沈槐安，治愈系成员来不及调动，让系统自动匹配。”
沈槐安是今年队伍刚收的成员，从边区转过来的。
纪绥再次仔细看了眼现有的资料，短时间快速做出决定。
“收到。”方天南给纪绥扔了包压缩饼干，推门而出。
门缓缓关上，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纪绥坐在办公桌后再次阅读那份实验室报告，
“基因妖化“这几个字清晰的印在实验结果处。
纸张不堪重负地发出轻响，刚刚被人拿着的那一块出现了清晰的折痕，那是用力过猛留下的印记。
“叮咚”最里面的隔间里，光脑一声轻响，方祺夏收到他入队以来的第一个任务。他激动地哐的站起，带倒了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学习资料。
—
任务铃直接通过个人光脑传入脑海，紧急但并不刺耳，仅仅响了1秒钟便被人关掉。
白色的药剂盒被打开放在床头柜，盖子还没赶上，边上有碎裂的药片。
修长的手指点开弹出来的文件，光脑幽蓝的电子屏悬显示着军部的任务书浮在半空中，映照出向寻清醒的眉眼。
他随便扫了一眼
3.5级任务特有的深蓝色标识……中学妖化失控……
向寻在看到末尾的时候忽然轻轻皱下眉。
队伍签名部分，其他几位已经签好了，“纪绥”二字出现在了队长的位置。
“纪绥？”向寻不可置信地凑近又看了一遍名字。
纪绥带着笔锋的签名清晰有力。
“……？”
最高指挥官带队的案例其实很普遍，当年的向大指挥官在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亲自带队出任务，一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实战实力和保证足够的军功，二是为了进一步提高队员的战斗力。
但是总指挥官带队处理3.5级的任务，属实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向寻第一件事就是找拒绝任务的标识“不可拒绝”红色的宋体字伴着闷闷的震动声出现在屏幕上。
“......”
很好，还是不可拒绝的是系统匹配
A级和3S相差过大，系统匹配的可能型约为万分之一，称得上一句几乎不可能。
这个运气不去抽彩票可惜了。
向寻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运气全在这种地方浪费了，
他在系统的催促音下签下名字，“于念”二字飘逸有形，看出来有特意练习过。
拎起根本没有打开过的行李箱打开宿舍的大门，军用黑色飞梭已经停在宿舍门口，多走不了一点路的向大指挥官欣然入座，顺便表扬了一下军部这几年越发人性化的基础设施。
飞梭在转瞬间加速，白色的光影掠过长夜，留下一道虚影。
坐在飞梭里的人再次确认了一下队伍名单，指尖轻轻触摸队长位置上的签名，一向温和的表情有点碎裂。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与纪绥的重逢从未被写进向寻的计划里，或者说，从再次踏进军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好不在与那些人相逢，包括那些会勾起思念与潮湿的名字。
向寻觉得世界简直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比如A级人员在理论上基本不会与3S级的有任何交集
结果到他这呢，第一次任务就遇到了，还是可能性更低的、不可拒绝的系统匹配。
孽缘。
向寻他倚靠在舷窗边上，窗外，军部的高楼指示灯和办公室灯光在夜空里闪成一片，不远处，悬浮在空中的荧光指向牌发着微光，车内安静而又晦暗，即使关紧车窗都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任务书还悬浮在半空，明暗交替间，向寻眼睫下垂，窗户上呼出的气体结成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有人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飞梭停在室内，向寻在作战服外拢上大衣，快走几步打开楼顶的大门。
屋顶风声呼啸，秋意到达了顶峰，一架连着一架的军用直升机停在军部楼顶，红色的警示灯此起彼伏地闪烁，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三五成对，有序的排列在不同的直升机边，运送妖核和重武器的机械车沿着轨道前进，中间穿插着一两辆运送能量注射试剂的医用红十字车辆。
一切都显得严肃且有秩序。
年轻的最高指挥官身着黑色的军用大衣，与几个工作人员站在直升机的一侧，衣角翻飞，但是上半身分毫不动，几个身着军装的人正在和他说话，他看着文件微微侧头，从远处看，莫名有一种矜贵的意思。
向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开门的动作顿了顿。
少年的青涩褪去，留下的是他没怎么见过的成熟与稳重，像是雪线以上经年的松。
纪绥正在听工作人员说话，注意到了开门声，他偏头朝这里看了眼。
距离太远，向寻没带眼镜不太看得清表情，只能看到他很快又低下头来看手中的资料。
就像是随便扫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样是最好的，向寻在心里默默地想
“您好，于念。”他重新调整好表情，快步上前摘下手套，对着站在直升机前的人伸出手，微低着头，是一个普通军人对最高指挥官恰到好处的尊敬。
对方似乎没有要回握的意思，不过好在，或许是出于礼貌，没有让他等太久。
“纪绥。”纪绥没有摘手套，隔着皮质手套与他虚虚的握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