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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锈锁沉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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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打翻的牛奶泼在车窗上。顾寒声数着第七个红灯,指甲在安全带扣上划出白痕。副驾驶储物盒突然弹开,露出半包未拆封的湿巾——薄荷味的,和他前世总放在画室的那款相同。
"穿过隧道就到了。"陆明深转动方向盘,腕表与婚戒相撞发出轻响。这是今早他给顾寒声戴上的锁链式戒指,内侧刻着"LMS"的凹痕正硌着指根。
顾寒声摇下车窗,咸腥的海风灌进来。远处灰蓝色建筑群逐渐清晰,斑驳的"慈心福利院"招牌下,歪斜的铁门缠着警戒线。他忽然捂住嘴——前世被顾云城按在门柱上折断手指时,铁锈味也是这么浓。
"正门有记者。"陆明深拐进杂草丛生的侧路。车轮碾过碎啤酒瓶的脆响中,顾寒声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苍白的脸陷在黑色高领毛衣里,像株被移栽到金丝笼里的野蔷薇。
刹车声惊飞一群麻雀。他们停在一堵塌了半边的红砖墙前,墙内探出棵虬结的老槐树。顾寒声的戒指突然发烫——树根处裸露出半截铁盒,和他前世咽气前紧攥的骨灰盒形状相同。
"小心玻璃。"陆明深用外套裹住他翻过断墙。运动鞋陷入松软的泥土时,顾寒声踩到个硬物。弯腰捡起是枚生锈的铃铛,系着褪成灰白的红绳——七岁那年护工拴在他脚踝的"防丢铃"。
食堂方向传来铲车轰鸣。他们贴着墙根潜行,顾寒声的毛衣勾住窗框铁刺。陆明深替他解围时,袖口擦过窗台积灰,露出底下用粉笔画的小太阳——那是他每次挨饿受罚后,偷偷画下的希望记号。
"这边。"陆明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裹着回忆扑面而来,顾寒声踉跄着扶住门框。十二排铁架床像墓碑林立,最角落那张上铺还挂着褪色的千纸鹤——用他当年偷藏的糖纸折的。
陆明深突然蹲下身,床底拖出个饼干盒。掀开盖子的瞬间,顾寒声被扬尘呛出眼泪。盒里躺着半块发霉的桂花糕,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字条:【给小哑巴留的——张姨】。
"她儿子昨晚在澳门赌场被捕了。"陆明深抖落字条上的虫尸,"顾云城转的三百万赃款,刚好存在他账户。"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他们冲到走廊时,那棵老槐树正被连根拔起。顾寒声的戒指几乎嵌进掌心——树根缠着的铁盒被甩到碎石堆,盒盖震开露出里面的绒布包。
"站住!"工头模样的人抢先捡起布包。顾寒声认出这是顾云城的司机,前世就是这人开着铲车撞向他的画室。他抄起走廊的灭火器砸过去,却被陆明深拽进怀里。
"看仔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寒声这才发现布包里的玉镯刻着顾夫人名字缩写,而本该装着出生证明的铁盒,此刻正在陆明深手中。
爆炸声从后院传来。他们冲进浓烟滚滚的惩戒室时,顾云城正举着汽油桶狂笑:"父亲宁愿把遗嘱藏在狗窝,也不肯给我这个假儿子!"
陆明深踢飞打火机的瞬间,顾寒声扑向墙角的铁皮柜。前世他在这里找到母亲日记,此刻柜门夹缝却露出半截照片——婴儿脚环上清晰印着"顾寒声",而抱着他的顾夫人腹部平坦。
"你出生时她根本没怀孕!"顾寒声将照片甩在顾云城脸上。火舌舔舐着证据,他却在热浪中感到彻骨寒冷。那些被烙在背上的顾家族徽,原来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继承人印记。
警笛声响彻云霄时,陆明深带他躲进废弃的淋浴间。瓷砖缝里嵌着颗玻璃珠,正是当年他们用来传递纸条的"密道"。顾寒声抠出珠子,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明天多偷颗糖给你——明月】
"我的孤儿院名字。"陆明深突然开口。他掀起衣角,腰侧疤痕组成"明月"的摩斯密码,"被领养那晚,你发烧咬着我手腕说'明月别走'。"
水阀突然爆裂。冷水浇透全身时,顾寒声在氤氲水雾中吻住眼前人。铁锈味的吻混着咸涩液体,他尝到陆明深眼角滑落的湿润,比童年偷喝的止咳糖浆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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