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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航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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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午夜叩响窗扉时，顾寒声正蜷在陆明深怀里数心跳。男人身上沾着厨房的陈皮香，腕表滴答声混着雨点砸在屋檐的节奏，渐渐织成张催眠的网。他半梦半醒间蹭了蹭对方胸口，恍惚回到福利院漏雨的阁楼，有人用旧毛毯裹着他数雷声。
"不要…别锁门…"梦呓混着冷汗渗出齿缝，顾寒声突然攥紧陆明深的睡衣前襟。布料撕裂声惊醒了浅眠的人，陆明深摸索着开台灯的手被他死死按住，仿佛那点光亮会照见血淋淋的过往。
雷光劈亮天花板的瞬间，顾寒声猛地坐起。他瞪着虚空中的某处，瞳孔里翻涌着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护工的铁链缠上门把，潮湿的霉味钻进肺叶，黑暗中有老鼠啃食他藏起来的半块馒头。
"是陈姨在厨房剁排骨。"陆明深将人拢回怀里，掌心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背脊。楼下传来规律的砧板声，混着砂锅沸腾的咕嘟响，"她说要给你炖莲藕汤祛寒。"
顾寒声的指甲陷进对方手臂，呼吸间全是消毒水混着雪松的气息。这味道与记忆中的霉味厮杀，最终化作喉间破碎的哽咽："柜子…柜子里有手…"
陆明深突然将他冰凉的双脚焐在膝间，脚踝处淡青的血管在手心突突跳动："是窗帘穗子。"他握着那截细瘦的脚腕轻晃，投影在墙上的影子便成了游动的鱼，"你看，锦鲤在给星星挠痒痒。"
闷雷滚过天际，顾寒声的颤抖渐渐平息。他听着陆明深用气声哼荒腔走板的童谣，调子像极了禁闭室漏风的铁窗外，那个少年隔着雨幕哼唱的旋律。发顶忽然落下温热的触感，是男人在吻他打结的发旋。
"要听小狐狸偷月亮的故事吗？"陆明深用毛毯裹住两人，布料摩擦声沙沙响着，"那只傻狐狸啊，总以为把月亮藏进被窝就不会融化。"
顾寒声的睫毛扫过他锁骨，在皮肤上写下潮湿的密码。当故事讲到狐狸第九十九次弄丢月亮时，他忽然含糊嘟囔："不是狐狸傻…是月亮会逃跑…"
晨光漫过第三级台阶时，陆明深发现怀里的人变成了八爪鱼。顾寒声右腿压着他腰腹，左手还揪着他一缕头发，鼻尖抵着他心口的旧疤，呼出的热气在那里凝成小片湖泊。
厨房飘来煎蛋的焦香，他试图抽身却被更紧地缠住。顾寒声在梦中呓语着"别走"，脚趾勾住他睡裤边缘，像极了福利院那只被救的流浪猫扒着裤腿不放。
"要糊锅了…"陆明深贴着那泛红的耳尖轻叹，怀里的人却突然咬住他喉结。尖牙刺破皮肤的刺痛里，他望见顾寒声半睁的眼里晃着水光，分不清是未散的噩梦还是晨雾。
最终妥协着将人背进厨房。顾寒声伏在他背上打盹，下巴硌着肩胛骨，随翻炒的动作一点一点。陆明深单手颠勺的姿势惊险得像杂耍，培根的油星溅到手背也不管，只顾护着背上人垂落的脚别碰着灶台。
"放糖…"背上传来含糊的指令。陆明深舀了半勺糖正要撒，又被踹了下腰："要偷来的…"
他笑着摸出颗奶糖，糖纸沙沙声唤醒顾寒声的嗅觉记忆。当年从福利院厨房偷的白糖罐里，总掺着这种甜腻的奶香。
餐桌上的莲藕汤腾着热气，顾寒声把脸埋进汤碗，看陆明深的倒影在汤面摇晃。他突然夹起片藕，抖着手递到对方唇边。藕孔里漏下的汤汁滴在桌布上，开出透明的花。
"烫…"陆明深假意嘶气，果然收获个恶作剧得逞的笑。那笑容比窗外初霁的晨光还晃眼，让他心甘情愿咽下滚烫的莲藕，喉结滚动声淹没在顾寒声突然响起的咳嗽里。
晨风掀起窗帘时，顾寒声在陆明深袖口嗅到自己的泪痕。盐渍混着药皂的气息，像极了被阳光晒透的棉被。他偷偷把鼻尖凑近那片湿润，却撞上男人垂落的视线。
"要加件外套吗？"陆明深晃了晃臂弯里的毛衣，袖口还沾着昨夜被他扯脱的线头。顾寒声别过头，耳尖却悄悄爬上绯色，如窗台上那盆新开的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