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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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话说完之后，我轻轻推了凌沉一下，然后坐在孩子旁边，轻轻抱起他。
他也顺势站起来，俯视着我，疲惫的神情里带了一抹实在必得的笑。
我还是不敢直视，于是拿起旁边的杯子喝口有些凉了的茶。
凌沉赶忙拿起自己的茶盏，在我的杯子边碰了一下。
杯子相碰发出极清脆的响动，随着咽下去的龙井一同在心口盈起带着些不安禁忌的温柔与眷恋。
其实本不该的。但看着他的眼睛，问了问心，说情不自禁。
那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夜幕悄悄在夕阳的余晖里爬上树梢，在法国人慵懒的周六里迅速吞噬了白天的市井气。
我站到门前，眼神示意凌沉该离开了。
他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打开，整个人半躺下去，神情带着些玩味的笑。
我有点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某个瞬间——三年前，凌沉就这么意气风发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然后在坚定间回头将我抵在身后。即使结局不尽如人意，但这些画面太漂亮地躺在回忆里，永远闪着生机盎然的光。
孩子醒了，带着起床气的哭腔。凌沉揉着他的头发，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小意，我们房卡丢了，今晚住在小逸哥哥家里好不好？”
我这才知道，他不仅教给孩子的第一个字是yi，他给孩子取得名字，叫凌意。
后来他告诉我，我们太懦弱，最后只能逃逸出失控的现实，他想让凌意更坚定一些，所以取意。
也真的就像童话里的故事一样——有些缘分从开始就是命中注定，小意听见这句话，竟噗嗤笑出来，还不清楚的口齿学着他爸爸的语调一直“好呀”个不停。
凌沉耍起无赖，瘫在沙发上不动，用腿颤着小意:“房卡丢了，我们俩没地方住了。”
我没相信，他的手总是放在口袋旁边，生怕丢了什么东西。但初春的巴黎太冷太冷，尤其是起着寒风的夜晚，光是听着风卷在巷子里的呼声都让人不寒而栗，小意顶多也就两岁，经不起折腾。
“哦。”我不以为意的朝卧室走，打开衣橱翻箱倒柜找出多余的床品，“那今天你们俩住卧室，我在沙发凑合一晚。房子太小就一个房间，明天你们再补房卡。”凌沉从嗓子里抖出得逞的笑，抱着小意小跑进卧室。他俯身想在我脸边亲一口，就像之前一样，但我下意识的把脸扭过去，浑身不自在地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
他也显出很尴尬的神情，挪开自己的视线，漫无目的的打量我的房间。
也就是一瞬，他顿了顿自己探寻的目光，盯着床上的枕头一动不动。
“这个你还留着？”
我假意起身把他推出卧室，从发紧的喉咙里抖出一声嗯，然后把卧室门关上，跑在枕头前俯身深吻。在无数个寂静难捱的日夜里，我听着收音机里嘈杂的噪声，伴着枕头上还余留的他身上的味道入眠。但我不想表现在他面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溃败，于是我只能强装镇定，把自己的情绪藏在最隐晦的秘密里。
当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看见凌沉就这么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很木讷的看着里面，手上哄孩子的动作机械地进行着，任由小意的指尖在自己的胡茬上蹭来蹭去。
过了好久，才缓缓留下一句:“你眼里总是闪着不安和阴郁。”
我想有必要结束这场难堪的对话，所以我起身关了客厅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很昏暗的落地灯。
“晚安，明天我可以带着你们出去转转。”
凌沉没说话，带着孩子进了房间。他总是这样，让人看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我抱着被子，躺倒拥挤的沙发上，看着昏黄的灯光，难以入眠。
再次见到凌沉以后，我总想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我以为我可以很好的适应与记忆里碎片化的他和谐共处，但我浑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宣告着自己难以控制的爱。可我真的不能再打扰他了，他有孩子，有自己的事业，也不缺填补空缺的婚姻，他应该可以在自己的轨道里活得漂亮、幸福。
就这么想着，慢慢就出了神。所以当背后的拥抱可以感知到的那一刻，我整个人本能的蜷缩起来，凌沉鼻腔中洒下的热气，让我颤栗不止。
他不说话，只是拥抱着，任交织的热息在寂冷的夜中氤氲出让人心安的暖洋。我慢慢放松下来，更紧地贴近了他。沙发很小，让两个人的拥抱更加紧密在一起。我能听见我带着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与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在一起同频共振。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把我抱的更紧，意乱心迷中紊乱了自己的气息。他把手放在我的心跳前，让我听见与他脉搏跳动合在一起的交响。我慢慢听着，好像自己强附在心上的一层沙被潮暖的春风送走，随后翻涌出心海中抵挡不住的波涛。我忍不住的抽泣、流泪，在内心剧烈地涌动中抓住他的心，随后燃起灿烂的花火。
“巴黎好冷。”他的声音极小，但又极有力量的绕再我耳边，“你在压抑你爱我。”
“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明明去年协和医院的白玉兰开的很漂亮。”
“为什么我不早来巴黎？”
“我们还能再坚持坚持的。”
我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泣不成声。凌沉太了解我，哪怕只是一个拥抱，我所有底牌也能在他面前溃败得不成样子。
“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就像我们手心的烟疤，和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说完以后，我牵起他的手来，将手心的疤痕对在一起。
他拥了我一夜，我枕着他的心跳，睡了一夜。
落地灯在墙上映出我们拥抱的剪影，随着日出爬上来的朝霞一点点驱散着黑夜。
那是我来巴黎之后睡过最安详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是被小意给叫醒的。
他爬在我的头上，安静地比划着我的睫毛。一睁开眼就看见小意灿烂的笑容，心里泛起很温暖的涟漪。我向后一靠，但是没感受到那个可靠的拥抱，有些心慌。但周围还萦绕着令人安神的气息，心又慢慢静下来。
“小意，你爸爸呢？”
“在厨房，早餐。”
我揉揉眼睛，抱起小意来朝厨房走过去，凌沉已经很自觉的戴上围裙做饭了。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偏了偏头，没停手上的动作。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后来当了老板，他还是没落下做饭的技艺。
“饿了吧小逸？”
“饿了爸爸。”
“谁问你了，问得你林逸哥哥。”
小意不开心了，眼睛一闭就想哭，我赶忙拍着他的背哄，看了眼凌沉，还是那样使坏得逞后的笑。
那天早上凌沉做了我很爱吃的炒面，他端上桌的样子，就像七年前我高考的那个早上。
高考时我的考场分的很远，但离凌沉租的房子很近，我爸很放心地嘱咐凌沉，让他好好照顾我。现在想想，他接受不了的结果，也少不了他自己的推动。第一天早上我紧张的毫无胃口，凌沉带回来的饭都太清淡，我只想吃点带油的东西充充肚子。当时他真的对做饭是一窍不通，一边看着百度一边斟酌油盐的用量，和现在根本没办法对比。等上桌的时候，他已经在额边挂了一层很厚的汗，整张脸都烧红起来，连手臂的青筋都累的突起来。不过他放下盘子的时候，那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早餐。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抬头看他，笑意盈盈地吐起舌尖:“你今年都要三十二了。”
“正直壮年。”凌沉边解围裙边接过我怀里的小意，挑起炒面专心喂孩子，“抓紧吃小意，你林逸哥哥还要带我们出去逛逛呢。”
“那怎么还能差辈呢？”
凌沉不回我，只是笑着看乖乖吃饭的凌意，眼里也盈起幸福的笑意。我稍微压了压视线，看见凌沉本该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不停的颤抖，此刻正被晨光烧灼出伤痕累累的溃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