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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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珈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灰头土脸过。
他是楼家次子，楼毓是他的亲哥哥。作为政界领袖楼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接受着最优质的教育和最严格的训练。
当然，他也不负众望，在同龄人中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毫不夸张地说，除了他哥哥楼毓，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优秀的人。
……虽然通常情况下，只有第一名才会被人记住。
“老大，有沙利文的消息了！有个人声称自己见过他！”
楼珈猛地攥紧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差点忘了，还有沙利文这个劲敌。如果不除掉他，自己恐怕连亚军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中央食堂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气宇轩昂的男生。
他用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搭配一头张扬的红发，眉眼间尽显凌厉的锐气。
“哦，是吗？”他走到一众小弟面前停住了脚步，“快把他带上来，我可太好奇我们未来的元帅大人，长什么样了。”
……
时宁经过两次审讯、三遍搜身，终于像条麻袋，被拖进了中央食堂的大门。
他不敢四处乱看，但眼前的场景只一眼就足以让他惊掉下巴。
只见食堂的冷柜里，原本应该摆放着食材的地方，如今却堆满了各种武器。
冷柜的玻璃门上凝结着薄薄的霜花，透过它们，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枪械、匕首、手榴弹，甚至还有几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快点在老大面前再说一遍，你是在哪里见到的沙利文！”一个不重要的小弟对时宁呵斥道。
“在大礼……礼堂的后台。”
时宁埋着头，声音和身体同步颤抖，非常契合他现在“小白花”的形象。
“我是让你把相遇的过程全部复述一遍！”
那小弟将枪托狠狠砸向餐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时宁的身体又抖了一下，这回是真吓着了。
他睁大乌黑圆润的眼睛，涨红脸，几缕刘海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自狩猎游戏开始后，我就躲在大礼堂后台。那边虽然缺少物资，但也因为缺少物资，所以没什么人造访……然后，就在昨天，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他一把将我从黑色帷幕里揪出来，然后对我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时宁越说越心虚，最后忍不住仰起脸，怯怯地向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和楼珈来了个四目相对。
楼珈看着眼前瑟瑟发抖，但眼瞳中没有害怕只有好奇的男孩，嘴角出其不意地勾起一个笑来：
“哦？你是说……沙利文他打劫你？我们未来的元帅大人，行事作风原来这么下作啊！”
他说话时的腔调很恶劣，活脱脱一个电视剧里欺男霸女的反派形象，绝对比沙利文更像土匪。
时宁斩钉截铁：“是的！他把我身上所有武器、药品全给抢走了！”
一旁的小弟这时插话道：“是的，老大……我们第一次搜他身时，他身上除了衣物，什么也没有！”
楼珈沉吟片刻，歪着头道：“你怎么能确定抢你的人是沙利文呢？光靠一个绿眼睛可不够，这个学校有不少学生，喜欢做手术改变瞳孔颜色呢。”
时宁心道，楼珈果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快速平复了一下心情，用一种更加笃定的语气答道：
“因为……我看见他的触手了。这个学校大一就有触手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吧？”
食堂里瞬间寂静无声。
窗边一条翠绿的爬山虎垂落下来，被风吹得轻轻摇曳。一缕阳光从背后打在楼珈身上，让他的红发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你真的见到沙利文的触手了？”
另一个小弟充当楼珈的“嘴替”，阴恻恻地问道。
他知道这是楼珈的心病。这么多年来，楼珈一直对沙利文提早得到触手耿耿于怀。
“是，是的！”时宁铿锵有力地答道，目光直视楼珈，“沙利文的触手是透明中带点淡蓝色的，上面覆盖一层粘液，或许……吃起来的口感比较像凉拌海蜇？”
时宁顿住，大脑宕机了一瞬。
什么情况这是，他怎么莫名其妙扯到“海蜇”上了啊！
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大脑是出什么问题了，就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沙利文的触手是海蜇状的。
“海蜇？”楼珈皱了皱眉，“我最讨厌吃海蜇了，那玩意滑腻腻，还带着股儿腥味，吃起来就像在嚼一团口水！怪不得我听见沙利文这个名字就反胃。”
一群小弟在旁边拍着胸脯道：“海蜇坏，海蜇太坏了！我们要一起向学校食堂投诉，取消‘凉拌海蜇’这道菜……”
时宁：“……”万恶的资本主义，海蜇它是无辜的啊！
楼珈这时扭头看向时宁，眼睛微微眯起：“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可是沙利文不是静止不动的靶子，你打算怎么带我们去找他呢？”
时宁心中一喜，楼珈也没想象中的难缠嘛，这不就到了问话的第二阶段！
接下来只要把楼珈引到大礼堂的控制室附近，然后再……
时宁了然道：“因为沙利文抢了我之后，还让我滚蛋！他说大礼堂的控制室的隔音很好，尤其适合睡觉。所以我推测，他未来会把大礼堂当做自己的据点，毕竟那边人迹罕至得……”
“等等。”楼珈打断他，“说到底这也是你猜测，不是吗？其实你也不确定沙利文一定会在那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时宁，眼神里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时宁在他的“死亡凝视”中，腿肚子一阵发软，到嘴边的话忽然吞吞吐吐了起来：“呃呃……好像是这样，可是，难道这条信息不值得尝试一下吗……”
“当然！当然值得尝试！”楼珈居然鼓起掌来，他的小弟们也跟着一起鼓掌。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楼珈缓缓地说，“你得跟我一起去找沙利文。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我想在你面前手刃仇人，就当是送给你的一份‘谢礼’了。”
“哈哈哈……啊？”时宁惊得干笑都打了弯儿，“我觉得这还是有点冒昧了吧……”
楼珈不动声色，手已经按在桌角的AK上。
“好的没问题！”
时宁立刻把推辞的话又吞了回去，“得嘞！您儿看什么时间出发方便？”
*
时宁颤抖着双腿，一点点挪上大礼堂二楼。
他伸手遥指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控制室……控制就在那边了。”
“嗯，”楼珈点点头，对身后的跟班打了个手势。
一瞬间，时宁被跟班小弟们包围了起来，他们手上拿着黑色布条，三下五除二地把时宁捆了起来。
“喂……这到底是啥情况啊？”
时宁的嘴没被抹布堵住，他以一种完全在状态外的语气问道。
小弟们给楼珈搬来一张雕花橡木椅，又是端茶又是捶腿地服侍他坐下。
楼珈押了口茶才悠悠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人骗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骗你什么？我没骗你啊！”
“是叶柯凡让你来的吧？”
时宁一听这话就知道露馅了。他索性不装了，背过身偷偷翻个白眼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楼珈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大声到时宁觉得整个楼板都在震动。
“叶柯凡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天天和你们这帮废物混在一起，竟然连指挥系都没考上！”
时宁心道，你自己是指挥系激推，但也别绑架别人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读指挥系的好吗……
楼珈不理会时宁的腹诽，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般直视时宁：“你以为我猜不到吗？我和叶柯凡可太熟了！让我猜猜，那间屋子里一定藏着什么‘好东西’吧？嗯……是毒气还是炸弹？”
他越说时宁的心越往下沉。
楼珈只是看了一眼时宁的反应，就笃定道：“是炸弹吧？”
时宁把头扭到一边，上唇和下唇紧紧贴合在一起。
事已至此，再多的辩解已无济于事。反正这只是一场狩猎游戏，又不是真实的死亡……在这里结束，也算给这一段征程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只是，老天奶保佑，让他的评级结果稍微好看一点……如果这个愿望太奢侈，那就保佑他活下来的伙伴，评级能好看一点，希望他们人人拿“A”，如果能顺道帮他也报个仇，那就再好不过了……
楼珈看着他身上涌起的“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悲壮之气，笑得更灿烂了：
“天呐，你不会觉得……叶柯凡他会感谢你吧？”
时宁一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珈接着嘲弄道：“如果我说……你所谓的‘好伙伴’早就把你给卖了呢！这多半是叶柯凡想出的谎话吧，可你知道这个谎话中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时宁的视线看向虚空中的一点，大脑飞速运转。
楼珈伸手掐住时宁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最大的破绽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坏蛋，抢劫之后怎么可能留活口呢？更不可能让有关自己触手的秘密，就这么泄露出去！”
时宁心头一震，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起自己被叶柯凡小队“抓住”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灭口。
楼珈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怜见的，果然你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我猜……叶柯凡是不是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你套近乎？呵……他这人最喜欢恶作剧了，这是他在幼稚园就沾染上的臭毛病。”
“这，这不可能！”时宁大吼道，“我们可是队友啊！捉弄我对叶柯凡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身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楼珈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时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嗯，确实，你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他顿了顿，“所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专业的？”
时宁完全跟不上楼珈的脑回路。他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答道：
“……通讯指挥。”
这个答案反倒让楼珈愣了半秒。
“指挥系什么时候收你这么废柴的学生了？”他对时宁投以嫌恶的表情。
时宁脸色灰败，垂着头不言不语。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也不差楼珈这一下了。
楼珈这时松开了时宁。他背着手，缓步走到窗边。他的目光透过玻璃花窗，投向一片满目疮痍的校园。
曾经热闹的操场如今一片狼藉，碎石和瓦砾散落一地。教学楼的外墙被轰塌了大半，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像是被剥去外衣的巨人，裸露着伤痕累累的肌肤。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落下一场暴雨。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慢慢起落，楼珈的脸就在窗帘之后若隐若现。
他忽然对时宁说：“我在想，如果……把你丢进那个房间怎么样？但愿这次叶柯凡准备的炸弹是瞬发的，如果不是，那你可就要煎熬了。”
时宁已经放弃彻底抵抗，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他拼命咬紧牙关，想给自己留以最后一小点的尊严，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听见他哭，楼珈心里反而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本以为时宁会拼死抵抗，再不济也是骂他两句，可是他却——
伤心地哭了。
哭得有点让他心碎，虽然作为伪人，他其实已经没有“心碎”这种情感了。
“算了，”楼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心转意了，他转过身对时宁说：
“你走吧……下次可别再被人骗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滔天的火浪顷刻间照亮半个天空。
时宁愣怔地抬起头，他听见了久违的爆炸声，可爆炸的地点不是大礼堂，而是——
“老大，我们的据点，食堂……中央食堂爆炸了！”
楼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浓烟升起的方向，又“唰”地回头看了一眼时宁。
“走……快走！”楼珈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们两个都被叶柯凡耍了，他早就猜到我不会相信你，所以索性将计就计……调虎离山！”
楼珈双手用力一撑，身体轻盈地跳上窗台。他的目光在时宁身上最后扫了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哼，往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又一声轰然巨响，吞没了楼珈的后半句话。
时宁下意识闭上眼睛，爆炸时的冲击波将他推上高处。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时宁看见舞台的主体结构正在解体，巨大的木梁和金属框架相互碰撞，最终一起砸向地面，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Boom！大礼堂也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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