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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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言宁出身很好，父亲经商，母亲政界，只有他一个独生子，从小宠爱着长大。
美满幸福的家庭养成了他开朗外向的性情，平日里广交朋友，爱好运动，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
无论从家境还是性格来说，和陈叙都是完全相反的。
陈叙在认识他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加了微信好友，俩人并没有联系，直到开学后，邱言宁才突然发信息，约着一起吃晚餐。
陈叙不会拒绝别人，尤其对方还帮助过自己。
他们约在了学校旁边的一家普通饭馆，学生们常吃的老店。
店面不大，四四方方桌间隔排列。
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对坐，简单地点了三四个菜。
“原来你是研究生啊，师哥？”
闲聊几句，邱言宁知道了彼此都是计算机系的同门，而且陈叙还是保研本校的优秀毕业生后，就改了口。
他的嗓音比其长相多几分散漫，但举止并不轻佻。
过于优越的长相气质，光是坐在那里就非常吸引周边客人的视线，但没有人敢来打扰，因为邱言宁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两次搭讪。
陈叙腼腆，筷子局促地搅动着面汤：“叫我名字就好。”
面前人很热情，甚至热情到过了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对方问一句，他答一句，从家乡到学校，从家庭到自己。明明问得不少，但问题拿捏得恰到好处，点到即止。
一顿饭下来，陈叙几乎在邱言宁面前一览无余。
也因为他实在过于简单，整个人好似一张细羊绒的奶白色毛毯，柔软干净，散发着温和的暖意。
平凡的背景，普通的人生，除了那张漂亮却素净的脸以外，其他一切都泛善可陈。
陈叙是令人提不起兴趣的一湾静水，可邱言宁却起了波澜。
一点点，星星之火。
陈叙低着头，拘谨地喝着茶水。他回答了太多的话，有些口渴。
长长的睫毛低垂，半遮住柳叶桃花般的眉眼。
眼角的位置有一颗小痣，长在夫妻宫的位置，有婚恋不顺的可能性。
“阿叙，你是不是太老实了，问什么答什么，这么单纯，小心遇见坏人啊！”
邱言宁的称呼已经自动变得熟络，只要对方不反感，他就擅长“得寸进尺”。
陈叙因为这个称呼，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不习惯于他人的热情。
他孤独惯了的。
陈叙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吃过便算了，不会再产生交集。
毕竟以前也发生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见见面，吃吃饭，交流寒暄。随后，由于他的笨拙，沉闷，那些人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朋友。
一个个地离开，悄无声息。
悄无声息离开的第一次，是两个人，爸爸妈妈。
陈叙以前很依恋自己的父母，但他们在某一天突然抛弃了他，没有任何准备。
他对他们的爱没有来得及收回，跟着爸爸妈妈的远走，被迫剥离下来。
硬生生撕扯下皮肉，拽断了维系相连的血管，喷涌出滚烫苦咸的眼泪。
成长的过程中，原本盛满感情的小水洼，每个路过的人都舀走了一瓢，却没有回应过，以至最终所剩无几，直至干涸。
陈叙从此再也不敢爱上别人，无论是亲爱，友爱，包括他还未体验过“情爱”。所以，无论邱言宁后来三番五次邀约，他都始终保持着边界感。
直到元旦前夕。
陈叙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关着灯，一片漆黑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
邱言宁发来了一处海边的地址，并附言：【阿叙，元旦假期我们一起去这里跨年吧。】
眼瞳反射着绿色的信息条，跳动着可爱的小狗表情。
元旦，新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人期待着他，也没有家可以回。因此，陈叙提前跟兼职咖啡店的老板表示愿意加班。
眼底有些许酸涩，可能是屏幕的光亮太刺眼。
手指因为举得时间长了而轻颤，犹豫了好久，才敲下一行字。
他发送出去，关闭了手机，但是睡不着。
……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
陈叙被运动手表振醒，提示他今天九点的航班行程，是上个周定的闹钟，要去云安市与某公司谈合同。
本应该是和邱言宁一起去的，想着顺便看看二人的母校，可现在……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皮有点肿，睁不开，脑袋也晕。
肠胃很不舒服，昨天一天没有吃东西。
薄纱的窗帘半掩，外面还是阴沉沉的晦暗不明，星星与月亮尚且在沉睡。
陈叙捂着上腹部，穿上拖鞋，起身往厨房走，脚步很慢。
拉开冰箱，看起来温热实则却冷冰冰的黄色暖光下，他的脸庞笼罩着一层苍白的倦容。
吵架冷战几天，没有补充食材，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听没开封的啤酒。
他不喝酒。
肚子发出了抗议，陈叙低叹口气，拿出啤酒，扯掉拉环，喝了一口。
冰冷，冷得他打了个冷战，血液仿佛被冰冻。
苦涩，苦得表情不由得拧作一团。
他喜欢能让人忘却烦恼的甜食，所以不喜欢喝这类东西，邱言宁倒是喜欢。
他一口一口灌下去，眉头皱紧，心脏收缩，肠胃麻木。
喝光了。
酒寒，需要用心肝脾肺肾五脏去暖。胃部慢慢地热起来，就像在灼烧。
他清醒了许多，趿拉着拖鞋，上面缝制的两只毛绒小狗耳朵扑踏两下，走进卫生间。
陈叙看向镜子里的人，脸色疲惫，黑发蓬乱，自己昨天刚换的白背心滴上了几滴啤酒，脏了。
他两手揪住背心下摆，脱下来，打开了浴室的暖灯。
结婚后，邱言宁经常下厨做饭，他爱吃，长胖了四五斤。
再加上总被对方拉着运动健身，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不过，还是没什么肌肉，薄薄的一层。
邱言宁的身材倒很好，八块腹肌，小麦色皮肤，蜂腰长腿，好到有时候让他嫉妒。
但对方却总是说，更喜欢他的样子。
不多不少，羊脂白玉，赏心悦目。
习惯用手指抚摸过锁骨，沿着胸肌向下延伸。跨越过人鱼线，像是弹钢琴，又像是丈量，一寸一寸，轻拢慢捻……
温热适宜的水喷撒下来，冲淡陈叙的思绪，洗掉满身的疲倦。
古希腊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躯体，挂满了水珠。
沐浴露的泡沫与水流顺着修长的两条腿滑下来，恋恋不舍地离开，汇入下水口。
今天的水里没有邱言宁的体温，只有他自己。
洗漱完毕后，陈叙插上吹风机的电源吹头发。
置物架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亮起，显示秘书小李的名字。
他按下免提：“我马上就收拾好了，大概七点半到机场。”
“陈总，那个……”
李秘书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背景音嘈杂。
“怎么了？”
“那个，约定的会议时间改了，邱总这会儿已经先上了飞机，他让我……”
“知道了。”
陈叙打断了小李的话，声音有点冷，顿了顿，语气又恢复往日的温和：
“李秘书，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正好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是邱总自己去谈合同，辛苦你了。”
说完，不及对方再说话，他就匆忙挂断。生怕再多一秒，自己的情绪就会暴露于人前。
连同行都不愿意，完全没有商量也不告知，就改签了时间先走一步。
他和邱言宁认识十年，怎么会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陈叙颓丧地垂下脑袋，双臂撑住冰冷的洗手台。
发梢还在滴水，落在岩板白瓷的表面，氤氲开水渍，聚拢着灯光，晶莹剔透。
良久，他才打起精神擦了把脸。
收拾干净卫生间后出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
打开卧室的衣柜，一半挂着邱言宁的衣服，运动与工装皆有，一半挂着他的，多以休闲为主。
对方比他高半个头，衣鞋的尺寸也比他大一个半个的数。
陈叙现在才发现，其实他们的穿衣风格并不相似，也很好分辨。然而往日里，二人常常互相穿错。
衣物有淡淡的香味，是邱言宁的古龙水。
黑醋栗与香根草的尾调，酸甜的口味中晕染一抹木质的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
反差，又相融，很特别，也……讨人厌。
陈叙伸手将邱言宁的衣服推到一边，将自己的全部抱出来，悉数喷上衣物清新剂后，又一件一件塞进南侧的独立衣柜。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房间里满是柠檬草清新剂的气味，闻不到一点邱言宁的味道了。
做完这些，陈叙有点累，坐到床边休息，内心却仿佛发泄了一通怨气般畅快。
不用谈合同，也不想去公司，今天没有其他的安排。
以前都是邱言宁主动安排好每天的日程，对方精力旺盛又爱玩，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填得满满当当。
遇见对方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独处。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失眠，常常思考两人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想要试图挽回却无从下手。
昨天难得睡沉，头脑比往日清醒，大概想到了一个原因。
漫长的相处里，永远是邱言宁先迈出第一步，他总是被动接受。
是个人都会累吧。
陈叙想到这里，决定主动联系对方。
微信聊天记录已经半个月没有更新，手机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还是三天前，敲定同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的时间。
邱言宁应该下飞机了吧。
他按下拨号键，手机放到耳侧。
一声，两声……
直到那个熟悉的电子语音播报响起，邱言宁也没有接电话。
再次拨打，依然没有接，发微信也不回。
两个小时过去，依然没有回音。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对方都会想办法回应。
语音信箱，预置短信，或者让秘书、助理、同事联系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联系不上人过。
微博没有飞机失事的新闻，公司没有异常的回信。
陈叙拉黑了对方的微信和手机号码，倒在床上。
脆弱的肠胃愈发绞痛，脑袋昏昏沉沉。
想喝酒。
也许只有品尝更苦涩的东西，才会觉得失去的感觉没有那么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