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纨绔的钢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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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白盯着程晏新递过来的合约，指尖微微发凉。
纸面上的条件过于优越——每周三次授课，每次两小时，月薪却高得离谱，如果签下，不出两年他就可以彻底偿还当前欠下的所有债务。
更离谱的是，程晏甚至提前预付了半年的费用，直接打到了他濒临冻结的账户里——完全可以解决他现在的燃眉之急。
这不像是在聘请一位钢琴老师，倒像是一份精心包装的包养协议。
他之前一心弹琴，丝毫不关心周围的闲言碎语，但也听圈内人提起过这种事，某些富商名流会以“艺术赞助”的名义，将落魄的音乐家圈养起来，美其名曰“资助”，实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豢养。
宋疏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合约边缘，纸张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程先生，”他抬眸，灰蓝色的眼睛里泛着冷意，“我不太明白这份合约的意义。”
程晏靠在钢琴旁，指尖轻轻敲击着琴盖，节奏缓慢而笃定，像是某种无声的施压。
“字面意思。”他微笑，“我想学琴，而你恰好是最好的老师。”
宋疏白冷笑一声：“程先生如果真心想学琴，完全可以找音乐学院的名师，何必花这种冤枉钱？”
程晏十分有耐心地重复回答：“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话音落下，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宋疏白的指尖在合约上停顿了许久，纸张被他无意识捏出一道细微的褶皱。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纸面上的条款映得发亮——那些数字太过刺眼，刺得他眼眶发疼。
如今他所背负的债务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这份合约，是网中突然出现的一把刀。
“程先生。”宋疏白的声音变得有些哑，“我需要说明一些情况。”
程晏停下敲击琴盖的手指，微微颔首。
宋疏白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在阳光下，能清晰看到小指关节处不自然的僵硬。
“去年肖邦大赛后，我的右手小指肌腱永久性损伤。”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高难度曲目会有影响，持续演奏超过一小时会痉挛。”
程晏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指上，没有露出宋疏白预想中的失望或怜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宋疏白收紧手指，“合约范围仅限于钢琴教学，其他任何…非专业要求，我有权拒绝。”
他说这话时下颌线绷得很紧，灰蓝色眼睛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像只被逼到悬崖边的雪豹，明知无路可退却仍要亮出獠牙。
程晏忽然笑了。
而后拿起钢笔，在合约最后一页补充条款处写下：“乙方仅需负责钢琴相关教学工作。”
宋疏白看着程晏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
“现在可以了？”程晏将钢笔递给宋疏白。
钢笔是万宝龙的限量款，沉甸甸的，宋疏白此刻觉得重若千钧。
他盯着那个新添加的条款看了很久，久到阳光都偏移了几分，最终在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住的地方…”程晏收起合约时突然说，“别墅三楼有客房。”
宋疏白猛地抬头：“不必，我的……”
“我不住这里。”程晏打断他，“这栋别墅平时只有保洁每周来两次。”
程晏指了指钢琴：“你上课方便。”
宋疏白还想拒绝，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现在居无定所，根本没有拒绝的条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好。”这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晏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从上衣内袋取出一张门禁卡放在琴盖上：“随时可以搬来，密码是你签合约的日期。”
宋疏白怔了怔——他根本没说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别多想。”程晏仿佛看透他的疑虑，“我只是讨厌等人。”
说完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琴房的医药箱里有进口的止痛药。”
门关上后，宋疏白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他缓缓坐在琴凳上，右手的痛觉传来，是昨晚弹琴留下的后遗症，他本不该去弹，但为了还债他只能去弹。
无意识地按下一个和弦——完美的音准，宋疏白觉得就像程晏这个人一样，表面优雅从容，内里却深不可测。
阳光照在门禁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宋疏白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亲手打开了一个华美的笼子，而笼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了。
程晏站在别墅二楼的走廊尽头，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宿主行为偏离退休协议建议范围】
457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过度介入关键人物生活可能引发世界线波动】
程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水面上倒映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次承认他与世界线有关了？”
程晏在意识里问，“457，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世界退休吗？”
457沉默了一瞬：【根据退休协议，宿主选择退休世界的原因属于个人隐私】
程晏低笑一声：“因为这里足够无聊。”
他转身走向琴房，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无聊到……”程晏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让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另一种活法。”
457迅速检索系统数据库：【检测到类似退休宿主行为记录[1298]项参考数据】
“别查了，”程晏推开琴房门，“我只是想听人弹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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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房里，宋疏白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他坐在琴凳上，脊背挺直如松，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望向走进来的程晏。
“先从基础指法开始。”宋疏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质感，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存在，“请坐。”
程晏将水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在宋疏白身边坐下。
琴凳不算宽，两人的肩膀几乎相触，他能闻到宋疏白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一种与他内在的锋利气质截然相反的温和香气。
“手腕放松。”宋疏白示范了一个基本手型，“像这样。”
程晏学着他的动作，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黑白琴键上，一高一矮，一深一浅。
“不对。”宋疏白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托起程晏的手腕，“这里要再抬高一点。”
他的手指微凉，触到程晏皮肤的瞬间却像烙铁般灼热。
程晏注意到宋疏白的指尖有细小的茧，那是常年与琴键摩擦留下的痕迹。
“这样？”程晏故意将手腕又抬高了几分。
宋疏白微微蹙眉：“太僵硬了。”
他犹豫了一秒，最终选择直接上手调整——右手覆在程晏的手背上，引导他的手指落在正确的琴键位置。
“感受力度，”宋疏白的声音近在耳畔，“钢琴不是打字机，不需要那么用力。”
程晏的呼吸微微一滞。
宋疏白的手比他长一点，掌心却意外地温暖，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当他们的手指同时按下一个和弦时，琴声在空旷的琴房里回荡，出奇地和谐。
“很好，”宋疏白松开手，“现在你自己试试。”
程晏垂下眼睛，按照刚才的指导弹奏了一个简单的音阶。
他的动作很生疏，但音准意外地精准——这得益于他异常敏感的耳朵与惊人的学习能力。
宋疏白静静听着，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确定是初学者？”
程晏勾起嘴角：“可能我天赋异禀？”
时间在琴声中流逝。
两小时的教学比宋疏白想象中顺利——程晏学得很快，几乎不需要重复指导，但那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始终萦绕在周围，像一张无形的网。
时间在琴声中流逝。
两小时的教学比宋疏白想象中顺利——程晏学得很快，几乎不需要重复指导，但那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始终萦绕在周围，像一张无形的网。
“今天就到这里吧。”
宋疏白合上琴谱，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被他神态自然的隐藏。
程晏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腕，却没有点破：“我让司机送你。”
“……好。”
黑色轿车停在宋疏白租住的旧公寓楼下时，引来不少邻居的侧目。
房东太太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伴随着她标志性的咳嗽声。
“小宋啊，”房东太太推开门，手里拿着一叠水电账单，“下个月的房租……”
“我不续租了。”宋疏白打断她，声音平静，“今天就会搬走。”
房东太太愣了一下，目光扫过房间里简单的行李——几件衣服，几本乐谱，一个装着他获奖照片的旧相框。
“找到新地方了？”她试探性地问。
宋疏白点点头，没有多说。
房东太太叹了口气，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押金，你点一点。”
宋疏白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薄薄的纸币。
他知道房东太太克扣了一部分，但他没有计较，就像之前偶尔为了还债导致拖欠房租，对方也会宽容几天时间。
“谢谢。”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纨绔的钢琴（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