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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纨绔的钢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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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白拖着行李箱再次站在西山别墅的门前时，已经入了夜。
门禁卡在感应区轻轻一刷，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推开门，别墅内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的感应灯随着宋疏白的脚步亮起，在空荡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程晏不在。
宋疏白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了几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在墙壁上摸索着，很快找到了灯光开关。
“啪。”
客厅的水晶吊灯亮起，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
别墅的装修风格极简，客厅宽敞得近乎奢侈，却只有几件基础家具，连电视都没有；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摆着一套崭新的咖啡机，旁边是未拆封的咖啡豆，标签显示是今天刚送到的。
宋疏白环顾四周，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没有生活的痕迹。
程晏真的不住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拖着行李箱走上三楼，大理石楼梯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三楼的客房门虚掩着，像是早已预料到他会来。
推开门，出乎意料，房间布置得简洁却舒适，床单是干净的灰蓝色，窗帘半开着，能看到远处城市的灯火。
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未拆封的止痛贴，旁边是一张便签：
[热水器可以使用，右手疼的话试试热敷。]
字迹锋利，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一道未收鞘的刀光。
宋疏白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几秒，最终将它折好塞进抽屉。
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为数不多的衣物挂进衣柜——空荡的柜子里只有他的几件衬衫，显得格外寂寥。
一切收拾好后，宋疏白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是别墅的后花园，月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白日绽放的鲜花结成了一个又一个花骨朵，就好似群星洒落。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宋疏白才转身去检查房间的其他设施。
浴室里的热水器的确可以正常使用，毛巾、浴衣和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
当热水冲过酸痛的右手时，宋疏白不自觉地轻叹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处的旧伤在热水的浸泡下泛着淡淡的红，小指仍有些僵硬，但比起昨晚演出后的痉挛已经好了很多。
换上睡衣后，宋疏白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夜景。
别墅区地势偏高，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整座城市的轮廓，灯火如星河倾泻，繁华又遥远。
宋疏白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家——那栋位于市中心高层的公寓，落地窗外是同样的景色，只是那时候，他从未觉得孤独。
现在呢？
宋疏白收回视线，转身走向琴房。
既然程晏不在，他想亲手试试那架施坦威的音色。
·
中途去了一趟琴行，程晏回到兰亭公寓时，已是深夜。
他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酒精和连续两天的睡眠不足让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闭着眼，指尖按在眉心，试图缓解那股钝痛。
【检测到宿主疲劳值超标】
457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建议立即休息】
程晏没理会，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皮肤，却冲不散那股莫名的烦躁。
擦干头发，程晏随意套了件黑色睡袍，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像永不熄灭的星河。
程晏站了半晌，忽然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点进一个许久未用的软件——西山别墅的监控系统。
这是在别墅过户时就装好的，原本只是为了确保安保，后来几乎没再看过。
屏幕分割成几个小画面，客厅、走廊、大门……程晏的手指随意滑动，却在切到琴房的监控时顿住。
——宋疏白坐在钢琴前。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宋疏白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似乎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落下第一个音符。
琴声通过手机扬声器传来，音质不算清晰，却意外地让程晏的呼吸微微一滞。
是德彪西的《月光》。
宋疏白的演奏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指尖在琴键上流淌，音符如月光般清冷而温柔。
程晏盯着屏幕，看着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灰蓝色的眼睛半垂着，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琴声渐渐变得流畅，宋疏白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游走，右手的动作仍有些克制，但整体却完美得令人心惊。
程晏坐到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边缘敲击，节奏与琴声微妙地重合。
他忽然想起某个任务世界里的雨夜——他躲在废弃教堂的阁楼里，楼下的牧师在弹奏同一首曲子，而窗外是连绵不绝的枪声。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听着，直到琴声因一声枪响戛然而止。
……
屏幕里，宋疏白的演奏仍在继续。
程晏的呼吸却渐渐平稳，眼皮越来越沉。
他靠在沙发上，手机仍握在手里，琴声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拖入久违的睡意。
【宿主进入睡眠状态】
457的声音无声地响起：【祝您有个好梦】
琴声依旧流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色里。
宋疏白收回手，轻轻合上琴盖，起身离开琴房。
监控画面里，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别墅重新陷入黑暗。
程晏在沙发上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程晏眯起眼，阳光透过落地窗刺得眼球生疼，喉咙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
457的声音适时响起：【睡眠时长：6小时27分钟】
程晏揉了揉太阳穴，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监控界面，显示着空无一人的琴房。
起身走向浴室，冷水拍在程晏脸上时，昨夜朦胧的记忆逐渐清晰——宋疏白弹《月光》时微蹙的眉头，右手小指刻意放缓的力度，还有月光下那道清瘦的剪影。
毛巾擦过下颌的水珠，程晏盯着镜中的自己，眼下青黑淡了些，但瞳孔里仍缠着几缕血丝。
来到衣帽间选好今天的穿着，程晏刚系好衬衫袖扣，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闪烁着“余子晟”三个字，程晏按下接听键，顺手开了免提。
“程少爷，起床了没？”余子晟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背景音里还有键盘敲击声，“我这边刚熬了个通宵…”
程晏单手整理着领带，闻言挑了挑眉：“又通宵？”他听出对方声音里的沙哑，“这次是哪个项目让你这么拼命？”
“还不是那个麻烦的并购案…”余子晟打了个哈欠，“老头子非要我亲自盯着，聚会结束到现在，我睡了不到八小时……”
程晏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镜中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余子晟虽然爱玩，但在工作上从不含糊，能让他连续熬夜的项目必定不简单。
“需要帮忙？”程晏随口问道，手指划过一排袖扣，最后选了枚低调的铂金款。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不用，基本搞定了。对了…”余子晟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把宋疏白弄去西山别墅了？”
程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消息挺灵通。”
“圈子里都传遍了！”余子晟的声音突然精神起来，“有人说你花天价包养了那位钢琴家，还有人打赌他能在你身边待多久…”
程晏冷笑一声，将手机拿近了些：“赌注多少？”
“啊？”
“我押半年。”程晏说完直接挂断，留下电话那头目瞪口呆的余子晟。
与此同时，宋疏白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
窗外还笼罩着一层薄雾，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宋疏白盯着那道光线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
右手传来隐隐的酸痛感，提醒着他昨晚的冲动——本不该弹那首《月光》的，那首曲子对右手的负担太重。
但当他坐在那架施坦威前时，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驱使他按下了琴键。
洗漱时，宋疏白发现右手小指比想象中更僵硬。
他咬着牙刷，用左手从药箱里翻出程晏准备的止痛贴，小心翼翼地贴在关节处。
整个别墅只有一人，安静得可怕。
厨房的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宋疏白简单做了份三明治当做早餐，端着磨好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
晨雾渐渐散去，花园里的喷泉开始运作，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手机震动起来，宋疏白看了眼，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程晏承诺的预付金已经到账，数字后面的零让宋疏白的情绪额外复杂。
宋疏白放下咖啡杯，点开程晏的聊天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简单的[收到了]。
他需要这笔钱，但这份馈赠像是一块烧红的炭，握在手里既烫又无法丢弃。
宋疏白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人的别墅里，穿着对方准备的睡衣，用着对方准备的药品，甚至喝着对方准备的咖啡。
——这种认知让他喉头发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