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妖狐凭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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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靠在岸边，歇一夜。
另一厢，赤狐长老和楼西阖作别，拎着一盏琉璃灯，绕开船上众妖，叩响客房的门。
“少主。”
“请。”
屋内人答，嗓音充满少年气。
燃犀洞内没有光照，少年红发高束，单薄背影对着大门，跪坐于佛像前，诵经。
听见开门声，他睁着碧色瞳孔，上挑的狐狸眼眯起来笑，嗓音温和：“师尊，带回来了呀？”
长老奉上琉璃灯。
赫连眠起身，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七八遍：“山主神武，师尊更胜一筹，竟然真把慕清沅的魂魄带回来了。”
长老答：“楼西阖设计杀了慕清沅，他自己也损了修为。他不留在不周山养伤，反而色迷心窍，奔波千万里寻一个寡妇，伤了元气，没认出灯里装着谁的魂魄。”
“她是谢庭兰的弟子，不可小觑。山主有他的用意。”
“晚些我去看看山主的伤势。”赫连眠将琉璃灯还给长老，眼睛弯弯。
“养鬼总归是邪门歪道之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少主？……是。”
长老弯腰低头，带着琉璃灯走前，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红发少年。
对方睁开碧瞳，目送他离开，佛光中眼神捉摸不透。
老族长儿孙众多，赫连眠生母早亡，天生有疾，靠佛气续命，养得性子温和沉静。
自打族长病危，赫连眠成为少主，独掌大权，长老愈来愈看不透徒弟的心思，低着头，躬身退出客房。
屋内的赫连眠推开窗，对面的客房还未熄灯。
隔着窗纸，窗边人影娉婷，发间插着一支并蒂莲，芙蓉面，明月身，人见了都得失魂。
她摘下发冠，脱了外套，坐在梳妆台前摊开铜钱，卜卦。
命不能常算，越算越薄。
所以江照水不给自己算卦，她给楼西阖算。
背后的狼蜷在被窝里，楼西阖睡相非常差，被褥盖住头，就露出一双耳朵，和搭着的尾巴。
算了卦，她推了推楼西阖，半妖还没有睡，抱住她的腰肢，把她抱上床。
不安分的手下滑，探入裙摆，顺着她笔直小腿上滑。
余光看见卦象，他问：“算的谁，怎么样？”
“你。阴面，凶卦，人祸。有人对你恨之入骨，欲取而代之。”
江照水喘气，指甲扣进楼西阖深入裙摆的手臂，“你……滚出去。”
“小心谁。”他愣了片刻，仍孟.浪地缠着她索吻，顺带屈起双指，“你吗？”
“混账……”江照水咬着唇，别过脸，“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干脆去死吧快出去。”
“真舍得我出去？”
楼西阖低低地笑，他抽出手指，舔干净，拿帕子为江照水清理。
“你看，你这不快绞死我了？”
丢了帕子，楼西阖的脸埋进江照水起伏的心口，犬齿轻轻咬她脖颈。“你为什么要给我算？”
她急促的喘息稍稍平息，翻身背对楼西阖。
“我多管闲事。”
顿了顿，江照水说：“近些日子，多注意身边人。”
身后人心情极好，缠上来。
“狼族知恩图报。燃犀洞冷，客房被子薄，你替我算卦，我替你暖暖身子。”他变成幼狼，挤开她攥紧被褥的手臂，钻进江照水怀里。
“不睡就下去。”江照水闭眼，把毛茸茸的狼崽往外推。
幼狼被嫌弃了。
它高兴，不和她置气，只会扁扁地走开。
楼西阖用妖力灭灯，随后钻到了床尾，蜷在她的脚边。
这里也能睡。
屋内两口子不安生，屋外也是。
守外屋的山青听见声响，推门，踢到门口的宿涑。
二者互相移开眼，山青转身回屋，一抹赤色一闪而过。
赤狐窜过窗台，回到自己房间。
赫连眠是妖，不同于半妖楼西阖，赫连眠将狐狸耳朵和尾巴藏得很好，年岁不过十五十六，面容稚嫩。
他点了一株檀香，长跪在佛前。
前日江照水刚上船，赤狐似火，掠过对面客房的窗口。
他不仅看见了楼西阖锁在金屋子的寡妇，更见着了一场艳景。
——清沅道长的遗孀被一只半妖压在身下，欺负得真可怜。
夜色里，狐狸碧绿色的瞳孔亮得发光。
赫连眠数着腕上佛珠，十八珠为一串。
他单手撑脸，幼态脸叹气，“还以为这寡妇死了，现在掺进来个谢庭兰的弟子。”
***
次日，船上众人依次序下船。
江照水站在楼西阖身后，赫连式的赤狐衣装统一，袖口绣有九尾。
她第一次看见对面的房门打开，出来的人不声不响，站在光的背面。
他很安静，年纪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不着急，笑眯眯地等着下船。
红发罕见，江照水多看了他几眼，后者还在长个子，比江照水高不了多少，他睁开眼，眼睛极好看，绿色的瞳孔，眉心有一点红痣。
“他很好看吗？”
天气偏冷，楼西阖坐在马上，身披大氅，一张脸俊美无俦。
微卷的长发高束，他眼底带着笑意，在等待期间妖力化箭，挽弓，眉尾碎发随春风拂动，射落一只云雀。
箭刃未伤到云雀，妖力缠住它的腿。
他再变了个小笼子，把云雀装了进去，送给江照水解闷。
云雀叽叽喳喳地叫唤，它离了无边春日，被困在笼子里，好不可怜。
江照水见枝头那只落单了，问：“你把它捉给我了，它朋友怎么办？”
楼西阖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拉弓引弦，把剩下那只也射了下来。
“……”
楼西阖指腹摁在云雀头顶，妖力传入它们体内。
云雀扇动翅膀，瞬间精神抖擞。
“送给你玩，弄死了再换。”
江照水搂着鸟笼，借他手臂的力道上马。
他一手执缰绳，另一只手臂搭在她腰间，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放开四蹄，行路如飞。
楼西阖斤斤计较：“狐族天生媚骨，比狼妖好看多了，是吧？”
吃饱了撑的，和孩子计较。江照水懒得理他。
雨后，空气清新，泛着泥土清香。
清香迎面，江照水发间绣带飞到楼西阖唇侧，他微微偏头。
怀里的江照水回过头，她目光随来路而去，盯着来时的船。
“在看什么？”
平静嗓音在头顶响起。
江照水的视线从赫连氏那对红衣人马上收回，赫连氏和他们暂时同路。
晃神间，骏马跑出老远。
楼西阖今晨新上了药，衣袂沾着缕缕药香。
衣袂翻飞，她被他拥进怀中，背部紧靠在他胸膛间。
江照水手指抓紧衣摆。
这几日在船上，他们抱过也亲过，还在燃犀洞中看见了慕清沅的魂魄。
江照水刻意避开了楼西阖的视线交接，她绷直腰背，尽量不与他身体接触。
马背颠簸，腰间铜钱串响动。以往这儿挂着沉入水底的玉佩，或者是慕青沅亲手绣的荷包。
慕青沅习剑，手不算巧。
由于江照水身子不好，他闲暇时候偶尔做些塞了草药荷包给她。
熟能生巧，他做的那些荷包不丑。
后来都被楼西阖一把火烧了，她觉得很是可惜。
楼西阖的手攥着缰绳。
江照水唇角下弯，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有茧子，常杀人，怎么会给她做荷包、绣衣服。
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会珍惜，江照水亦是如此。
她不由得怀念亡夫。
念头起了须臾，江照水迅速将它们抛之脑后。
静心。她默念。
现在，她需要的不是丈夫，而是一棵能供她攀升的大树。
藤蔓扎根于树干，它既能借助树荫庇护，又可以汲取其养分。
楼西阖很合适。
希望他能助她杀了谢庭兰。
忆起谢庭兰，这个做过她半个师尊的人，江照水略带惋惜，但不多。
她清楚她的唯一目的。话本子里的短命配角不需要情感慰藉和小恩小利。
凡是阻挡她的人，都是敌人。
生死面前，不论对错。
楼西阖打断江照水：“你怎么不说话？”
“他更好看吗？”
他问了一路。
江照水烦不胜烦。
走走停停，夜幕很快降临。
距离不周山还有好些路程，他们选了就近的客栈入住。
赤水河谷的赫连氏先行离开。
老板见是妖族，吓得腿腹打颤。
城郭这几天常闹鬼，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户户人家大门紧闭。
老板想伙同小厮撵人，一见着领头的楼西阖，后者腰间别着双剑，左手摁在剑柄间，丹凤眼扫过众人，不怒自威。
老板登时没了想法，口齿不清地问：“几位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店老板收了银子，为江照水等人安排房间。
她选中了二楼末尾那间，楼西阖闭眼浅眠。他记着江照水的话，把两只云雀各自挂在床头门外，成为他的两双眼睛。
江照水卸去一身疲倦，她睡不着，手指拨弄铜钱，靠在床侧听门外风声。
房间外静得出奇。
店老板嘴碎，上菜时提起过镇中发生的怪事，镇里出了个没脸怪物，四处游荡。
江照水听说过不少鬼怪害人之事，她洗手后摸出三枚铜钱。
铜钱放在掌心，江照水心中默念，询问鬼怪的方位，双手合十，摇卦。
她记下每枚铜钱的正反面，到第六次时，门被敲响了。
房间内点着灯火，窗纸映出小厮的清瘦身影，他嗓子受过伤，嗓音嘶哑：
“姑娘，我来给你送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妖狐凭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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