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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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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一切好起来的标志是什么，但我的确明显感受到很多变化都在悄然发生，最直观的就是李坚变得越来越沉默。
张雪梅下葬后的那几天，李坚晚上睡不着，总是披着张雪梅生前给做的那件棉服，坐在张雪梅生前常坐的门槛上望月亮。
他不睡我也睡不着，于是我也披着棉服坐在他旁边一起望月亮。
李坚看向月亮的眼神十分虚无，人还坐在这里，意识似乎早就飘去了其它地方，他这样子让我没由来的心慌，生怕下一秒他就要离我而去一样，我扑到他怀里，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肩膀，问他：“哥，你怎么还不睡啊，我都有点困了。”
李坚摇摇头，敛下眉眼，“你困了你先去睡吧。”
“不要，我想和你一起睡。”
李坚看我一眼，双手将我从怀里拉起来调转个姿势，让我坐在他腿上，头靠着他的肩膀。他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在我背上轻拍，就像小时候那样哄我睡觉。
“哥，”我仰头想和他对视，但是看到他的下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知道。”李坚拍背的动作停顿一下又继续。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
“拉钩。”我坐起来，伸出小拇指看着他。
“好啊，”李坚小拇指勾住我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要盖章。”我竖起大拇指，要把完整流程做完才行。
李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把大拇指和我的重重按在一起，“这样可以了嘛？”
“可以了。”
得到李坚的承诺我才放下心来，在他怀里沉沉地陷入睡眠。
请了几天假后再次回到学校，一进教室大家都看向我，李镇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大家很快都会知道，我忽视他们的眼神，像是木偶一样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头埋进手臂里闭目养神。
李晓阳把自己的凳子搬到我旁边，手拍着我的背，“小韧，小韧，不要难过。”
我抬起头语气不好地凶他：“我要休息了，你可以不要在我耳边说话吗？”
“对不起。”李晓阳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对不起，我不该吵你。”
我知道李晓阳是关心我，我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自己，把脾气发到他身上实在是无理取闹。
“对不起。”我向李晓阳道歉。
“你应该说没关系。”李晓阳小声地纠正我。
“……，没关系。”
李晓阳点点头，用气音说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张雪梅去世后我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都颓废起来，课也听不进去，班主任把我往办公室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她说如果我再这样就要告诉李坚，我才强打起精神来。
情绪是会互相感染的，因为我的颓废，李晓阳也沉默了不少，他每天变着花地给我带没吃过的糖果，想要让我开心起来。那些包装的花花绿绿的糖果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喜欢，但是现在我却一点也不想吃。
“你自己吃吧。”李晓阳今天带的是一颗太妃糖，我看了一眼，摇摇头拒绝了。
“这个很好吃，比巧克力还好吃！”李晓阳手展开在我面前没有收回去，“你尝一尝嘛。”
“我真的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你说，我家要是有的话我明天就给你带过来！”李晓阳拍着胸脯说完，又挠挠头，“不过要是我家没有的话，我就只能托妈妈去县城买回来后再给你了。”
“谢谢你晓阳，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想吃的，这颗糖你自己吃了吧，别浪费了。”
我刚要把李晓阳拿着糖的手推回去，后桌的张诚突然站起来，身体往前探，一把将李晓阳手心里的糖抓走了，“诶呀，一颗糖你们推来推去的，都不吃我来吃。”
“这不是给你的！”李晓阳也站起来，想要将糖抢回来，但是张诚手快，已经将糖拆开塞进了嘴里。
张诚含着糖果，右边腮帮子鼓起来，他看着李晓阳气急败坏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李晓阳气得要去扯张诚的嘴巴，“你给我把糖吐出来！”
张诚人高马大，面对李晓阳游刃有余，李晓阳手往左边伸过去，他头就往右偏，李晓阳手往右边伸过去，他头就往左偏。
李晓阳看碰不到他，生气地骂他是个好吃鬼。
张诚把糖果咽下去，指着李晓阳的鼻子要他再说一遍。
李晓阳抬着头又说了一遍。
“你个没爹的傻子有什么资格骂我！”张诚扯住李晓阳的衣领，“你想打架是不是！”
“你松手，”我去掰张诚的手，“你敢动手我就告老师了！”
“那你去告啊，”张诚瞪我一眼，“你还没他好呢，你全家都没了！”
“闭嘴！”坐在第一排的班长拿着小本本过来了，“张诚快松手，不然我就记你的名字罚你值日了。”
“干吗让我闭嘴？怎么不让他们闭嘴？”
“是你不对在先。”
班里的同学虽然平时不喜欢李晓阳，但是在此刻都默契地用眼神谴责张诚，张诚被盯得不自在，“哼”了一声放开了手。
“好了，”班长看向我和李晓阳，“你们也不要和他计较了，握手言和吧。”
李晓阳脸气得涨红，明显不愿意，但是也不好不给班长面子，只能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冲班长点点头，“嗯。”
班长看矛盾解决了，高兴地又拿着小本本回去了。
李晓阳吃惊地看着我，瞥了眼张诚后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问：“你不生气？我可不要和他和好！”
“生气啊，但是我们不能不给班长面子啊，再说了，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们打架肯定打不过他，我们得智取。”
“智取？”
“等放学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所谓的“智取”其实就是吓一吓张诚。
三月天亮得晚，早上七点半到校早读，教室外面也才是微微亮。张诚家就在学校围墙后面，所以他平时总是卡着上课铃最后一个到教室。
“明天我们早点来学校，到时候翻过围墙去他家后面吓他怎么样？”我边收拾着书包边和李晓阳商量我们的“智取计划”
“好啊好啊，我们怎么吓他？”
“装鬼吓他。”
“好！就这么办！”
和李晓阳商量好后，我们各自回家，我谎称作业落在了学校，跟李坚说明天要早点去学校补作业，因为心虚，我话说得磕磕巴巴的，但李坚没有怀疑，点点头把闹钟往前定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应该够你补作业了吧？”
“够了够了。”
第二天我和李坚六点过十分就到了学校，我哈欠连天、睡眼迷蒙地走进校门，突然又有点后悔了，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报复方式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来都来了，那还是上吧。
李晓阳比我来得还要早，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走过去把他摇醒。
“六点。”李晓阳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看来是真的困迷糊了。
“来这么早干嘛？”
“我想到今天要来吓张诚我就激动地睡不着。”李晓阳嘿嘿笑着从自己鼓鼓的书包里翻出一块白布展开，“我把我们家的床单带过来了，到时候我们披头上肯定可以吓到他。”
“你不怕你妈妈知道了骂你啊？”
“不怕啊，我妈妈才不会骂我呢。”
“那行吧，我们快去吧，抓紧时间。”
我本来还担心要怎么抄近路翻围墙出去，去到操场后面时发现学校在建垃圾站，为了挖掘机进来方便，操场后面的围墙被拆了个口子，真是天助我也。
我和李晓阳从那个口子出去，围墙外面就是一条一米宽土路，土路的另外一边挨着张家村。
李镇小学建在山腰上，张家村的地基比学校要矮个两三米，张家村那些房子的一楼楼高和土路是齐平的，所以我们站在土路上时视野对着的是张家村那些房子的二楼。
我和李晓阳数着数找到土路往右第一个转弯后的第七个房子，这就是张诚的家。
他家房子都没亮灯，看来是还没有起床，我和李晓阳分工合作，我披着床单站在土路上，正对着他们家窗户，李晓阳就躲在不远处的樟树下，捏着嗓子喊张诚的名字。
张诚睡得很熟，李晓阳叫了好几声都没看到他们家有动静，倒是他们村里的狗先叫起来了。
一只狗叫，其它狗也跟着叫，而且听声音有好几只狗正往我们这边来，我害怕村里的人会被狗吵醒，到时候一村的人带着狗一起围剿我和李晓阳的话，我俩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安全起见，我也顾不上吓张诚了，把床单掀起来拉着李晓阳就跑。
“我们跑干嘛？还没吓张诚呢！”李晓阳一头雾水，边跑边问我。
“他们村狗都出来了，我们再不跑等下让狗咬了就糟了。”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脚下没注意踩到拖地的床单摔了个狗吃屎。
李晓阳被带地摔倒在我身上，我闷哼一声，爬起来像公主撩裙摆一样把床单撩起来拉着李晓阳继续跑，膝盖摔破皮的疼痛也影响不了我健步如飞。
狗叫声越来越近了，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的张诚终于醒了，他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探个脑袋出来开骂：“你们这些狗崽子是不是有病啊！大清早地叫什……，啊啊啊！”
张诚突然尖叫起来，我和李晓阳已经跑到了学校围墙口子那里，听到他凄惨的叫声，我们停下脚步回头看，白炽灯照耀下，张诚表情扭曲，嘴巴大张，手指着我们这个方向，“鬼啊！有鬼！”
他在明亮里，我们在黑夜中，我们看他清楚，他看我们就看不清楚了，何况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估计只能看到一块飘动的白色床单。
“真的有鬼啊！”张诚尖叫着把窗户玻璃推上，把窗帘拉起来。
“小韧，你看到他刚刚那个惨样没有，笑死我了！”李晓阳手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看到了，看到了，先进去再说。”我把身上披着的床单扯下来卷成一团抱在怀里，赶紧推着李晓阳进了学校。
躲进了学校里我再也忍不住，和李晓阳一起笑起来，这是我在张雪梅去世后久违的开心，李晓阳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还边学着张诚受惊吓的表情问我像不像。
我们笑够了才回教室，其他人还没有来，我把床单叠好让李晓阳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了。李晓阳乖乖地把床单塞进书包最里面，问我下次还能不能再去吓张诚。
“他骂我们一次，我们吓他一次也算是扯平了，没必要再去吓他了，再说了，一样的招数用两次就不管用了。”
“哦，”李晓阳点点头，“我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