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来到星城后的第一个除夕夜是在陈思娴父母家过的，他们住梅湖边上的独栋别墅，我们到门口时能听到里面热闹的说话声。
“你哥和你姐也来了吗？”刘志成按响门铃，低下头小声地问陈思娴。
“嗯。”
“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保姆，她扶着门让刘志成推陈思娴进去，大声朝客厅喊：“思娴回来啦。”
我低着头紧跟着刘志成后面走进去，眼神盯着地面不敢乱瞟，刘志成停下我也跟着停下，我缩在刘志成背后，大气都不敢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住得最近怎么来得最晚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笑道。
“大哥你事业繁忙，一年见不到爸妈几面，过年肯定赶早过来，我隔三岔五就能过来看爸妈，那肯定不急在这一时嘛。”陈思娴笑着回答。
刘志成抱起陈思娴到沙发上坐好，依次和众人打着招呼。
没了刘志成的遮挡，我眼前亮堂起来，我抬起头扫视一圈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又飞快地把头低下。
“哟，你这小孩怎么不会叫人啊，这么胆小。”被陈思娴称作大哥的男人问我。
“没有，他比较害羞哈哈，”刘志成把我拉过去，低头看我的神色有些愠怒，“怎么不叫人啊？”
“我不认识，不知道怎么叫。”我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回答。
刘志成面色一愣，皱着的眉头随即展开，来之前他确实没有告诉我陈思娴家都有哪些人。
他表情一转，翻书似地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抬起头一个个给我介绍陈思娴的家人。
“这是你妈妈的父母，你该叫爷爷和奶奶。”
我顺着刘志成的手看向陈思娴左边坐着的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向他们打招呼：“爷爷、奶奶。”
“这是妈妈的哥哥和嫂嫂，你叫舅舅和舅妈。”刘志成指向坐在陈思娴妈妈左边的一男一女，男的大肚腩，女的卷着大波浪，妆容精致，两人坐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夫妻，倒像是父女。
“舅舅、舅妈。”
“这是妈妈的姐姐和姐夫，你叫阿姨和姨父。”刘志成又指向坐在小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这两人都戴着眼镜，气质相像，看起来像读书人。
“阿姨、姨父。”
刘志成把客厅里的人介绍完，环视一圈问陈思娴哥哥：“轩轩他们没来吗？”
“来了啊，”陈思娴哥哥回身指着右后方的一扇门，“他们在影音室里呢。”
“陈子轩，弟弟来了。”他冲里面喊了一声，对我说：“你自己过去找他们玩吧。”
“去吧。”刘志成手不容抗拒地推我一把，催着我去影音室。
影音室里有三个小孩，两个男生盘腿坐在大屏前打游戏，女生趴在地毯上看漫画，听到推门的声音，他们齐刷刷抬起头看向我。
我抓着门把手，就这么尴尬地僵在门外，只探了一个脑袋进去。
“你进来把门关上啊，等下暖气都跑了。”年纪小一些的男生喊我。
“哦，好。”我照他说的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两个男生往里面移过去一点，年纪大一些的男生拍拍自己身边挪出来的位置示意我过去坐。
“你就是小姑的儿子？”他问道。
“嗯。”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李韧。”
“李韧？为什么你姓李不姓陈啊？”女生把漫画书翻过来盖到地上，爬起来参与我们的聊天。
“对啊，我们都姓陈，为什么你不姓陈？”年纪小些的男生也盯着我，他们好奇地神色像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因为我跟外公姓，所以我姓李，但是我又不想费口舌解释自己为什么跟外公姓，干脆就摇头说不知道，转移话题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子轩，”年纪大些的男生拍拍自己的胸膛，又分别指另外两人，“他叫陈子铭，她叫陈子曦。”
这么像的名字……
“你们是亲兄妹吗？同一个爸爸妈妈的那种？”我问陈子轩。
“他们俩是亲兄妹，都是我大姑的孩子。”陈子轩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所以陈子轩是陈思娴哥哥的孩子，陈子铭和陈子曦是陈思娴姐姐的孩子。
“这样啊，”我点点头，“知道了。”
“你多大了啊？”一旁的陈子曦问我。
“八岁。”
“你和我一样大？！”陈子铭惊讶地把我拉起来比身高，我站直了才到他的鼻尖，“你怎么比我矮这么多？”
“就是啊，”陈子曦也站起来，手在她自己头顶和我头顶之间来回移动，“你才比我高一点点呢，我还比你小两岁，你是不是平时挑食，不爱吃饭啊？”
“呃，呵呵。”我尴尬地摸摸头，笑了两声没回答他们。
其实在李镇时，我的身高和同龄人差不太多，但是到了陈子铭面前却矮了一大截。
“你得多喝牛奶，多吃鸡蛋。”陈子曦没看出我的尴尬，认真地给我提着建议。
“我知道了，谢谢。”
我和陈子曦说话的功夫，陈子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盯着我身上的羽绒服，“欸，我有一件穿不下的羽绒服，和你这件特别像。”
他伸手去翻羽绒服衣领处的标签，把标签上用红色水彩笔画的笑脸翻出来给我们看，“这件就是我穿不下的那件，你们看，这个笑脸就是我画的，我妈妈说拿去送人了，没想到是送给你了！你喜欢这个衣服吗？我觉得这个衣服可好看了。”
这件蓝黄拼色羽绒服是我出门的时候随手从衣柜里拿的，刘志成说衣柜里的衣服是陈思娴准备的，我还以为是她给我买的，没想到是陈子铭穿过的。
陈子铭说话语气轻快，可能没有恶意，但内心那点敏感和微妙的自卑让我觉得他就是在隐晦地嘲笑我，刚刚嘲笑我长得比他矮，现在又嘲笑我只能穿他穿剩下的衣服。
“一般般吧，我觉得太花哨了。”我幼稚地想把丢掉的面子在口头上找回来。
“啊？那看来我们的审美不一样。”陈子铭语气还是那样轻快。
“你审美和我一样，”陈子曦揽着我的肩膀，古灵精怪地朝陈子轩吐舌，“我说你衣服花哨你还不信。”
“切，那是你们不懂欣赏。”
“嘿，到底是谁不懂欣赏，我们俩都觉得不好看，”陈子曦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哥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你是少数对多数。”
“谁说的！”陈子铭蹲下揽着陈子轩，“轩哥，你说这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陈子轩看也没看敷衍道，“还玩不玩游戏了，等下马上要吃饭了。”
“玩啊，”陈子铭冲陈子曦摇头晃脑地笑笑，把另一个游戏手柄递给我，“你来玩吧。”
“我不会。”我把手柄还给陈子铭。
“你不会玩游戏？这个很简单的。”
我看他这吃惊的表情，怀疑他肯定又要嘲笑我没见过世面了，但是他只是挥了挥手，“没事，我和轩哥先玩一局，你看一遍肯定就会了。”
他们玩的是赛车游戏，只需要简单地调整方向避开障碍，在必要时刻加速率先冲过终点线就赢了。
陈子轩和陈子铭两个人操控着手柄同时拐出最后一个弯道，就要加速冲刺的时候，陈子轩爸爸推开门来喊吃饭了。
“等一下，马上马上。”陈子轩头也不回地说。
他爸爸也不多说，直接把门口墙壁上的房间电源总开关给关了。
陈子轩和陈子铭两个人“哎呀”一声，回头不满地盯着始作俑者。
“爸，你干嘛啊？这一局马上就结束了！”
“什么干嘛，今天除夕夜，长辈都在呢，你好意思让他们等你？快点去洗手吃饭。”
陈子轩不敢跟他爸顶嘴，站起来带头往外走，“诶呀，走吧走吧，去洗手。”
我跟着他们出去，洗完手和他们一起去餐厅。
陈家的年夜饭是请厨师来家现做的，做好一道上一道，菜色以陈思娴爸妈的口味为主，都是些清淡的菜。
“竟然有皮皮虾！”陈子铭把清蒸皮皮虾转到自己面前，湿漉漉的手抓起一个放到自己碗里，偏头问身旁的陈子曦吃不吃。
“我不吃，壳太难剥了。”陈子曦慢慢转动转盘，挑选自己爱吃的菜。
我坐在刘志成身边只顾着闷头吃，什么菜转到面前就夹一口尝尝，来者不拒，吃到就是赚到。
这么尝着我的肚子已经半饱，保姆阿姨又端着锅鸡汤从厨房出来了。
鸡汤是鸡肉、猪肚和羊肚菌一起炖的，面上的浮油都被撇去了，看起来清汤寡水，但是闻起来却很鲜美。
陈子轩妈妈站起来给自己盛汤，汤勺下去捞上来只鸡腿。
“这有个鸡腿，你们几个小孩谁要吃？”
“我不吃，平时都吃腻了。”陈子轩看了一眼就赶紧摇头。
“吃腿补腿，吃了长个子。”他妈妈笑着说他。
“那应该给李韧吃，”陈子铭脸从碗里抬起来看向我，“他最需要长个子。”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我抓着筷子的手一紧，头恨不得埋到桌子底下去。
“就是啊，”陈子曦附和道，“他比我大两岁，才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你们李韧哥哥是在乡下长大的，平时没有你们吃得好，等以后营养补上来，个子就会往上窜的。”陈子轩妈妈说着把鸡腿放进我碗里。
“你是在乡下长大的？”陈子铭听到乡下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筷子问我：“乡下是不是很好玩，是不是可以抓螃蟹，抓龙虾？”
“不是，我们村没有人养螃蟹和龙虾，不过田里倒是可以抓黄鳝。”提到熟悉的李家村，我的紧张缓解不少。
“黄鳝？是不是长得特别像蛇？”
“对，比蛇要短一点。”
“那你有抓过吗？”
“有，放暑假的时候，我哥会带我出去抓黄鳝，我外公抓黄鳝很厉害，我哥就是跟他学的。”
“哇，那黄鳝是什么手感啊？是不是像鱼一样滑滑的？”
“不知道，我没有摸过，听我哥说摸起来滑滑的、黏黏的。”
“那……”
“咳咳。”陈思娴妈妈手捂着嘴轻咳两声打断陈子铭的话，她声音虽不大，但是整个饭桌上的人都听见了，大家停下交谈，纷纷看向她。
“李韧，”陈思娴妈妈叫我，“你现在既然来了我们家，就不要把以前那些事挂在嘴上，什么抓黄鳝、什么李家村，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