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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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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第四次了,怎么可能不紧张?”阿诺德的话甚至像一种调侃,语气揶揄,艾伦却已经听出其中的紧绷。
“您倒是真的会在乎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艾伦淡淡道,虫侍却几乎要失手把手中的托盘打落。
阿诺德在少年时代曾经因为支持雌虫反抗被虫帝褫夺权力,对于所有虫来说这都是一件有着重大意义的事。
对贵族雄虫,这种处置无疑杀鸡儆猴,革新派的雄虫在那一段时间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选择走到保守派身边,或者干脆不再对帝国制度发表建议。
对底层雌虫,阿诺德的行为意味着上层仍然有雄虫记得他们的权利,哪怕知道的只有一小撮仍然没有放弃希望的虫。
即使是虫侍,他们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阿诺德脸颊红肿,嘴角破皮流血,回府也只是草草整理了一部分行李,紧接着就离开了首都星。
没有虫送他离开,哪怕是虫后,在那一天也保持了沉默。
阿诺德走得爽快,紧接着就给自己编了个化名:菲尼克斯.沙利叶。
在军部声名鹊起的雄虫舞蹈家,消息传回首都星的时候虫帝气得砸了一桌子的瓷器。
偏偏军部的雌虫和虫帝不是一条心,他们支持阿诺德的行为,在战场上也慢慢表现得更加出色——虫帝这时候终于意识到阿诺德的出走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急忙召回他。
但阿诺德在军部的名声已经初步建立,虫帝费尽心思也很难再打破在军雌心中阿诺德的仁慈形象。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肮脏血腥的任务都交给阿诺德,把他重新锻造成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哪怕是最凶悍的雌虫,也不会愿意和那种雄虫交际。阿诺德在首都星被排挤,在外星区也没有朋友。
甚至所有虫都以为阿诺德是个恶劣的虫。
“您难道觉得您是小事吗?”阿诺德支着下巴轻轻道,“您对自己未免也太……”
“怎么?”艾伦饶有兴致地看着阿诺德,“我说您几句您都觉得不舒服?那您之前说的话还有几句可信?”
阿诺德一愣,没想到艾伦会用这种方式倒打一耙,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心:“给您上点心都拦不住您的怀疑,真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了。”
“只是怀疑而已。”艾伦侧过头,手指指尖轻抹一层奶油,懒懒地放到唇边舔舐,一下一下,一点白在艾伦唇边留下痕迹,“您之前也未必没有这么做过。”
斯托克盯着阿诺德看了好一阵,艾伦和阿诺德的聊天对他来说理解难度实在太大——底层出来的雌虫甚至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让他们去听别人的言外之意。
阿斯卓穆也听不明白,从小就知道自己基因等级出色的虫从来不需要考虑什么计谋。
一力降十会的功夫比什么弯弯绕绕的言辞都更有用,阿斯卓穆看着虫侍端进来的点心,戳了戳艾伦的背。
“嗯?”艾伦回过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了,阿斯?”
“我饿了,可以吃吗?”阿斯卓穆直白道,目光炽热地盯着桌上的甜点,“想来阿诺德殿下也不至于在这种东西里下毒。”
艾伦扶额无可奈何一笑:“您难道只想这些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您好了。”
阿诺德盯着艾伦和阿斯卓穆的互动,眼里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不用拿这种表情看我。”艾伦偏过头,笑容仿佛是画在脸上一样,虚假的笑意却也显得他格外动人,“如果您也是雌虫,我就会这样对待您,可惜……”
“我说过我可以自宫的。”阿诺德打断了艾伦的话,轻声道,“之前就和您说过。”
艾伦的脸色一片空白,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诺德的话,只得干笑一声道:“殿下您不要这样说笑,这种话被别的虫听到了……”
阿诺德扭头剜了虫侍一眼,那虫乖觉自然地退后,面对着会议室的虫直到退出房间。
下一刻,浑厚的精神力遍布这间会议室,几乎像个巨大的茧一样包裹着它。
“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没有虫能够听到我们在说什么。”阿诺德拍拍手,轻快道,“放心,您可以说得更加畅快些。”
芭芭拉看阿诺德的目光显得有些古怪,好一阵,这个年幼的亚雌终于道:“虫帝陛下不是比您等级更高吗?”
“您且放心就是。”阿诺德偏头看了芭芭拉一眼,从容道,“陛下的精神力还没强悍到能够在我一无所觉的情况下穿透我的防护。”
芭芭拉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艾伦,却只见艾伦低着头,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已经有些困倦。
“您总是这么自信。”艾伦慢慢道,声音很轻,站得离他远些的斯托克竖直了耳朵,都未必听得清艾伦在说些什么。
更别说阿诺德。
阿诺德眉头微蹙,总觉得艾伦这时候的状态并不寻常:“您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之前……”
“没什么。”艾伦懒懒地抬起眼看他,好一阵才道,“别担心,我一定比您状态更好。”
艾伦的脸颊有些苍白,嘴唇干涩,细细的唇纹格外清晰,唇色显得有些黯淡,和他的话实在不怎么匹配。
阿诺德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半晌才道:“您不会是乳糖不耐受了吧?”
“开什么玩笑。”艾伦有气无力道,“您真的确定您府上没有虫帝的虫吗?”
阿诺德一愣,意识到艾伦的情况恐怕确实是因为被虫暗算。
阿斯卓穆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悻悻道:“您首都星的虫还真是阴招频出……”
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燃烧似地,瞪着阿诺德。
阿诺德背脊一凉,总觉得如果艾伦真因为这种意外出了事,自己的性命也不保。
阿斯卓穆咬牙切齿地正要开口,艾伦抬手拦住了他,分明虚弱的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神情,那眼神仿佛连绵不绝的雨,绵密而潮湿,彻骨的冷意在在场的虫心里升起——
“有小老鼠在外边。”艾伦用口型向其他虫传递信息,分明什么声音都没有,阿诺德颈后冒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问艾伦,他的精神力在这间会议室里充盈,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外边有别的虫的存在,这是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大概是亚雌。”艾伦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艾伦骤然发难的行为让阿诺德一边的虫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忿的神色,卡修安那双金色的眼睛也烧起来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把艾伦烧出一个大洞。
阿诺德抬手下压,那些虫愤愤不平地压下自己的火气,就听他道:“您这是觉得我给您的份额不够收买您?”
“您未免想得太简单。”艾伦一愣,阿诺德的反应实在太快,仿佛在他一张口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我曾经被弗朗斯伯爵那样残忍地对待!”
艾伦刻意地提高了声音,脸颊涨得通红,虽然这只是一段可以只靠言语对付过去的戏,但他仍旧表现出了激烈的情绪波动,心率也在这一刻瞬间飙升!
“您怎么会觉得那是残忍?”阿诺德紧接着就答,“他毕竟是您的雄父!在这个时候哪有比他更适合处理您的问题?!”
“您真的觉得他适合?——还是因为,他是帝国的狗,您信不过其他虫,只能选择把握交给这个根本……”艾伦紧紧地攥着拳,“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下一刻阿诺德倏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大门,脚步声响如惊雷,那张俊美的脸上显着隐忍的怒意,毫无征兆地唰一下摔开门,站在门外偷听的亚雌躲闪不及,直接被门板摔在脸上,露出懵懂的神色。
“殿下您这是……”亚雌还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阿诺德忽的一笑。
那笑也像蛇,亚雌的触须猛竖起来,他们的触须不会显得狰狞,因此不满时也像是一团柔软甜腻的奶油。
“您在这里待了多久?嗯?”阿诺德抬手就抓着亚雌的肩膀,雄虫的力量甚至在怒意加持下让亚雌都忍不住皱起眉:怎么会这么强?
艾伦在会议室里一愣,第一次直面阿诺德对待外虫的冷冽。阿诺德拽着那个亚雌进会议室,之前精神力在一瞬间暴动甚至让其他等级低一些的雌虫都感到压力。
会议室里,只有阿斯卓穆面色如常,哪怕是卡修安双唇都有些微微发白,更别说艾伦手下有些还没到A级的雌虫亚雌,两股战战,几乎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
“来吧,说说您背后的主虫给了您什么好处?”阿诺德按着那个亚雌坐到空位上,才一开口,艾伦的目光也如刀似剑地钉在亚雌身上。
亚雌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好一阵都没能说出话来。
阿诺德看他一眼,甚至觉得有些无趣——怎么会选择这种亚雌?他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阿诺德偷偷地又放出些精神力,试图遍布整座皇子府。
那张脸渐渐带上了汗水,细密的汗珠在阿诺德额角挂着,好一阵艾伦才意识到阿诺德这是在极力运用自己的精神力。
“殿下。”艾伦轻轻道,“为什么不直接拷打这个亚雌?”
“您不是说对同族要心善一些吗?”阿诺德偏过头,目光甚至有些涣散,艾伦心里一痛。
怎么会这样呢?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怎么就值得阿诺德这样作为?
明明……艾伦的眼圈微微发红,阿诺德反而轻快道:“您这是做什么,我没有要让您怜惜的意思——或者说,只是我自己想要帮您做些什么,所以大可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
艾伦才生起的心思一瞬间又被阿诺德的话熄灭,恶狠狠道:“好啊,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用担心您的情况了,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