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共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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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您能把她送到索洛科夫府上。”艾伦敲了敲桌子的边沿，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维罗妮卡变了脸色。
“为什么？”阿诺德眯了眯眼，没有像维罗妮卡暗示的那样直接否决艾伦的提议。艾伦毫不避让地望向阿诺德的眼睛，哼笑一声道：“我以为您应该知道原因才是，非要我说出来吗？”
他不信任雄虫。
阿诺德从艾伦的眼睛里看出了艾伦想说的话。
“也好。大家都体面点。”阿诺德站起身，端着茶杯递给艾伦，清茶在杯中盈着，飘出淡香，“我会定期送修复液给元帅——您先别急着拒绝，帝国供给雄虫的修复液一直是品质最好的。”
艾伦这才终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那些被雄虫强迫的、虐待的雌虫和亚雌需要更高品质的修复液，阿诺德愿意送，他平白无故拒绝了反而对那些虫不好。
维罗妮卡看着艾伦和阿诺德的互动，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
“克里斯①，你又和地下交易所的虫打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是一名军雌，在听说克里斯汀从地下交易所的虫那边抢回来一个亚雌幼崽时急急忙忙地冲到她们的宿舍里。
金发的雌虫正仔仔细细地拿着绷带缠着手上的伤，血止不住从伤口中溢出，把绷带染得殷红一片。听见她回来的声音，克里斯汀头也不回，只道：“维拉，稳重点，您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我师姐。”
“你怎么又和那些虫起冲突……”维罗妮卡看着她，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睛，惶恐不安地绞着手指，“交易所背后的雄虫会不会怪罪你啊？”
“随他们的意。”克里斯汀终于把绷带缠好了，站起来转了个圈，金色的发丝拂过维罗妮卡的鼻尖，带来些痒，“您总是这样，犹犹豫豫的怎么成大事——最近我还听说您父亲要把您嫁给皇储？”
维罗妮卡一愣，抿着唇笑起来：“是，我自己求的，你整天忙着和雄虫抢话语权，我想这样能帮你一点！”
克里斯汀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些记忆在她眼前忽然破碎成一地淋漓的血，她才终于恍然回过神来。
艾伦正担忧地看着她，一手搀扶着她的小臂，轻声道：“殿下，您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有点累了？”桌子的另一头，阿诺德也紧盯着她，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曲，眼里的担心不似作假。
维罗妮卡晃了晃脑袋，终于从过去记忆的纠缠里脱身，勉强地冲着艾伦笑了笑道：“不是，只是……”
只是想起了克里斯汀而已。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好好谈。”
她最后看了一眼艾伦，他身上仍旧纠缠着克里斯汀残留的影子，但她也只敢看这么一眼就落荒而逃。
阿诺德拎起茶壶，在自己面前的瓷杯里倒了半杯，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她是想到您母亲了。”
“我和母亲长得确实很像。”艾伦出神地看着阿诺德，嘴唇动了动，“……不过，我不想和她完全一样。”
艾伦呆呆地想，他才不要死在雄虫手里。
“我明白。”阿诺德啜了一口茶水，斯文的笑意染上他的眉眼，“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
艾伦看了他一眼，轻轻道：“我看得出来，虫后殿下是想要您成为革新派的代表虫物。”
“让我做她的傀儡罢了。”阿诺德往后一倒，瘫在椅背上，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笑意未尽，“她想要做一个实实在在掌权的雌虫，却满足于只坐在幕后。”
垂帘听政的虫永远比不上真正掌权的君王。艾伦心领神会，说出的话却仍旧保守而克制：“殿下，慎言，隔墙有耳。”
“怕什么。”阿诺德挑起眉，露出些微诧异的神色，“我用精神力把这一整片地方都圈起来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但您是雄虫啊。艾伦剜了阿诺德一眼，心道。许多话一旦说得太明白，总难免被别的虫捏了把柄。
“还是说，您在担心我向我们那位陛下告密？”阿诺德坐直了身体，上身微微前倾，轻柔的声音在艾伦耳边响起，甚至像一个威胁。
艾伦笑吟吟地看向阿诺德，轻飘飘地抛出另一个问题：“您会吗？”
他死死地盯着阿诺德，而阿诺德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回答他的话。那双绿眼睛幽深而明亮，和他对视时间长了，眼里的笑就淡了。
“您不相信我。”阿诺德叹息，声音里带着无力，“您不会相信一个雄虫，我说什么根本不重要。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我不怀疑任何虫。”艾伦低下头，黑色的碎发垂下来，“我只看行动。”
阿诺德盯着他，半晌，他敲了敲桌沿。有节奏的敲击在艾伦耳中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一段密码，那段密码告诉他的是——
我会向您证明，我是您的共犯。
艾伦眯了眯眼睛，灰蓝色眼眸里的审视丝毫不加遮掩。他看着阿诺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只给您一次机会。”
阿诺德回以一个甜蜜的，停留在脸部皮肤表层的笑。
那天晚上艾伦回到军团里的宿舍时伊露森已经在窗边坐着了。那只螳螂族的雌虫头上的触须软趴趴地蔫着，如水的月光在他身上披上一层白纱。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伊露森回过头，眼尾染着还未褪尽的红痕：“你回来啦？”
艾伦扫了一眼伊露森，视线在他的眼睛上多停留了片刻，那双橘金色的眼睛的瞳仁变成了长条的杏仁样的竖瞳。他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还未开口，伊露森便道：“不用您提醒我，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和沈吵架了？”艾伦坐到床边，轻声道。
“谁和他吵架。”伊露森闷闷不乐地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整只虫都散发着丧气的劲儿。
艾伦沉默了片刻，转开话题平静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医学虫才，我想让他为我所用。”
伊露森轻嗤一声，一拍桌子：“异想天开，您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什么？”艾伦懒懒地一掀眼皮，轻柔道，“他已经选择了雄虫那边？”
伊露森气得一捶墙，簌簌的粉尘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而艾伦只是看着他，声音轻且沙哑，像是一道幽魂在伊露森耳边低语：“这不重要。恐惧自然会让他来到我们这边。”
“您要做什么？”伊露森倏地抬起头，猛然扭过头看他的时候动作太猛，脖子发出了一声咔哒的响，脖颈扭过一个恐怖的幅度。
他惊恐的视线把艾伦上下打量了个遍，而艾伦只是拍了拍手，平淡地看着伊露森，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有雄虫能强迫雌虫和亚雌吗？”
伊露森扑过来，用力抓住艾伦的肩膀，指甲伸长变尖，掐进艾伦的皮肉：“……别伤害他。”
“您这副样子可不像之前那个伤心虫。”艾伦漠然地看着伊露森的脸，冰冷的视线从伊露森那张艳丽的脸上滑过，口中吐出的字词像是一条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嘶声，“他曾经是我们的朋友，可既然他选择了雄虫那边，他就不应该再被当成朋友。”
他嘴角向上挑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甜蜜的笑浸透了他的眼睛。伊露森怔怔地看着他，攥住他肩膀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松开，触须却仍旧不受控制地立起：“艾伦，你太大胆了，别说了。——我不想看到你进监狱。”
“他是有才华的虫。”艾伦看着伊露森，轻柔地抛出一个与之前的谈话毫不相关的问题，“您爱他吗？”
伊露森愣在了原地，从艾伦的眼里看出他的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成型。伊露森收回手，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爱过他。或许。”他轻轻地说道，从艾伦的眼睛里看出自己悲哀的倒影。他知道艾伦会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而那些话或许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没有一个反抗雄虫的雌虫能够继续平静地生活。帝国成立以来反抗的虫绝不在少数，但那些反抗都被镇压了。
“您想独占他吗？”艾伦的声音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的蛊惑，伊露森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人类文明的一本典藏。
那本书里有一条蛇诱惑着生活在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吃下了树上的智慧果，使他们触怒了上帝，进而被赶出了伊甸园②。
艾伦现在就像那条蛇。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伊甸园。伊露森想，却听见自己的回答：“当然。”
“他会是只属于您的。”艾伦打了个响指，笑吟吟地看着伊露森，轻快道，“欢迎成为我的共犯，中校。”
伊露森看着艾伦，那张精致到几乎让虫以为没有生气的脸被野心点亮时显得那样鲜活。他的心没来由地开始剧烈地跳动。
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他想。他回了艾伦一个笑，那笑里带着不安，轻飘飘的，像挂在脸上的一张假皮。
“雄虫的能力会帮我们更好地拉拢其他雌虫。”艾伦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教育让雌虫认为雄虫是必需品，如果我们的队伍里完全没有雄虫，这样的反抗很难成规模。”
“可是要怎么拉拢雄虫呢？”伊露森看见艾伦皱起了眉。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不可能永远靠武力胁迫雄虫，或许一头两头可以，但一旦次数变得多了，他们被逮捕的风险会指数级别上升！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共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