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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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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温听眠回头望去。晚霞正为对面楼宇的玻璃幕墙镀上金边，某个反光的窗口隐约闪过孔雀蓝的流光——像极了某人西装袖扣的颜色。
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洇染着货架间的廊道，温听眠望着推车里孤零零的泡面，冷柜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尖锐。斜前方的零食区转角处，同事玫红色美甲正戳在膨化食品包装袋上："听说她带的向日葵班家长都是园长亲自安排的，上周亲子活动连教育局领导都来观摩了。"
货架顶端的射灯突然暗了一盏，温听眠的影子在膨化食品包装袋上扭曲变形。她攥着购物车把手的指节泛白，珊瑚绒睡衣的帽兜不知何时滑落，露出熬夜备课翘起的呆毛。货架背面传来薯片碎裂的脆响，像是谁把闲言碎语嚼碎了吐在地上。
"不过是个刚毕业的......"
冷柜的玻璃门突然蒙上雾气，温听眠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与十七岁重叠——首饰店的监控室里，店长正指着屏幕上的她说"手脚不干净"。冰凉的金属把手刺入掌心，她转身时购物车轮碾过散落的糖果，彩色糖衣在瓷砖上迸裂出细小的星火。
"温老师？"
陆绎笙的声音像穿过七年的迷雾漫卷而来。温听眠抬头时撞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映着货架顶端摇摇欲坠的促销标签，还有她睡衣上沾着的荧光颜料——是白日里给孩子们画星空墙时蹭到的银河碎屑。
暮色从生鲜区的天窗斜切而入，将两人割裂在光暗交界。陆绎笙的深灰大衣沾着香樟花粉，袖口露出的墨绿衬衫与超市的蔬果区诡异地和谐。他推车里躺着盒装巴西龟粮，包装袋上的闪电侠标志正与她颈间吊坠的裂痕重叠。
"陆先生也来......"温听眠的尾音被突然亮起的顶灯吞没。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的瞬间，货架阴影里滚出颗青枣——是方才慌乱中碰落的，此刻正停在他擦得锃亮的牛津鞋尖前。
"需要帮忙吗？"
陆绎笙弯腰拾枣的动作像极了当年在雨巷捡起吊坠，腕表折射的光斑扫过她泛红的脚踝。温听眠突然发现他围巾下藏着枚常春藤胸针，叶片边缘的荧光涂料正随着呼吸明灭——与她教案本上无意识画出的纹样如出一辙。
"谢谢。"她接过青枣时指尖擦过他虎口的疤痕，那道月牙状的旧伤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冷柜的照明灯管在此刻发出濒死的嗡鸣，蓝白色冷光中，陆绎笙的倒影在瓷砖上裂成龟甲状的碎片。
"小温老师！"
脆生生的呼唤刺破凝滞的空气。温听眠转头看见粥粥趴在购物车里，戴着白日拍照时的发光发卡，手里举着盒闪电侠联名饼干。小女孩的羊角辫上缠着星月发绳——正是上周自然角活动时她送给孩子们的奖励品。
"舅舅说闪电侠需要补充能量！"粥粥晃着饼干盒，包装袋上的荧光龟甲纹正随着超市广播的节奏明灭。陆绎笙突然抬手整理围巾，温听眠瞥见他锁骨处的纹身渗出极淡的血色——常春藤缠绕的日期"2023.06.23"像道新鲜伤口。
促销广播突然切换成《菊次郎的夏天》，温听眠的吊坠应声发烫。裂痕里渗出的星砂在暮色中飘向粥粥的发卡，将塑料星星镀成真正的琥珀色。陆绎笙的机械表发出轻颤，表盘裂开的电子龟甲上，心跳曲线正与她的脉搏共振。
"要尝尝吗？"他忽然递过盒抹茶生巧，包装上的常春藤浮雕与她教案本的装饰线重合，"听说能缓解......"后半句消弭在生鲜区突然喷涌的水雾中。温听眠看见他耳后未愈的剃须伤，细小的血珠正沿着颈线滚进墨绿衬衫的领口。
货架尽头传来推车碰撞的声响，温听眠慌乱后退半步。她的珊瑚绒拖鞋勾住了促销地贴，整个人向后仰去的瞬间，陆绎笙的大衣下摆扫落货架上的巧克力——金色锡纸包装在空中翻飞，像极了当年从保险柜飘落的鎏金情书。
"小心！"
他托住她后腰的手掌隔着睡衣传递来灼烫，虎口疤痕恰好贴在她旧伤的位置。温听眠闻到他围巾上沾染的巴西龟池苔藓气息，混着生巧的苦涩甘甜，在鼻腔酿成令人晕眩的酒。货架顶端的射灯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的红光里，两人的影子在膨化食品包装袋上融成奇怪的星云。
"舅舅你的心跳好吵！"粥粥突然举起儿童手表，虚拟屏上的心电图正迸溅出龟甲状的火花。陆绎笙迅速抽回手的动作带翻了推车，龟粮包装袋裂开，藻类颗粒在地面铺成微型星图。
温听眠的珍珠发夹在此刻崩裂，母贝碎片折射出七个光斑，恰与藻粒拼出的北斗七星重合。她弯腰拾捡时，陆绎笙的袖扣勾住了她散落的发丝——这是今日第二次，常春藤暗纹与她的命运轨迹缠绕。
"需要......"
"不必了。"她仓皇打断的瞬间，超市广播突然报时。整点促销的彩带从天花板飘落，某条墨绿色彩带正巧缠上她手腕，像极了当年少年用来包扎伤口的校服领带。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的天光时，温听眠逃向收银台。她背后的货架阴影里，陆绎笙正用颤抖的指尖收集地上的母贝碎片，每一片都妥帖收进常春藤纹身下的衬衫口袋。粥粥的儿童手表还在持续报警，心跳监测图已经裂变成苏黎世公寓监控屏上的星轨——那上面十七岁的温听眠正在擦拭展柜，发梢的金粉落在镜头前，像一场迟到了七年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