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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碎玻璃 ...

  •   易辰光着脚踩进了碎玻璃里,锋利的玻璃碎片刺破皮肤,细小繁多的玻璃碎屑随着结结实实踩下的这一脚嵌进肉里。
      “辰辰……”江彧本能的打横抱起易辰,把他放在床边,低头查看伤的情况。
      他翻箱倒柜的找到医药箱,打着手电对着易辰的脚掌仔细消毒。
      除了细微的吸气声,易辰没说一句话,他垮着脸,自上而下地睨着脚边江彧的一举一动。
      伏在脚边的江彧边涂碘伏边吹气,全然忘记刚刚争吵的激烈。他专注地低着头,为易辰处理伤口。
      几分钟后,江彧皱着眉心,紧张的和易辰说:“宝贝,碎渣不好挑出来,我们现在去医院。”
      易辰侧坐在床边,不说话,也不动。
      若不是额头旁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当真是以为人没什么事。
      人受伤了,江彧的脾气也没了。
      他替易辰裹好衣服,打横抱着把人送进车里。
      在后座上他妥帖地铺好半边羊绒毛毯,一部分垫脚,留出来的一截折上去盖住脚。
      易辰侧坐着,漫无边际地想那昂贵的毛毯是否会被弄脏。
      从家到私人医院,江彧开的飞快,医生早已准备好,但在到达后,江彧拒绝了其他的辅助工具,他全程都抱着易辰,而易辰全程都冷着脸。
      除了较深的两个口子,其他的都是细小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对一个二十啷当的小伙子来说,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而江彧在一旁急切地询问,“伤口这么深,要不还是在这住几天吧?”
      说完可以在家静养的医生充分尊重病人的需求,“可以的,江先生。”
      跟在一旁的主任立刻接话,“江先生,我现在就去安排病房,一定为您提供最好的……”
      沉默不语的易辰打断他们,“不用了,拿完药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
      暖浠终于迎来了它的名分,江彧被这两个字冲昏了头,像办了错事的小孩突然得了一颗糖果,喜出望外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在外人面前,江彧注重自己的形象,他表现淡定,吩咐医生去开见效最快的药。那眼波流转,却骗不了人。
      凌晨四点钟的天空是墨蓝色的,大半块月亮垂在天边,没有星星,宛如打翻了墨水瓶的宣纸,只留下边角那一点白。
      医院派了司机送两人回去,司机把车开的平稳,易辰靠在江彧怀里睡着了。
      不用易辰操心,到家后江彧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行步稳当的把人送进卧室,塞好被角后才出来。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易辰才睁开眼睛。
      其实,刚停下车时,他就醒了,只是不愿意面对江彧,于是迟迟不肯睁开眼睛。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彧总是这样,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一旦一言一行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便要发火。
      扪心自问,在江彧的某根筋没搭错的时候,对易辰很不错。
      江彧好像不会爱人,他爱人的方式没有模板、没有规律,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他越在乎什么,就越容易在什么上面拧巴。
      而易辰就是这个第一次深度参与的“试验品”。
      可同样的,易辰也没有爱过人,他的一切标准都是道听途说。
      不喜欢和陌生人同处一屋檐下的江彧没给暖浠配住家保姆,他的饮食起居一向是由阿姨定时定点来别墅服侍照料。
      于是,在黎明朦胧的光照亮这座城之前,在床头灯昏黄的色调下,江彧在卧室门前一寸一寸地清扫,呼呼啦啦的玻璃脆响为乱七八糟的前半夜画上了终止符。
      卧室门再度被打开时,江彧端着杯温水进来,轻手轻脚地侧坐在床边,他愧疚的眼神描摹了几遍易辰的安睡的模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柔声细语地叫醒易辰。
      “宝贝,起来把药吃了。”
      易辰翻个身,不理他。
      自知理亏的江彧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桌上,俯下身子把易辰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宽厚的肩膀明明很有安全感,易辰却只感到压抑。
      “来,喝了才能好的快一些。”江彧的下巴在易辰的额间蹭着,他捧着些消炎消肿的药,央求似的要他喝下去。
      之前的苦日子多了去,这点伤不算什么。修车的时候磕了碰了很正常,无非是好得快和好的慢的区别,哪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易辰压着火抬眼瞄他,江彧懊悔的神色不像骗人的,以防黎明前不得安宁,易辰咽下那口气,顺从地把药喝下。
      然后,他从江彧怀里滑下来,背对着他说:“我困了。”
      朦朦胧胧的背影里,藏着不少情绪。
      江彧不再多说什么,顺势躺下,把人搂在怀里,短暂地休憩。
      翌日十点,在生理需求的急切催促下,易辰睁开眼睛,想要翻身下床时,却被一只沉重的胳膊压了回来。
      他望着天花板,心情……万般无语占据心头。
      又过了几分钟,急促的尿意让易辰顾不上把人吵醒,他一把把江彧推开。
      突然转醒的江彧迷瞪着眼睛,被吵醒的不耐顷刻间在面目表情上呈现。
      易辰不管他,从床上爬起来,单脚跳着冲向厕所。
      缓过神来的江彧登时坐起来,“辰辰,你慢点儿。”
      他说完就翻身下床,打着哈欠快步走到易辰旁边搀扶,在到达厕所门前时,易辰说了一句“行了”,然后把江彧关在了门外。
      迷迷瞪瞪的江彧:“?”
      他头抵着门,爪子攀上门板,拍拍,“又不是没见过,这么见外干什么?”
      “宝贝,你自己站不稳,我扶着你更安全,医生说了,你的脚要制动、静养才能好得快,你别……”
      话还没说完,易辰打开了门,笑嘻嘻的江彧嘴角还没合上就和易辰来了个对视。
      当然,易辰没同他说话,甩他个眼刀,跛着脚走出去。
      “诶,辰辰,等等我呀!”
      江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一把抱起易辰,把人又塞进被窝里。
      休养了三天,自觉好的差不多的易辰忍不住对爷爷的思念,晚上临睡前和江彧报备想去医院看爷爷。
      这几天任劳任怨的江彧马上答应,“我送你去。”
      一直不想让江彧在爷爷面前露面的易辰有些为难。
      最初在一起时江彧没把自己放在过眼里,更何况是易安,他原以为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然而凡事有万一,对于江彧和易安这种情况,曾经的易辰思量再三,得出结论:最好让两个人永远不相见。
      退一步说,也得要让易安永远不认识江彧。
      毕竟,他对他父亲易云天的事迹略有耳闻,受限于年纪,他虽了解的不细致,但也知道易安的逆鳞。
      然而,以江彧日常不假思索的行为,被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警铃大作的易安发现那是迟早的事。
      不可控的因素往往存在极大隐患,易辰不能冒险。
      可是,师出有名的情况下,他又不好明着拒绝。
      “你明天不是有工作吗,我自己去就可以。”
      “没事,晚到一会不打紧。”
      “别耽误正事,让小刘来送我。”
      黑暗中,江彧明显思索了下,“也行,晚上我去接你。”
      他是决不允许自己有独守空房的可能的。
      “好,你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没想到谈判如此轻易,解决心头大患的易辰松了口气。
      蹭在他肩头的江彧感受到易辰的起伏,顺势多蹭了几下,毛茸茸的头发划的易辰脖子痒痒的。
      藏在被子下不安分的手随着依偎的姿势用力的滑过易辰腰腹,黑暗中的江彧坏笑着。
      终于,在被易辰打了一巴掌后,他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的宝贝睡着了。
      几日未见的易安,气色没有明显下滑,精气神却不如从前。
      易安说是因为天寒地冻的,容易精神不振,再加上年纪大了,冬天都有些萎靡。
      易辰不认为如此。他不放心的去和医生沟通,得到的结果还保守治疗、尽人事听天命。
      他垂头丧气的站在病房外,燃尽一支烟后,又重新走进病房。
      “爷爷,吃什么呢?”
      易辰推门走进来,抬眼便瞧见易安一个人坐在窗边咯嘣咯嘣地吃着什么,咬的脆响。
      易安闻声抬头,眉头渐渐皱起来,他忽略了易辰的问题,反问他:“你这脚怎么回事?”
      他说着说着便慌里慌张地起身,又因为久坐使不上力气而猛然蹲坐下去,易辰顾不上脚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爷爷,您别激动啊,扭着腰没?”
      “没事,起猛了而已。”易安的眼神一直向下扫,等易安回答。
      “没事,扭到了而已。”
      易安的眉头没有舒展,他眼尾上挑,认为这一说辞有待考究。
      易辰嘿嘿笑出声,有些夸张地描述事情经过。
      说是放学的时候,他稳稳当当地骑着电动车回家,突然冲出来一个急奔向食堂的学生,只听见一声急刹响彻天空,而后,自己不幸扭伤了脚……
      为了追求效果,易辰还惋惜道:“可惜了,算不上工伤。”
      为此,易安唠叨他半个小时,让他做事不要毛毛躁躁。
      入戏的易辰可怜巴巴的反驳,“明明是去食堂的学生毛毛躁躁。”
      看那耷拉尾巴的样子,易安不舍得再说什么,笑着揉他宝贝孙子的腿,心疼的不行。
      等终于糊弄过去,易辰贴在爷爷脸边,“您刚刚吃的什么?”
      “糖,德国产的嘞。”易安上次忘记给易辰拿糖了,这次他干脆直接把糖盒子放在床头,这不,放着放着没忍住吃起来了。
      “上次忘给你了,你快尝尝。”易安说着把剥好的糖递给易辰,“这是楼上病房的小严给的,他说他弟弟就爱吃这个,给我也带了一盒,我一吃还真挺不错。”
      “怎么样?”易安看易辰笑着点头,也笑起来,“现在的小孩,嘴就是刁,哪个好吃,他一吃一个准。”
      “那可不,都聪明着呢。”易辰附和着,眼睛观察包装精致的糖果盒子,他问:“小严是谁?”
      “你没见过,我们前段时间总一起打牌,那孩子可有意思了。”易安顿了下,突然想起来,“最近没怎么见着他,小严和你差不多大,在医院照看他弟弟,懂事着呢!”
      原来是病友,易辰自觉想多了。
      易安能在医院交到朋友,他很开心,毕竟自己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且不固定,能有人陪他解解闷挺好的。
      “那下次见着我得谢谢他。”易辰含着糖,神秘兮兮都叫了声易安,“爷爷。”
      “嗯?”
      “我和小严同时掉水里了您救谁?”
      如此老套的选择题没想到能让自己这糟老头子做上,易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救你、救你。”
      易辰拉着易安的胳膊,不让他笑,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
      “人家会游泳,你个旱鸭子,不救你救谁呀?”
      江彧和易安说过自己去冬钓,结果蹦哒太欢,不小心踩碎冰掉进水里,硬是自己咬牙游上岸。鱼没捞到一条,倒是体验了把冬泳。
      当时易安就乐出了声,自然知道他是会游泳的人。
      “好吧。”再说会显得有些矫情,易辰撇撇嘴,打算去给易安买晚饭。
      然而身子还没挪动,就被易安按住了。
      “你不用去,再陪我说说话,让老李带回来。”易安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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