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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导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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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今楚没换衣服,头发是干的,一笑,反问:“你不也没洗?”
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在酒店,在高三那年。李今楚有洁癖,结束后第一时间去洗澡,谭樾进去找他,他也帮他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后来谭樾还是拉了肚子。
谭樾向他敞开门:“进来。”
李今楚跟着进去了,一进门觉得自己表现得太积极了,怎么能一叫就听。
落地窗前摊着一只黑色大行李箱,矮桌上是一台银灰色Macbook和一盒烟,椅子上放着一只旧帆布背包。
房间应该没收拾过,但很整洁,他记得谭樾以前是有点邋遢的,衣服脱了乱扔,退房前经常找不到袜子。
李今楚噙着笑,问:“有事?”
“你说如果我不走,我们继续,”谭樾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没看他,“怎么继续,开放共享?”
李今楚推上门,打量谭樾:“你管起我来了?怎么,今天在他那儿没尽兴?”
谭樾沉着眼,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要说技术,张麒比你好,但我们早就分手了。”他低头弹掉烟灰,“今天你问我有没有结婚,目前没有,不过快了。”
“叫我进来就是说这些?”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李今楚轻薄地笑了笑,“你未婚夫没派人跟踪的话,介不介意我陪陪你?这么多年我也有进步,可能会让你刮目相看。”
谭樾抬眼:“我很爱他。”
“确定不用吗,这次回国待多久?”
“不好说,”谭樾掏出那张宣传册,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他,“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李今楚接过看了看:“你有新号码,怎么不给别人?”
“我不想浪费时间,但我查了一下光动,给李总是可以的。”
看不出有别的意思,李今楚挑了挑眉:“我明天中午回北京,一起吃个早饭?”
“也行。”
又说了几句,谭樾送他出去,到了门口,他忽然张臂抱住谭樾,刚打开一线的门被压得合上了。
“你难道没想过我吗,”他抱着没有挣扎,但也没有任何回应的谭樾,声音像哄人也像哀求,“小狗说话,说话……”
可惜谭樾清醒又冷静,反过来在他耳边哄他:“我们要的不一样。”拍了拍他的背,想推开他。
“就当重温,不影响你爱他,就一次……我没和那个人做,心里一直想着你……我明天就走了。”
谭樾闭了闭眼:“……”身体已经有了反应,掩饰不了,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李今楚浑身一僵,过了会儿,咬牙点了点头。
谭樾等他回房拿工具的时间,掏出了相机。
李今楚一进门,有些吃惊:“你要拍?”
“录一段,”谭樾又点了根烟,好像在说很寻常的事,抬头问他,“能接受吗?不外传,私人收藏。”
“你不怕他发现?”
“硬盘加密,放在工作室,他没发现过。”
没发现过?意思是还有其他人?
李今楚捏了捏眉心,一股巨大的愤怒猛然从心底涌上来,谭樾真的变了,变得不认识了,他嗤地笑出了声:“这就是你说的爱他?”
“我心里爱他,但身体是自由的,就像你身体喜欢我,心里却排斥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那为什么我第一次说的时候你不要?”
“我怕你接受不了,没想到你这么想和我做。”
“……”李今楚叉着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身对着墙,控制不住地摇头,直想笑。
他太自信了,居然以为谭樾一直在隐藏对他的情绪,等着他先主动,居然以为自己勾勾手指,就能推翻未婚夫在他心里的地位……
闹了半天原来他才是猎物。
“你不能接受,那就不录,洗澡吧。”
“今天太晚了,”李今楚没回身,压抑着怒火,“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喂,”谭樾掐了烟,不高兴了,“什么意思?说了不录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李今楚忽然冲过去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往门口推,“我告诉你怎么办!现在,打车,去找姓张的,让他帮你撸,给你录!”
“你生气了?”
“去,赶紧去!”
谭樾反手把他推在墙上,看着他,也迫使他看着自己,眼神得意而玩味:“你真生气啦?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吗?”一抹疯狂漫过眼底,语气骤然变得凶狠,“因为你在妄想!而我没有满足你的妄想。李今楚,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对,好像变笨了,笨得有点可爱啊。”
“放手!”
“你不是想要吗?”谭樾笑着凑上来,不顾他的挣扎,亲了亲他的脸,“够不够,还要更多吗?”
李今楚终于在怒不可遏中使出全力,挥拳揍在他脸上,夺门而出。
第二天当然没有了早饭之约,李今楚本来还想带他去吃小笼包,像以前一样。
这个混蛋!
他失眠了一夜,没听到闹钟,十点半才惊醒,推着行李出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走到谭樾门口,房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个长得很清正的中年男人。
“那樾导好好享受假期,先不打扰了。”男人向屋内告别。
“周老师慢走。”
“注意身体,快收拾吧。”
李今楚跟着男人,趁房门关上前看了眼里面的谭樾,见他戴着口罩,手里拿了本书。
谭樾摘下口罩,向他亮了亮乌青的小半张脸,讽刺一笑。
李今楚想说活该,只看了一眼,目光就移到了那本书上:“来聊合作的?”
“难道来睡的?”谭樾把书举给他看,“一个童话故事,正好都在上海就来聊聊。”说着转身往里走,拿出那张被遗忘的宣传册,再次递给他,“工作归工作,李总别忘了我。”
李今楚接过,看了眼男人消失的方向,问:“他怎么有你的联系方式?”
“在国外我们就有联络,”谭樾翻翻了书,“这本书我早就看过,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看得懂。”
“你会接吗?”
“等我看懂吧,说不定。”
“那祝你顺利,注意藏好你的秘密,别被人发现。”
谭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回以一笑:“谢李总关心。”
李今楚乘当天下午两点的高铁一路向北,以往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他都会打开电脑沉心工作,这次却像被抽干了力气,看着窗外出神。
经过南京南,他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下车看看。
冷静,他告诉自己,冷静,都过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却还是在车门将关的最后一刻走了出去。
他请了假,只请了一天,却是几年来唯一一次。
初二那年学校秋游活动,他们来过南京。
栖霞山秋雨萧疏的午后,明孝陵纷飞的银杏叶下,谭樾拍了他很多照片。
“差不多行了,一直拍干什么?”他被拍烦了,脸都僵了。
“私人收藏。”谭樾说。
女生开他们的玩笑:“你们俩是一对吗?老呆在一起,有你们的地方空气都变甜了。”
“我是他的御用摄影师。”谭樾乐道。
还是那天,下山的路上,他们看见枫树下站着一个很英俊的青年僧人,背着画筒,身型倜傥。
谭樾像是发现了什么世界名画,远远地就开始连按快门,拍到近处,被发现了,又上去和人家说话,僧人看他可爱,允许他拍,很配合,临了还摸了摸他的头。
拍完后,谭樾回到他身边,要给他看刚才的作品。
他没看,瞥了一眼僧人:“你不是我的御用摄影师吗?”
谭樾只顾看照片:“我也就偶尔拍拍别人。”
“偶尔也不行。”
谭樾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不想等这个慢吞吞的人了,快步朝前走去。
“喂,等等我!”谭樾追上来,压着他的肩一蹦一跳,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不时转脸看着他笑,傻兮兮的。
十四岁真是无忧无虑,那时他们还不是同性恋,只是很好的朋友。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大概是从他开始害怕的那一刻。
害怕,又忍不住靠近。谭樾会敏感,是害怕他的害怕吧。
回到北京,继续日复一日的失眠,起床,出门,开会,开会,开会,和各种人开会,回家,对着那个号码,失眠……
三周后的汇报会上,李今楚听到了谭樾接下《看不见》执导邀请的消息。
散会后,他听到下属闲聊:
“不愧是制片方首选,听说导演合作素质特别高,为了和项目组密切沟通,来北京常驻了。”
“也是因为周期紧吧,这种宠物题材特效也很花时间。”
“我觉得导演应该也悬着一颗心,你想想,他在国外十多年,第一次回来和国内团队合作,估计都有文化代沟了,他敢远程才是心大,是我也怕玩砸了。”
“这片子还是要走国内市场,请半个老外当导演……感觉有点冒险。”
“……”
晚上九点离开公司,李今楚坐在车里,给谭樾打了电话。
混蛋果然已经来了北京。
“你打算一直住酒店?”他问。
“当然要租房啊,”那头谭樾声音懒懒的,“但要等找到室友。”
“住得起万豪,还需要人分摊房租?”
“哈,”谭樾像是一头扑在了床上,“李总有所不知,本人身体有时候不太舒服,怕死在家里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