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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   周末的傍晚,阳台的两个小坐垫上坐着人,正欣赏着益都的晚霞并一起分食一张披萨。
      谭钰兴致勃勃地给勤学好问的齐乐解答了一些问题,关于谭钰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等等。

      谭钰先是陷入回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给齐乐一一分析起来。
      最后谭钰喝下一口快乐肥宅水,一锤定音:“就是我说的那些内容。乐乐同志,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同性?”

      这下轮到齐乐陷入沉思,刚才听谭钰描述的过程中,他不断产生疑问:难道他对缪云之的关注以及时不时的想念,都归因于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喜欢?难道自己真的喜欢男生?

      谭钰也没有逼着齐乐立刻回答,他不急这一时,有的是时间等齐乐自己来交代。
      他装作长辈模样拍拍齐乐的肩,说:“好好想想吧,小同志。学习这么用功,对自己的事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于是齐乐忙碌的大学生活中,又多了一件让他不得不上心思考的事情。
      齐乐不忙的时候,还会仔细回忆高中和缪云之不算多的交集,然后比对着谭钰说的话看自己是否符合条件。
      他也辨不清到底是何时对缪云之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或许可以追溯到他们相遇的第一次。

      大学这两年,齐乐和缪云之完全没有联络,齐乐甚至不知道对方以后还会不会回国。
      在操场上兜圈的齐乐边走边想:第一次喜欢人就无疾而终了。然后他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在明白自己对缪云之的感情以后,齐乐有去找过谭钰,并跟对方坦白自己的确喜欢一个男生,那人是他高中时认识的。
      谭钰听完以后有些惋惜道:“乐乐啊,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或许是齐乐开窍后总是容易想到缪云之,也或许是他总拿着起了毛边的钢笔盒摩挲。
      一个假期的夜晚,齐乐在自己的房间盯着钢笔盒走神,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红了脸。
      然后他狼狈地跑进厕所里。
      青春年少,齐乐的宣泄次数实在算少,可他有时也会想着缪云之。然后又会在后面懊恼,怪自己怎么想着这些事。

      想要尽快独当一面、为外婆遮风挡雨的压力,心中对遥远的人越来越浓烈的思念,这些感情都将齐乐压在那里。
      前者让齐乐不得不抓紧时间加快大学进度,后者让齐乐给自己安排更多的事以避免时常想到对方。

      大一暑期时顾钧其实有联系过齐乐,让他出来聚一聚。
      那时齐乐已经回到农村,他很抱歉地对顾钧说:“我不去了,得在家陪外婆。”
      顾钧只知道齐乐和两位长辈相依为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现在齐乐再回想起那一次邀约,觉得有些遗憾。他想或许那次聚会缪云之也会出席。

      其实齐乐用来想缪云之的时间真的很少,他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大三那年他和谭钰以及另外两位同学组队报名了一个全国比赛,入围决赛后,他们一起前往首都参赛。
      那次比赛耗费了他们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好在结果如他们所愿,他们一举拿下特等奖。
      齐乐会听老师的推荐,去参加一些有含金量的比赛,多数比赛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不过这次全国大赛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毕竟这也是他们学校第一次在这个比赛中拿到特等奖。

      比赛过后几天,郭景行和郭婕妤来找齐乐一起吃饭,郭景行夸道:“乐乐,你是全村的骄傲。”
      齐乐笑着答:“都是小组一起努力的成果。”
      于是郭景行端起果汁对着其他三位来自益都的人说:“你们很厉害!今天都别客气,好好庆祝一下。”

      郭景行其实也代表所在的大学参与了这次比赛,不过他们小组拿的是一等奖。
      齐乐也学着他举杯说:“也祝贺你们!你们组也很优秀啊。”然后他就被郭景行揉了揉头。
      坐在一旁的谭钰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一圈,打算饭后好好拷问一下齐乐。

      “不是他,他是我高中认识的好朋友。”齐乐在听完谭钰的问题后,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谭钰仔细观察了一下齐乐的面部表情,最后点头说:“好吧,看你一副老实样,猜你也不敢撒谎。”

      齐乐本以为日子能够越来越好,他学分已经修得差不多,在大二结束时他已经向学院提交了提前毕业的申请。
      谭钰原来说的一天掰成两天用都说少了,齐乐恨不得一天能当五天。
      学院也没有给齐乐过多阻力,几位领导都知道齐乐的情况,私下里都感叹这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齐乐大三时跟的导师更是对他赞不绝口,一直想让齐乐跟着他读研深造。齐乐委婉回绝,并认真讲述了自己想提前毕业的理由。导师听后表示理解,但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大三寒假时,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外婆午饭后闲不住,打算去田地里做些农活。齐乐忙着他的课题,便没有陪外婆一起去。

      田地那头,下午本好好做着农活的外婆突然感到剧烈头痛,手脚不知怎么也跟着麻木。
      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地里。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想着:我要是也走了,就没有人陪乐乐了。
      外婆感觉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在喊乐乐,可实际上她发出的声音小得连土地都没被惊扰。

      眼看快到饭点,齐乐先去厨房把饭煮上,待会儿再做点菜。想到这里,齐乐便想着先去叫外婆回家。
      刚推开小木门,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喊:“齐家小娃,快过来!你看是不是你外婆晕在地里头了!”
      齐乐一愣,拔腿就跑快步跑到他们的农田,同时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影正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齐乐在还有一两步的距离停下,非常紧张问道:“外婆?你怎么了?”
      可他放在外婆肩上轻微摇晃的手,却没让躺着的人产生任何反应。

      齐乐安静两秒,又移到外婆面前,再次喊道:“外婆,外婆!”
      刚刚叫齐乐的农民见状跟着蹲下,将手凑到外婆鼻边,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农民说:“唉,齐家小娃,已经没气了。”
      齐乐一直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那农民打算去叫村长了,边走边叹道:“唉,可怜娃娃。没了外公又没了外婆,唉,可怜啊…”声音随着那人的身影渐渐消散。

      村长得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不忍看齐乐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弯腰想将他扶起来。
      齐乐摇头拒绝了,保持着那个姿势一言不发。
      等到救护车赶到附近,齐乐看着他们把外婆抬上车,才反应过来跟着追上去。

      身后是一些围观村民的感叹:“李孃咋个这么突然嘛!”
      “唉,人上年纪了,真的说走就走了。”
      “他们家那个娃儿才造孽哦,以后啷个整。听说还是个大学生,结果齐家两口子福都没得享。”

      齐乐没有转身看任何一个人,那些话他也没听见似的,只抓着外婆的手坐进了救护车。
      后来医生告诉齐乐,外婆是突发脑溢血,抢救不够及时,让他节哀顺变。
      齐乐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跟着来的村长跟医生交谈,然后一手帮齐乐准备外婆的后事。

      他们也没有给外婆办白事酒,只简单将外婆葬在了外公坟旁,墓碑上又多了一个名字和一列字。
      齐乐觉得那些看起来都刚刚好,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村长在医院时担心齐乐做傻事,当天就把齐乐接回了自己家里住着。及至给外婆办完后事,村长才发觉这几天齐乐基本没怎么开口说话,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恸哭。
      出于对齐乐的安全考虑,村长本打算留他到开学前,再亲自送人去学校。

      可给外婆办完后事没两天,齐乐就提出要回自己家住。
      见村长藏不住的担心,齐乐冷静地说:“您放心,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村长叹气,还是送齐乐回家了。
      路上,村长语重心长地说:“齐乐,你外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节哀。我担心你一下垮了,所以才留你住。你是个成年人了,不想住,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村长停下脚步,看着齐乐说:“你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在天上看着你,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他们对你有很大的期待。”
      齐乐只目光空空望着一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你外公原来拜托过我一件事。”村长说到这里,齐乐好像终于有了一些活气,将目光转到村长脸上。
      村长继续道:“他说以后你们的房子要是被占,或者其他的啥情况,都只要钱不要房子。钱全部都拿给你,希望你能去城里安家。”
      “后来我找你外婆也说过这事,她也说同意了。”村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靠谱和安心:“你看,他们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的。齐乐,你不要被打倒了。”

      齐乐又将视线移向天空,哑着嗓子回答:“我知道了,谢谢村长。”
      等走到他家的那块田地边,齐乐再次开口:“村长,麻烦您看怎么处理这块田。往后也没人管了。”
      村长点点头,说自己会安排好,让齐乐放心去益都读书。

      走到家门口,齐乐看着无比熟悉的木门,怎么都无法伸手推开它。
      “家里没人等我了。”他想,似乎打算就这样在门外站到地老天荒。

      村长不忍开口:“齐乐……”
      “村长,这里以后可能也要麻烦您关照。”齐乐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最后抬头看向村长说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齐乐再次道谢,然后推开门走向漆黑的、空无一人的家。

      外公过世时,外婆扔掉了他的日用品,只留了些她认为值得留的东西。
      后来她跟齐乐谈过:“如果哪天我也走了,乐乐你把屋头东西都丢了,个人去城里头住。”然后她拍拍齐乐的背说:“我也老了,陪不到你一辈子。你早点找个人结婚生娃娃,有人陪你我们才放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生活。”连带着外婆在内的许多人都对齐乐说了这句话。

      在村里其他人看来,齐乐小小年纪接连遭遇与亲人离别,往后的日子可能也没什么盼头了。
      大多数人觉得齐乐可怜,又可惜。

      齐乐结束回忆,开始像外婆那样收拾起她遗留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扔,只是分门别类放好,把它们都放进柜子里。
      齐乐自外婆晕倒以来的确没有放声痛哭,连夜深人静一个人时都没有。
      他似乎反应不过来,身体神经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让他们的宿主不要轻易崩溃。

      夜晚齐乐躺在空无一人的家里,默默流泪。这几天他都在想,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都没有意义了,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将睡未睡之时,齐乐模糊想着:读书还有什么意义?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梦里,外公外婆在田地上做农活,齐乐不论怎么呼唤,他们都听不见。他不管怎么奔跑,也无法靠近他的家人。

      第二天醒来齐乐打开手机,假期已近尾声,本该交一版报告给导师的齐乐又几天没看手机。
      导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毫无目的地滑动消息列表,看着其他人发来的消息,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
      齐乐只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他也再没有力气去经营自己的生活。

      齐乐给导师编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报告无法准时提交了。
      导师是知道齐乐为人的,也没多斥责他,只让齐乐后面空了赶紧补。

      离开农村前齐乐又去找了次村长,再次拜托他照看田地和老房子。
      村长一口答应,让他放心回去读书,最后嘱咐他说:“你得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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