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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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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初秋的晚风吹得打了一个激灵，齐乐这才在教学楼拐角处突然回神。
此时还在上晚自习，齐乐停下脚步对郭景行说：“你快回去上课吧，我没事，先回宿舍了。”
郭景行皱眉坚持要送他回去，齐乐又露出些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他说：“真没事班长，又不是女孩子还要人送回去。”
郭景行心说女孩子也没遇着你这事儿，不过也没再坚持，上楼回教室了。
缪云之靠在扶手上看了眼背着书包走向寝室的背影，没什么表情地催促顾钧走人。
热水从头顶滑至腹部，齐乐在花洒下呼出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等到晚上室友们回来，郭景行关心地问他好些了没，齐乐点点头。寝室里人多，两人都知道这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
“打他！”
“没爹妈的野孩子！”
“他丫的居然还敢还手！”
齐乐拼命还手，可他实在是不够强壮，也打不赢对面的几个同龄男生。
脸上、肚子上、腿上都被打、被踢了，头发也被人扯得生疼。
下一秒齐乐蜷缩在乡村土路上，眼泪不知从何时开始控制不住的。
视线一转他又看到天上挂着很熟悉的月亮，弯弯的，似一抹温柔的笑。
他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想将自己挤进树根里，或者埋进土地里，怎样都好，只要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齐乐缓缓向前伸出手，像一个小朋友等待着爸爸妈妈来牵他的手，可回应他的只有山间的风和温柔的月。
没有任何人来牵他，于是他渐渐陷入土地里，似乎就要与大树的根相融合。
在完全失去呼吸的前一秒，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似乎刚刚身体里的氧气都被土地夺去了般。
齐乐安静地躺着，望着上方的床板，慢慢平复喘息。
晚上被关进隔间、被浇了一桶水时，他都没什么太过激烈的情绪。可随着在黑暗的空间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原来在农村时被排挤的场景。
小朋友无心地嘲笑，大人看向他的怜悯的眼神，然后回忆起了那晚在树下与月光下流的眼泪。
那些过去毫无道理地淹没了他，他一边觉得有些伤心，一边安慰自己等到课间就好了，说不定会有人发现他。
齐乐想自己运气也不算差，没到课间就被人发现了。然后齐乐的注意力突然被转移，他意识到自己没看清对方的脸，没有问对方的名字，甚至没有认真道谢。
只恍惚记得对方穿的不像是本部的校服，齐乐心里想着明天问一下郭景行好了。
第二天齐乐吃早饭时跟郭景行提起这件事，并对没有当面认真道谢感到遗憾。
哪知郭景行只是拍拍他的头，说不遗憾，以后有机会。喝掉最后一口豆浆，郭景行补充道：“周五下午跟我去社活啊。”
齐乐不疑有他，以为是班长又要参加篮球社的比赛，邀请他去当观众加油，就点头答应了。
十次这样的邀请中，齐乐只会答应一两次，其余时间他都更想要自己去学习。
郭景行很满意对方答应了自己的邀请，笑了笑没多说。
到了约定的下午，比赛开场时，齐乐刚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向英语老师请教了不少问题。
齐乐没有忘记郭景行的邀请，回教室整理完作业又马不停蹄赶去篮球馆了。
进入篮球馆时齐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观赛。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他问旁边看得激动的女生：“同学，请问今天是什么比赛啊？”
“你不知道？哎呀，今天国际部打本部，可精彩了！”女生又激动地向他解释，话音刚落球场上一人进了个三分球，她又赶紧转回头跟着周围大叫。
齐乐在周围的叫好声和尖叫声中将视线投向赛场，下意识开始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然后他又懊恼的意识到根本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场中锁定了一个人，视线一直追随着对方，无端觉得那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比赛结束后，齐乐打算靠近郭景行，把手中的水递给对方。他想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刚刚还担心他与人流反方向行进会有些困难，此刻却几乎是被裹挟着一起向中心涌去。
周围多的是想凑上去向球员搭话但又不怎么敢的女孩子，也有几个胆子大的拿着水就想向前走。
此刻郭景行似乎也发现了被人群挤着的齐乐，朝他一挥手并大喊：“齐乐，过来！”
齐乐向着他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又站在原地，因为他发现郭景行旁边还有一个人。刚刚在比赛时一直被他视线追随的人边和郭景行说着什么，边向他的方向走来。
齐乐明明站在原地，不知怎的感觉有股微弱的风拂过。
刚运动完的人大汗淋漓，拿毛巾擦着脸与脖颈，表情淡淡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两人在齐乐面前站定，缪云之似乎此刻才看见他，视线放到他脸上，微微点头以示打招呼了。
郭景行开口说：“这位是缪云之，就是那天把你救出来的人。”然后又带了点笑靠近齐乐补充道：“把你恩人带来了啊。”
齐乐又看了缪云之一眼，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奇怪。明明运动的不是他，心跳却有变快的迹象。他甚至有些想抬手摁一摁，确保自己的心脏待在该待的位置。
“谢…谢谢，那天真的很感谢你。我是齐乐。”齐乐一开口就卡壳，与对方交接的眼神转移到下巴处，越说声音越小。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水递向缪云之。还没等缪云之做出反应，郭景行在一旁调侃道：“怎么只拿一瓶，太不够意思了啊。”说完转身先向休息室走去，给他们留下单独沟通的空间。
“谢谢你啊，那天有点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你道谢。”齐乐恢复正常音量一口气把话说完，拧开手中的水重新递给缪云之，仰头看着缪云之弯了弯眼角。
齐乐看着对方的脸短暂走了一下神，出神地想着这人真像郭婕妤口中的女娲毕设作品。眉毛像是用狼毫蘸墨一笔勾成，鼻梁像什么山的断面，但鼻尖微圆的弧度又刚好中和了尖锐。可能是运动后的缘故，此刻那双眼像深夜涨潮的海，垂眸时似漏下一丝雾气。
“不客气。”缪云之拿起那瓶水，仰头灌了几口，喉结随喝水的动作滑动。
然后他带着齐乐继续向休息室走去，中途两人没再说话。
由于今天是国际部和本部篮球社打的友好赛，两边都来了许多观众，比赛结束后仍有许多男女学生等在场馆里或馆门口，等着他们想要等的人出来。青少年的感情热烈又纯粹，多的是想要率直表达喜欢的勇士。
“每次有云之参加的比赛，我就特不想来。风头怎么全给他抢光了！”休息室里，顾钧边收拾东西边嘀咕。
缪云之充耳不闻，拎起挎包就准备从后门出去。
郭景行看他们要走，问道：“一吃饭个饭不？”
缪云之说：“还有事，你们玩。”随后头也不回走了。
刚刚还在抱怨的顾钧立刻大喊：“等等我啊！我今天蹭你车呢！”然后向大家挥手说拜拜。
齐乐看向刚才缪云之坐着换鞋的地方，他递过去的水被遗忘在了椅子上，还剩下一半没喝。
接着脖子突然被人勾住，郭景行一边拖着他向外走，一边说：“你恩人挺受欢迎的。听说喜欢他的人从益都北门排到南门。”
齐乐被逗笑，说：“别乱开玩笑。”然后心里想着：你也挺受欢迎的啊，刚刚被挤过来时还听到有几个人讨论你呢。
不过他没说出口，据他观察，郭景行会礼貌拒绝向他示好的男男女女。用他妹妹郭婕妤的话来说就是：此男现在心里只有学习、运动和游戏，其他事勿扰。并补充道：如果他敢高中恋爱，我爸打断他的狗腿。
齐乐又走神想着：不知道缪云之是怎样的人呢？
路上齐乐拒绝了郭景行让他一起去聚餐的邀请，说：“我真的要回宿舍了，你吃完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好的阿宅，你就是学校的守护神。”郭景行拍拍他的肩，然后去跟篮球社的成员汇合了。
晚霞消散，行驶的迈巴赫上响起一道男声：“今天给你递水的那小男生谁啊？平时不是不接别人水的么，今天打球也没见你被球砸啊？”
缪云之转头看向窗外。
“真有事啊？缪云之你背着我偷偷玩？你怎么是这种人呢？”一旁的顾钧又一次开炮，他就不信缪云之一句话也不说。
顾钧：“你不说是吧，我看着好像是郭景行招呼的他，下周我问郭景行去。”
缪云之平时待人接物都是非常温和有礼的，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不想理顾钧纯粹是因为这人从小到大在他耳边叨逼叨，他不想回答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真行！我现在就给郭景行打电话，否则我今晚睡不着了我。”顾钧摸出手机，开始翻找联系人。
“去本部那天，从厕所放出来的那个人。”缪云之无语道。
顾钧一听，又问：“他啊，长得还挺乖，怎么被人关厕所呢？”
缪云之瞥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哎呀，你看你一点也不关心同学。”说着抽出一瓶水拧开，话锋突转，正色道：“听说你二哥从国外回来了？”
缪云之点头，看了眼司机的方向。顾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捣鼓手机去了。
缪家有四兄妹，缪云之排老四。父母发现有了他时，非常高兴，连带着爷爷奶奶辈都乐得不行。大哥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读初中时就已展现出超乎同龄人的稳重与自信，父母都对他寄予厚望。
二哥生性爱玩，倒是个活泼开朗的，不过父母对他的管教仍是非常严厉。三姐从小被当公主养着，父母希望她未来能走上艺术道路。
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出生时，他们的外婆亲自取名，破了同辈传字，改叫云之。
外婆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不被父母家族束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天地。
缪家没什么豪门争斗风波，也没什么非常夸张的电视剧情节。兄弟姐妹几个从小被教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都继承了长辈的聪明与睿智，早就明白享受资源的同时，也需要遵守这个家里的规则与制度。
缪云之从小锦衣玉食，生长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顾钧总开玩笑说：“还好你家家风严，不然真怕你长歪咯。”
不过顾钧偶尔也会说：“你这人怎么对什么都没太多兴趣的样子，寡淡得参透人生了吗？”
这时缪云之只会白他一眼，接着做自己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