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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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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家里三个小孩都睡到自然醒，郭妈妈让他们快来吃午餐。
吃完午餐他们三个眼神一碰，非常有默契，一起凑到电脑桌前。郭景行打开电脑直接上网搜索□□。
一口气对完所有答案，郭景行胸有成竹地说：“和我预想中差不多，祖宗，你呢？”
郭婕妤皱着眉，嚷着好像和预期有差别，然后她又跑到正在厨房洗碗的郭妈妈身边，大叫着：“怎么办啊妈。”
郭妈妈腾不出手拍拍她，只得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嚷嚷，慌什么，我对我女儿有信心。”
电脑桌前的郭景行又转向齐乐问：“你呢？”
齐乐看着电脑屏幕，想了想回答：“和我预想也差不多。”
郭景行笑了，他又一揉齐乐的头：“不错，以后有机会一起读大学咯！”
齐乐和郭景行在一班都是尖子生，冲刺的都是全国名校。
下午他们一起打包完宿舍里的东西，郭景行感叹道：“你东西还这么少啊。”
齐乐也看着自己的物品，除了书本，他的东西没比三年前刚来时多出多少。
齐乐看着自己的编织袋和褪色的蓝色书包，笑了笑说：“还是多了一点点的。”
多了他的校服，两三件衣服，一双鞋，和一支钢笔。
高三的某个周末，齐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去了一次买钢笔的那家书店。
他挑选了同一支钢笔，找同一位店员包装好，带回了宿舍。
齐乐认为高中三年只有这一次是在冲动消费，他去买之前倒没多考虑什么。可等坐到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对着盒子里的钢笔发呆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浪费几十块钱，买了一支并不打算使用的钢笔。
事后齐乐懊恼了很长一段时间，暗骂自己乱花钱。但又不知怀抱着什么心理想着：虽然送缪云之的那一支大概率被捐出去了，可自己留了一支一样的，就能代表这件事真实发生过。
晚上郭景行和齐乐拖着袋子等在校门口，郭爸爸下了班来接他们回家。
齐乐回头看着学校的大门，一直没有说话。
郭景行见状，语气轻松地开口：“这么快就开始回味高中了？”
齐乐摇摇头，他只是想着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座大门时，心里在想什么。齐乐认为对得起三年前来到益都时想要努力的自己，但他偶尔会担心有没有让外公外婆、关心他的老师们失望。
齐乐又在郭家的客卧里入睡。今晚进房间前，郭婕妤拿着一个苹果神神秘秘凑过来找到齐乐，让他跟自己去阳台吹吹风。
齐乐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其实你在年级里挺受欢迎的，我们班上都有几个女生对你有好感。”郭婕妤从高二开始在二班读书，因为两个班级挨得很近，齐乐和郭景行时常找她说几句。
齐乐更疑惑了，看着郭婕妤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受欢迎。
“哎呀你别头顶大问号了，你人多好的啊，很温柔，又挺帅的，还有耐心。”郭婕妤啃一口苹果接着说：“我在说啥啊。反正就是你确实受欢迎。”
齐乐对这样直接的夸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低头看着地面说：“没你说得这么好吧……”
“有的有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啥时候谈恋爱啊？”郭婕妤顶着齐乐更加疑惑的目光，急匆匆说：“哎我就是帮朋友问一下的，那啥，高考结束了嘛。”
齐乐不明白这些少女心事，只笑着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高考完我得回村里陪外公外婆呢。”
郭婕妤点点头说：“说得也是。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说完向齐乐挥挥手。
齐乐回答：“你也早点休息。”然后转身去了房间。
郭婕妤看着那个头也没回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隔天晚上齐乐跟着郭景行去参加聚会。到餐厅的包间后才发现虽然说的是篮球社聚会，其实来的人很少。一桌都是打球时聊得比较多的那几个，缪云之也被顾钧拖来了。
这个局是顾钧组的，美其名曰很快就要出国了，舍不得这些好兄弟，走之前一定要多玩几次。
饭桌上的人里，属于国际部的那几个往后都是要出国的。未来几年大家会分散在不同的国家，也许有的人会选择留在那里。
生活这部连续剧总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剧情。
顾钧举杯道：“哥几个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啊，今天我包了。”说完先一口干完一杯酒。
有人起哄说“顾少大气！”餐桌上的氛围好不热闹。
顾钧喝了几杯后又打开话匣，报菜名一样报了桌上几个人要去往的国家。他们几个人不论在生活还是校园中都属于一个圈子的，顾钧曾说过这都是他本人严选的好友。
齐乐安静坐着吃菜，听顾钧说他自己要去利国留学，缪云之申上了列国的世界顶级名校。
齐乐没有过多参与话题，偶尔郭景行或顾钧问到他时，他会停下进食与他们对话。
今晚齐乐与缪云之斜对而坐。齐乐想着，这餐桌明明也不大，为什么他总感觉想要走到缪云之身边会非常艰难呢？
缪云之在吃饭时也不怎么说话，顾钧把他闹烦时他充耳不闻，挑着不同的东西吃。
不过如果有其他人与他聊天，他也会礼貌回应，温和以待。
齐乐今晚的乐趣之一就是偷偷观察缪云之。他看缪云之的吃饭习惯，吃什么比较多，爱喝什么。
然后齐乐像是发现了一些属于他的小宝藏。比如缪云之虽然是益都人，但不怎么吃很辣的菜式。几款饮品里他挑的是鲜榨果汁。
不管齐乐再怎么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可分针快走完两圈时，饭局还是接近尾声了。
他们没打算接着去第二场野，有的人要早些回家，有的人等会儿要立刻赶去机场开始毕业旅行。
聚餐尾声，大家似乎都被氛围染得微醺。有一两个刚刚太过上头的，此时已经醉倒了。顾钧正联系自家司机来送人。
齐乐没有喝酒，他犹豫了一整场聚餐的时间，最后端着自己的杯子，从他的座位上绕着桌一个一个和他们碰杯，说一两句祝福云云。
坐在旁边的郭景行和齐乐碰杯，喝完后虚搂齐乐一下，感叹道：“三年真快，多的不说了，今晚你还得上我家住呢。”
顾钧倒是直接搂着齐乐，语气夸张地说：“我们乐乐高中毕业了，我也要出国了。你可别把我忘了，不然我找你闹去。”
齐乐笑着对顾钧保证：“绝对不会忘。”
顾钧旁边坐着缪云之，缪云之此刻正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齐乐深吸一口气，端着杯子走向缪云之。
齐乐说：“恭喜你啊，祝你前途无量。”
缪云之低头看着他，温和开口道：“谢谢。你打算去哪里读书？”
“如果分数够的话，我想去首都。”齐乐笑着回答。
缪云之喝了一口果汁，想了想说：“那先祝你如愿，前途无量。”
齐乐笑得弯了眼睛，低头答：“好啊，谢谢你。”
然后齐乐在心里默默与缪云之道别。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与交谈了。
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缪云之的世界离他太过遥远。
宣告着高中时代结束的这一次分别，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加。
他们只共同存在于顾钧拉的聚餐兄弟群里。可随着大家成年、步入大学，他们都渐渐不用这个软件，转而使用另一款更普及的软件了。
齐乐坐在去郭景行家的出租车上，回想着他的高中三年，想着想着缪云之的身影又在脑海中浮现。
齐乐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他，但他感受到了一些微弱的不舍和难过。
回家后郭景行还和齐乐聊了许久，聊未来的打算，对大学的憧憬，会不会想家等等。
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任思维随意发散。
后来齐乐认真道：“景行，高中能认识你真好。”
郭景行拍了拍齐乐的肩，也说：“大学哥还罩着你啊。”
等太阳再次升起，郭景行打车送齐乐去车站，跟他告别，并再次提醒他关注出分时间，记得要找地方填报志愿，回农村也要保持联系。
齐乐一一应了，与郭景行道别，坐上回农村的大巴。
路上齐乐给家里打电话，他听到是外婆的声音便说：“外婆，我已经上车了，等回村的时候给你说哈。”
外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要得，注意安全乐乐，路上别睡着了。”
挂了电话，齐乐一路看着益都的风景发呆。
在县城车站转乘时，他又想起了高一第一次从益都回家，外公在这里等他的场景。三年前的那股暑热似乎隔着时光再次涌向了他。
齐乐想着：要快点回家，快点见到外公外婆。
几经转折后，齐乐终于快走到村口，看到熟悉的场景，他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齐乐远远地看见外婆站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下等他，他立刻举起没有提袋子的手用力挥舞。接着齐乐把编织袋往肩上一扛，快步跑向外婆。
可等他靠近了才发现，外婆不知为何早已泪流满面。
天气还很炎热，今天齐乐走得早，回到农村时还是下午。齐乐一身的汗混杂着公交车上的气味，等他站在外婆面前时，外婆突然抱着他说：“乐乐回来了，回来了。”
齐乐将编织袋放在地上，轻声问外婆：“外婆我回来了，怎么哭了啊？”
外婆只埋着头，不停重复着：“回来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等外婆稍稍平复了一会儿，齐乐重新提起袋子和外婆朝着家的方向走。
外婆伸手想把齐乐背上的书包接过来自己背，齐乐低声说：“我背着吧外婆，回家吧。”
刚刚外婆哭的那段时间里，他心里渐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可不管他怎么问，外婆都没说，只重复着那几句话。
回家的路上外婆也一直落泪，她不怎么说话，只紧紧抓着齐乐没有拎袋子的手向前走。
走到家门口，外婆松开齐乐的手，于是齐乐上前一步推开他推过无数次的木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齐乐回头看外婆，发现路上平静了一些的外婆此刻眼泪再次决堤，正颤抖着双手抹掉眼泪。
齐乐的心立刻下坠，他丢下编织袋就冲向小院内，快速打开每一扇门，都没有看到他想看的身影。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齐乐轻声问慢慢走向主屋的外婆：“外婆，外公去干农活了吗？”
过后的许多年，齐乐都清晰记得那个下午。
太阳一如往常将土地晒烫，知了在每一个夏天准时出现。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将树叶簌簌和蝉鸣声浪送进齐乐耳中。
那一刻，外婆的抽泣悬在半空，哽咽声成了岁月裂开的缝隙。
然后齐乐走进主屋，在桌边与外公对视——黑白色的照片，局促紧张的微笑，以及难以忽略的消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