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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温馨提示:您有一件待办 ...

  •   这天吴恙第一件事是纠正江邈不要叫老婆,第二件就是教他穿衣服。

      “手举起来,打直。”江邈悬着一条长腿靠坐在床沿任人摆布,旁边散落的衣物占据了小半张床。虽然不知道这位打哪儿来,但可以肯定是个娇贵的少爷,不是嫌衬衣扣子多就是嫌毛衣扎人的。
      吴恙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
      烦得没招了,他随便捡了一件文化衫给江邈套上,倒是意外地满足了江邈关于衣着的种种高标准严要求。
      这是大四时电竞比赛活动志愿者发的。他曾经的有个雇主是这款游戏的死忠粉,特意托他领来一件后就没了回音,迟迟没有取走。

      衣摆顺着手臂率先滑落下来,江邈眼前一片漆黑。
      他就那么伸着手一动不动,乖得不像本人。布料摩擦声里混进吴恙若即脱离的呼吸和心跳,那些被刻意遗忘、令人作呕的记忆顺着他的脊骨逐截攀升。
      片刻后光线终于重新涌入瞳孔,江邈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在外面不可以用那个称呼。”吴恙扯平歪斜的领口,替他把堆叠在一起的位置整理好,“其实在哪里都不可以。”
      江邈晃到穿衣镜前将兜帽扣上,嘚瑟地拨开被帽檐压得有些长的刘海。
      镜中的自己套着一件干净清爽的连帽卫衣,logo小小地缀在胸口,他从镜子里找吴恙:“那叫什么?主人?监护人?还是.....”江邈突然转身,玻璃珠一样亮晶晶的眼眸撞进日光里,“老公?”
      吴恙整理衣柜的手狠狠一抖,架子上一连串的影影绰绰跟着摇摇欲坠。江邈看不清那些是什么,只看到他一边将床上的衣物乱七八糟地拢在怀里,一边咬牙切齿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最终吴恙还是没忍心让江邈一件单衣勇闯北方的冬天。江邈在不满的碎碎念中,勉强选中了一件羊毛大衣。
      等他们全部收拾妥当,已经比预计的出发时间迟了足足半小时,吴恙站在门口约车。房间玄关狭窄,江邈努力转着脑袋想要看清吴恙手机里的界面,两个人几乎是头碰头地挤在一起。

      终于落锁的时候,外面悠悠荡荡地扬起了雪花。
      吴恙拎着等会儿要用的文件袋快步走向等在路边的网约车,唇边逸出大大小小的气团。余光里江邈可能是从里到外都被冻透了,口腔里也不再有让能气体短暂液化的温度。
      空着的那只手忽然被一阵温热包裹,他竟然有点习惯这种被攥在手心的握法。
      吴恙带着他快跑几步。

      车里暖气很足,吴恙缓过来以后将围巾拉松了一些,愣了一会儿才发现眼镜居然没有起雾。
      以往每个冬天,从冰天雪地踏入温暖的室内,镜片总会难以避免地迅速浮起一层细密的水汽。而他的第一个动作也永远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用衣摆、纸巾等等触手可及的一切柔软小心擦拭。
      他总是不记得带眼镜布。
      江邈悄没声儿地打量身边人一眼,嘴角隐秘地翘起一丝弧度。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江邈迅速把脑袋转向车窗外。
      路边栽的行道树是寿命很长的银杏,粗壮的树干镌刻着岁月的纹理,树叶落尽后的枝条光秃秃地指向天际。
      “冷吧?”吴恙捏捏靠近他这一侧的手臂,大衣冷硬的手感。“下次知道多穿点了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以后穿衣服能不能不闹了。
      江邈立刻拧起眉毛,微卷的发尾在摇头的动作中来回摇摆。
      他顺势握住吴恙的手,盯着呼啸而过的寻常巷陌,却悄悄调动起体温调节系统,无声地当一只默默无闻的暖手宝。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司机师傅脚踩油门和偶尔打方向盘的声音,他时不时地瞄着后视镜。
      卷发男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尾下垂,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但偶尔抬眼扫视过来,却又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凌厉。另一位深陷在蓬松的羽绒服里,几乎把自己武装成一个球。戴黑框眼镜,眉眼温润,围巾软软地搭在脖子上。他兴致缺缺地垂着眼,眼神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吴恙整理了下文件袋,刚把暖融融的手揣进兜里就有一只胳膊探过来。江邈继续暖着他挨车门那边儿的手,一点也不厚此薄彼。吴恙没推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人形暖宝宝的贴心服务。
      在这个瞬间司机居然有一种他们比一母同胎的双胞胎还要像的错觉。

      趁着红灯,他在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我家那俩就不行。每天打每天闹……”
      “长大就不闹了。”吴恙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江邈仍然不当回事地望着窗外沉思。冬天太阳本就落得早,再加上天气不好,路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他脸上打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司机师傅自顾自地念叨起来,语气中难掩对自家小孩儿的溺爱。
      车轮吱吱扭扭地压碎新雪,艰难地开到了研究院。

      “谢谢师傅。”

      车子停稳,眼镜男生先下的车,也没等人就直接往里边走了。卷发那位几大步跨到另一位身边,抱怨似的比比划划。眼镜男生又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动作夸张地笑起来。
      怎么会像一个人?司机揉揉眼睛,真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不服老不行。
      穿过走廊,他们在一块写着“xx生物专研室”的牌子旁边停下。门敞开着,吴恙礼貌性地敲三下,带着江邈走进去。

      隔老远就能看到一个人姿势很憋屈地侧躺在角落的人体工学椅上,旁边窗台摆着一个江邈很眼熟的陶制花盆。
      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居然穿着今天在吴恙给他提供的衣服里出现频率最高的那种灰色毛线衣,他嫌弃地皱了下鼻子。
      “师兄。”吴恙把文件袋放在桌上。
      “来了啊小恙?”那人扶着桌子慢慢坐起来,“还以为你也要放师兄鸽子呢。”
      “怎么会,今天路上有点儿堵。”吴恙忽略了他俩在家针对彼此的挑剔和不满唇枪舌剑那段。
      “嘶……腿麻…”那人摇摇晃晃地撞在吴恙身上,顺势勾住他的肩膀,像是才看到吴恙旁边还立着个人:“我们小恙终于肯用助理了?”
      “是老家的朋友。”吴恙笑笑,别扭地躲了一下。

      说得好听,但他也才研究生阶段而已,哪里用的上助理?
      被骗来的学生们实际上干都是复印打印、前后跑腿的dirty work,很大一部分只是为了满足某些学生的控制欲罢了。不太幸运的可能还得替人背锅。
      吴恙现在研三,之前经手的项目基本都结题了,目前手里还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一个正在收尾阶段,另一个比较棘手的就是今天讲座上要分享的与神经功能调节相关的项目。
      这和他的研究方向几乎不沾边,而且吴恙临近毕业,怎么看都不是加入这个项目的最佳人选。但他们的大老板表示“这个项目非小吴不可”,谁劝都没用,甚至明里暗里用学位证来威胁他。吴恙就只能在师弟师妹们或同情或羡慕的目光中义无反顾地顶上。

      “江邈,这是我师兄,顾……”
      “哟,难得我们小恙带小朋友过来。”顾筠亲昵地拍拍吴恙的后背,撤出手来,“顾筠,你好。”
      “您好。”江邈随意地握住顾筠伸出的手,满意地看着吴恙朝远离顾筠的方向挪了挪,轻轻舒展肩膀。
      顾筠毫无察觉,盯着江邈的脸道:“可惜一会的讲座非他不可,要不我带你转转?”
      “不必了,我也是来听讲座的。”江邈笑着拒绝。这天寒地冻地都要叫人过来也没见关心一句,话里话外倒是显得挺亲密。
      顾筠意外地挑挑眉毛,“没想到这位同学看起来年纪不大,也……?”
      “师兄,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准备一下。”有些人习惯了话里话外都高人一等,吴恙已经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不想让江邈也感受他无意间流露的清高和刻薄,吴恙打断他的话,朝江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那顾师兄,再会。”这是护着自己了,江邈心领神会。
      他瞬间什么小心思都没有了,屁颠儿地跟在吴恙身后,还记得给顾筠留下一个耀眼的笑容。

      伴随着重叠的脚步声,走廊顶的感应灯顺次亮起又暗掉。

      大阶梯教室里只有电脑和一盏投影亮着,黑暗中电脑屏幕的光格外刺眼。高度近视的人通常眼睛条件都不好,长时间近距离的强光照射让吴恙非常不舒服,但也只能硬撑着。
      第一排最左侧的阴影中,江邈环抱双臂看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吴恙。
      男生的镜片反射出强烈的蓝光,显得他的脸格外苍白。他不时地停顿一下捏捏眉心,抬起的手臂在投影仪的侧光里留下小段的模糊剪影。
      江邈瞳孔里有不明显的光点般闪烁起来,像夏天夜里的流萤。他以这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远程调节内置在吴恙镜片中的生物感应芯片的纳米光感涂层,增加它们的密度来拦截更多的光。
      两三句话的功夫,吴恙的眉毛舒展开来,映入他眼帘的世界变得柔和而清晰。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江邈顺便将吴恙讲座中的内容转换成加密数据流存入芯片。虽然这些对他来说不是多么先进的发现或技术,但他就是想记。
      “经前期研究分析,这种产物存在对神经记忆传导机制产生干扰的可能……”

      ……准备刺激传导神经。
      “喀。”
      江邈牙关交错,出门前吴恙塞进他大衣口袋里的水果糖碎裂在齿间,尖锐的酸味瞬间侵占了他全部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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