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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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对话蔺流走后，他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
蔺流隔一段时间去给秦明苍疗伤。
秦明苍似乎也适应了当前的环境，每日乖乖待着运转蔺流给他的《青莲决》，疗伤时也很听话。
蔺流今日给他送去制好的药，秦明苍照例接过。
“谢谢师兄。”
“嗯。”
两人都绝口不提之前的事，也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蔺流垂眸看着他，幽深的目光看得秦明苍心里发毛。
长睫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如往日那般，转身就走。
然后他听见了秦明苍放松的呼气声。
指腹摩挲，蔺流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晚的意外让他的计划付诸东流。
计划里，秦明苍原应该对他交付全部信任，在《太宇游虚经》大成之后，帮他拿回另一半的神魂。
但当他隐在暗处，看着秦明苍不顾一切助楚凌天逃走，并告知天墟海的存在，蔺流内心的暴戾升起，给闲云来打了招呼就去追楚凌天了。
秦明苍不顾一切把人放跑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把人带回来，看见以金丹对峙大乘的秦明苍时，所有压抑的、深藏的、不属于这一世蔺流的疯狂和暴虐更是彻底爆发。
燃烧本源甚至只是为了给楚凌天拖延时间，为了一本莫须有小说的主角。
是因为楚凌天是气运之子？所以就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吗，甚至生命不顾。
于是蔺流当着秦明苍的面撕破“古月方”的面具。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就让神魂永困好了，本来就只是因秦明苍出现才升起的念头，如今也因秦明苍被蔺流毫不犹豫放弃。
毫无疑问蔺流当时是被愤怒的，但他也格外清醒。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所以蔺流把秦明苍拷起来。
这样，秦明苍就会听话了，就会永远待着他身边。
那双眼睛里，只能有他。
蔺流如是想到，慢下步伐。
回忆起这两日仿佛变了人的秦明苍，嘴角冰冷的笑加深，瞳色黑到诡异的地步，额心朱砂妖异诡谲。
此刻的他，仿佛一只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浑身被黑暗和疯狂浸染，神魂都染上了恶意的烙印。
蔺流碾碎指尖落下的碎光，微微仰头。
秦明苍喜欢古月方，所以蔺流不介意用古月方的方式对待他。
“别让我失望啊，秦明苍。”
低哑的声音裹挟着满满的恶意和冰冷，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云缎镶玉锦靴踏出清风山的地界，翻涌的疯狂顷刻消失，只有平和清霁的灵力在周身萦绕。
蔺流又成了世人眼中矜贵疏离的天之骄子。
*
青云剑宗。
沈听澜把锻造好的两柄剑拿出来，先把蔺流的那一把递给他。
“这柄剑不会孕育灵性的意识。”沈听澜说道。
蔺流眉梢上挑，有些讶异，毕竟沈听澜之前可是一直说要帮他铸造本命剑，而本命剑是必须具备“灵”的。
看出了他的想法，沈听澜摇头：“你心不诚，剑于你，只是兵刃。”
蔺流洒然，并不否认。
他有了刳心枪，自然不会再绑定其他本命法宝。
不过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
沈听澜执剑，问：“剑名为何？”
蔺流垂眸凝剑：“…未济，剑名未济。”
沈听澜没说什么，任由他把剑接过。
“蔺流谢过沈掌门。”
蔺流俯身行礼。
沈听澜受他一礼，轻叹一声：“去吧。”
蔺流轻笑，拿起另一把剑，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摘月才从里屋缓缓走出：“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嗯，剑之一道已经被他放弃了。”沈听澜久久看着他离去的地方，有些怅然。
“啧，老东西，别唉声叹气的，心烦。”摘月白了他一眼。
沈听澜有些委屈：“我只有120岁。”
摘月嗤笑，没回答他，倚靠在柱上，问：“他给剑取了个什么名字？”
“未济。”
“小小年纪，怎么取这么个晦气名字。”
轻风吹散她不满的抱怨，隐没在云高天蓝之下。
蔺流出了青云剑宗就调转方向，往天玄宗而去。
天玄宗矗于九天云霄，终年被云雾笼罩，山巅有一座“观星台”，可窥探天机。
讲究以天道为尊，顺应天命。
看着远端白玉牌坊上“天玄宗”的三个大字，蔺流嗤笑，足尖一点，凌空而上。
法衣带过清风，冷香扑鼻，守门的弟子看见来人瞬间瞪大双眼。
“明，明澈君！”
蔺流颔首：“劳烦通传你们掌门，蔺流求见。”
那弟子脑子晕乎，完全没去想为什么以蔺流的身份不直接递拜帖，或者提前通传。
只赶紧应了声，手忙脚乱跑走了。
蔺流没等太久，闲云来就亲自来接他了。
四目相望，闲云来先行开口：“跟我来吧。”
蔺流从善如流跟上他的脚步。
路过那个双眼放光，直直盯着蔺流的守门弟子，闲云来冷冷看过去：“玩忽职守，自己去刑事堂领罚。”
那弟子脸色瞬间白了：“掌，掌门……”
然而闲云来早已离去。
蔺流跟在他旁边，讥笑：“你倒是一如既往严苛。”
闲云来沉默，没回他的话。
到了天枢山的会客堂，闲云来才拧眉开口：“你不该回来。”
蔺流嗤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关你屁事。”
闲云来眉头拧得更紧，正想训斥他的礼仪，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只是干巴巴问：“你所为何来？”
蔺流抬眼看他这幅吃瘪的样子，心情难得有些转好，和他说话也少了几分冷嘲热讽，随口寒暄。
“你居然舍得从天枢山出去。”
闲云来意识到他说的是寻找楚凌天那次，沉默地坐到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观星台异象，我必须去，再者离开一两日并无不妥。”
蔺流眉梢上挑。
他还以为闲云来终于舍得放下天命的束缚，结果依旧是虚无裹挟下的傀儡。
“你卦盘之上还有自我吗？”
蔺流唇齿贴过茶盏边缘，苦涩的茶水让他眉头瞬间蹙起。
闲云来面无表情：“我的自我就是顺天而行。”
瞬间没了交谈的心思，蔺流放下茶盏，瓷盏和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下颌微扬，抬手撑脸，大片的黑发顺着动作滑落：
“无所谓，不过，既然你知道我回来了，这次你会站在哪边呢？”
闲云来毋庸置疑会把他的身份烂到肚子里，但蔺流很好奇他会如何选择。
坚守的天谕，是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是……像之前一样，作壁上观。
蔺流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撩起眼皮，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
闲云来避开他的眼神：“我想守护我想守护的。”
“哈。”蔺流莞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是靠做白日梦当的掌门吗？”
闲云来面色有些不愉。
蔺流浑不在意，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不管你如何选，庄道成回来之前，楚凌天只能待在天玄宗。”
“……好。”闲云来的回答有些涩。
蔺流灵力挑起茶盏把玩，半阖眼眸：“还有一件事，萧珩身边的七影你知道吗？”
“萧珩？”闲云来眉头微皱，两息后又展开，“甄岱的徒弟？”
“你问我？”蔺流掀起眼皮，讽刺的意味更深了。
闲云来沉默，握紧拳头又松开：“他身边跟着的弟子是他的卫道士。”
“卫道士啊…但他是古月家的人。”
蔺流的笑意味不明。
闲云来瞳孔微缩，表情难得空白一瞬，很快又恢复严肃：“和天墟海有关？”
他之所以会这么觉得，因为蔺流唯一在意，且会来找他的事情，只可能和天墟海有关。
蔺流没答是或者不是，看着他不似作伪的神情微阖双眸，指尖在茶盏上轻点。
气氛陷入安静。
过了许久，蔺流轻笑出声，食指弹开灵力玩弄着的茶盏，稳稳落在桌上。
“难怪天玄宗衰败至此。”
最后留下一句话，蔺流起身就要走。
闲云来出声：“年华的蛊是不是你干的？”
蔺流脚步一顿，侧头，似笑非笑。
闲云来死死盯着他。
三息过后。
“不是。”
无形的威压立刻散去，蔺流宛若未察，御剑而去。
直到彻底没了蔺流的身影，闲云来才低头看向自己卜了无数卦的手，眼神空茫了一瞬，很快又变得冷硬坚定。
他起身挥袖，朝着里屋的冰室而去。
*
炎陨州，绝漠城，枯海地。
无际的沙漠绵延万里，在灼日下扭曲。
这片地界少有人踏足，除了来历练的修真者，和亡命的狂徒。
这群狂徒割据势力，烧杀抢夺，闲下来就喜欢在驿站里喝酒。
今日驿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绮丽的纱衣半裹着身子，勾出纤细的腰身，形状姣好的臀部，和修长的腿。
他头上披了红纱，遮住半张脸，但露出来的一截下巴足以窥其绝色。
热风伴着他进门而来，带着脚踝上的铃铛脆生生地响。
马帮的二当家直勾勾看着那双莹白无暇的腿，喉结止不住地滚动，却被身旁的另一个人狠踩一脚。
那人扯过二当家，压低声音：“别犯浑，那人一看就不简单，光溜着脚丫子还没有沙子沾着，修为绝对比咱俩高。”
二当家被他这一说，赶紧收回自己的色心，眼角的余光却是止不住往那红衣人身上瞟。
红衣人径直走朝老板娘，手指从纱衣里探出，在柜台上不紧不慢敲击。
老板娘原本笑靥如花的脸僵住，很快又恢复正常，婉转着声线：
“哟，客官来晚啦，火烧酒没了，不过倒是有炎蚀蝎酿的酒，就是年头小了些，两年。”
“…可以，备好吧，我随时会来拿。”
红纱人说完，转身就走。
老板娘也收起笑容，手一挥，大堂里的所有人全部被赶了出去。
“今日谢客！”
后厨的小二甩着汗巾，激动跑上前：“好姐姐，可是确定殿主回来了？”
老板娘唇角微勾，眯起的眼睛里也是藏不住的喜意：“吩咐下去，那批货可以开始运了。”
“好嘞！”
那群被打出去的亡命徒骂骂咧咧，却也不敢得罪老板娘，只灰溜溜拍屁股四散而去。
有一个人疑惑说：“刚才那个美人儿怎么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还美人儿，小心你那二两肉哪天被人割了！”
“你他*找打是不是！”
“真当老子怕了你？”
……
黄沙漫天，红纱下的魇罗唇角的弧度久久勾着，他指尖擦过自己的下唇，舌尖又滑过，带去水色，缱绻的声线在口齿间流转。
“殿主……”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风起